對于我國國防專利解密制度的分析

周琪坤

摘 要：我國國防專利被譽為“沉睡的寶藏”，推動國防專利向民用領域轉化能激發國防專利的潛在價值。國防專利解密制度是轉化機制的重要一環，本文運用曼瑟爾·奧爾森的集體行動理論對該制度進行分析，通過分析不同集團的利益沖突來解釋制度存在的問題，并提出相關的制度建議。

關鍵詞：國防專利解密制度;集體行動理論;制度分析

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指出：“堅持富國和強軍相統一，強化統一領導、頂層設計、改革創新和重大項目落實，深化國防科技工業改革，形成軍民融合深度發展格局，構建一體化的國家戰略體系和能力。”這是以習主席為核心的黨中央著眼新時代做出的重大戰略部署，把軍民融合發展上升為國家戰略，在當今國防科技領域，更是大勢所趨。國防專利民用轉化問題正是符合上述發展趨勢同時又亟待解決的重要課題。對于國防專利民用轉化問題的研究，國防專利解密問題是繞不開的話題：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不能形成良好的國防專利解密機制便不能提供可供轉化的國防專利，向民用領域的轉化便無從談起。

一、集體行動理論視角下我國國防專利解密制度分析

（一）利益集團的建構：國防專利機構與國防專利權人

根據奧爾森的集體行動理論，需要考慮參與者、決策方式、選擇標準三個要素。我們可以將決定解密主體即國防專利機構作為一個集團，集團任務是決定具體國防專利的保密期限并在到期時作出解密決定，參與者為集團的成員（國防專利機構的成員都屬于集團成員），可能的決策方式包括：集權的獨裁決策方式、專家決策、一致同意或通過的方式。第三種方式決策要達到全體成員一致同意，決策成本過高并不適用;第二種方式在處理國防專利問題上具有合理性，國防專利問題的解決需要具備較強國防專利知識背景作支撐，因此專家決策可能是方式選擇上的最優解;第一種決策方式由領導決策，決策正確與否主要取決于機構領導的智慧與人格，具有強烈的不確定性。后兩種決策方式在當前軍隊體制下都具有可能性。集體選擇的標準主要包括公平、效率、秩序、正義等價值追求，具有模糊性、多元性以及非顯著的特點。選擇標準對于集體行動所能獲得的效益具有指導意義，但現實中基于其特點往往難以確定甚至經常被歪曲。

除了解密決定主體這一集團之外，解密申請主體即國防專利權人視為一個集團，集團行動為向相關機構申請解密國防專利：參與者為國防專利權人，決策方式：除了前述三種決策方式，當國防專利權人為個人時增加了分散的自我決策這種方式，另外三種方式的決策分析與解密決定主體的決策方式分析大致相同，不再贅述。選擇標準上也與上述相似，但基于國防專利權人的身份考慮，對于效率價值的追求更符合其偏好。

（二）集體行動的影響因素：利益博弈、集團人數與選擇性激勵

對于上述兩個集團而言，如果都能夠積極采取集團行動，那么解密制度便可以順利實施。奧爾森把集團行動所能帶來的利益分為兩種：相容性的和排他性的。相容性集團的利益主體之間是一種正和博弈，排他性集團的利益主體之間是一種零和博弈。無論是解密決定主體還是解密申請主體，集團內部利益主體的利益追求更多的是相容性而非競爭性的;某個國防專利機構作出了解密決定并不會對其他專利機構是否作出解密決定帶來負面影響，通常能起到示范作用;某個國防專利權人進行了解密申請也能為其他國防專利權人的解密申請提供經驗指導。由此可見，這兩個集團各自內部的主體間的集團利益追求具有同質性和相容性，而相容性集團實現集體共同利益的可能性更大。

按照奧爾森的集體行動邏輯，集體行動的作出有兩個重要條件：組成集團的人數足夠少，并且存在著某種迫使或者有事個人努力謀取集體利益的激勵機制（稱之為“選擇性激勵”）。

首先分析解密申請主體這一利益集團，首先該群體組成人數眾多，大量的待解密國防專利就意味著大量的國防專利權人，并且目前雖然有國防專利權人這一群體但是該群體對于相對應的國防專利所享有的權利界定并不明晰，所能帶來的激勵實在有限，另外解密與否的最終決定并非自身所能掌控，可以說兩個重要條件都不符合，因此解密申請這一集體行動往往難以形成。

其次分析解密決定主體這一利益集團，該群體的組成人數相較于國防專利權人足夠少，該集團的利益更加側重于維護國家秘密，保障國安利益和軍事利益，而解密后國防專利所能帶來的對創新能力的驅動、對國民經濟的貢獻在集團利益所占比重并不大，甚至解密不當還可能對國安利益和軍事利益造成潛在風險，難以產生迫使個人努力謀取集團利益的激勵機制。另外解密決定主體在保密期限確定、決定是否解密的問題上具有絕對的話語權，相較于解密申請主體處于強勢地位，而根據上述分析，作出解密決定這一集體行動對于集團利益、對于集團成員的個人激勵都不具有明顯的加成，反倒是延長保密期限更有利于集團利益、更能降低解密決定主體可能產生的失密、泄密風險。因此將保密期限限定在必要期限內只能是制度設計上的美好愿景，實踐中解密的時間節點會比理想狀態下的時間節點晚得多。而這樣的一種制度現狀顯然是低效率的。

二、我國國防專利解密制度的現實困境與對策建議

（一）我國國防專利解密制度的現實困境

1、附屬于保密制度導致“重保密，輕解密”現狀。我國國防專利解密制度以《保密法》確立的制度為基礎，而《保密法》從其法律制度命名便可領會其側重于保密相關制度，解密制度只不過是服務于保密制度的配套措施。這也是“重保密，輕解密”現象在制度設計上的一種體現。《保密和解密辦法》所體現的既維護國安利益又重視國防專利應用推廣的原則未能得到貫徹落實，這是在制度設計或修改的最初就應當加以反思的問題。

2、制度設計難以落到實處。如果解密制度能按照相關規定順利，那么國防專利解密制度的效率不至于過分低下，但現實情況事與愿違。《保密法》規定保密期限應限定在必要的范圍。該規定是比例原則中必要性原則的一種體現，對于國防專利的保密是對于國防專利權人權益的一種限制，為了國家利益作出犧牲無可厚非。但需要將這種犧牲限定在必要范圍之內，而不能以國家利益為由過分犧牲相關人員和單位的權益。制度設計的初衷固然美好，但落實起來卻存在難度。

（二）對我國國防專利解密制度的對策建議

1、引導利益集團“做大蛋糕”而非“分好蛋糕”

基于集體行動理論的分析強調利益集團的存在是影響制度效率的重要原因。利益集團追求利益的途徑有兩種：一是通過提高社會生產效率從而提高集團的利益;二是在原有社會利益總額不變的情況下為其成員爭取更大份額。

第一種方式即做大蛋糕對于國家和集團成員都有好處，有利于生產性活動的制度利于創新和經濟增長，是有效率的制度選擇;第二種方式即分好蛋糕，這是尋求租金的最大化，其選擇的制度更有利于非生產性的活動從而阻礙創新和經濟增長。通常利益集團會選擇第二種方式，因為這種方式往往成本更低收益更高，其利用現有公共資源便可以達到利益再分配的目的。讓國防專利機構、國防專利權人的利益追求完成從方式二到方式一的轉變，不失為應對利益集團引發的低效率制度問題的一種思路。

2、增加“做大蛋糕”的激勵，降低“分好蛋糕”的激勵

要完成方式的轉變，又存在兩種途徑選擇：第一種是增加方式一對于利益集團的激勵，第二種是減少方式二對于利益集團的激勵。就基于之前的分析，國防專利機構在現有制度下傾向于推遲做出解密決定而非及時做出解密決定。從成本收益分析角度看，這種做法利于該集團，但對于國防專利權人和國家和社會利益帶來了負面影響。因此在制度設計上，我們應當增加國防專利機構推遲做出解密決定的成本，如進行定時解密審查、細化解密標準、對符合解密標準的國防專利推遲解密的決定進行責任追究等等。另外應當增加國防專利機構及時做出解密決定的收益，如將做出及時解密決定的行為納入績效考評、及時解密的國防專利在之后應用推廣所帶來的收益與國防專利機構適當掛鉤等都將為國防專利機構及時解密帶來合理的激勵。

對于國防專利權人來說，導致其沒有足夠動力進行國防專利解密申請主要有兩個原因：申請解密的交易成本過高、解密后的收益預期不確定。第一個原因主要在于解密與否的最終決定權在于國防專利機構，解密條件由國防專利機構確定，這些因素的疊加導致解密申請成功率低下，從而導致交易成本過高。在制度改善上，讓解密標準更加客觀化而不再單純由國防專利機構確定，讓國防專利權人對解密申請成功與否有足夠的預期從而降低交易成本;讓國防專利產權更加明晰，加大國防專利權人獲得國防專利產權的權重，提高國防專利解密的預期收益，激發國防專利權人申請解密的動力。

（三）國防專利解密制度改革正當其時

制度的根源是一種演變過程，人們先是對觀察到的規律性事物進行分析分類，然后制定規則，使一系統的各個組成部分可以在越來越復雜的分類框架內相互作用。這種演變過程從潛力上說是無止境的。隨著軍民融合深度發展戰略的推進，國防專利民用轉化制度迫切需要原有國防專利解密制度作出改變。2016年10月19日，軍委裝備發展部發布2346件國防專利解密信息;2018年4月26日，為貫徹落實軍民融合深度發展戰略，推動國防技術向民用領域轉化，軍委裝備發展部國防知識產權局集中脫密4038項國防專利，通過全軍武器裝備采購信息網向社會公開發布，并同步在強軍網、國家知識產權運營公共服務平臺等發布。這是我國國防專利解密制度在實踐上的重大改變與進展，這樣的成果需要通過制度的變革加以強化和延續，讓這樣的發展勢頭成為新常態，讓更多沉睡中的國防專利煥發新的生命力，從而為我國國防建設和國民經濟建設貢獻其潛在的巨大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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