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十年來我國臺灣地區網絡流行語的演化規律及特點
——兼談與大陸網絡流行語的互動傳播

■ 袁 偉 楊锎翔

根據我國臺灣地區網絡資訊中心(TWNIC)發布的最新統計數據顯示,截至2018年底,臺灣地區上網人數已達1866萬人左右,互聯網普及率達79.2%。①龐大的網民規模催生著一批又一批網絡流行語的誕生,而網絡流行語在一定程度上是社會輿論的集中體現,網絡流行語的大量使用能夠反映出語言文化領域的諸多現狀。但是目前大陸學界對于“網絡流行語”的關注多集中在大陸地區網絡流行語的研究上,較少涉及對于臺灣地區網絡流行語的探析。

一、網絡流行語的界定及研究對象的確立

網絡流行語簡單來說就是在網絡上流行的語言,是網民們獨特的表達方式。學界目前對于網絡流行語還沒有一個統一的概念,而我們這里要談的網絡流行語的概念可以界定為:一定時段內主要在網絡領域被網民自發使用的、最活躍的、具有發酵功能和特殊意義的并往往對社會現實產生影響的語言符號。②其通常具有:主要存在但不僅限于網絡,大多與社會熱點事件或現象密切相關,由網民們自發生產與傳播,不可預測的興衰時段性等特征。

本文將以臺灣地區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作為考察對象,重點探討 2009-2018年十年間的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這些流行語主要來自臺灣地區谷歌、雅虎、網絡溫度計等各大主流門戶網站的歷年調查統計,同時參照在輿情數據分享平臺上檢索出的詞語熱度進行細微調整,綜合得出以下臺灣地區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見表1)。

表1 近十年我國臺灣地區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示例

為了輔助研究,我們同時搜集整理了近十年來中國大陸地區的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這些流行語主要來自漢語盤點、新浪、百度等各大主流媒體、機構的歷年調查統計,同時參照在輿情數據分享平臺上檢索出的詞語熱度。綜合得出以下中國大陸地區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見表2)。

表2 近十年中國大陸地區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示例

二、臺灣地區網絡流行語外在形式演化規律研究

語言作為可以傳遞信息、實現人際互動的符號系統,動態地存在于我們的社會之中,它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伴隨著社會的發展、人們的交際需要而不斷地演變,網絡流行語作為網絡語言當中的典型代表,也必將遵循語言演變的相關準則。

(一)語言結構的變化

為了便于研究和討論,本文將近十年來我國臺灣地區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按照語言結構的不同,分成了詞、短語、句子三個類別。根據統計數據顯示(見表3),近十年來臺灣地區網絡流行語在語言結構的變化上有以下兩個特點:

1.流行語的語言結構日益多樣

從表3中我們不難看出,近年來,我國臺灣地區網絡流行語在語言結構的分布上更加多樣。2013年之前,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在語言結構上主要是以詞和句子、詞和短語、短語和句子兩種結構搭配出現,從2013年開始至2018年,每年的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在詞、短語、句子三種結構上都有所體現。

2.語言結構的變化趨勢呈現出由繁到簡的變化特點

通過歷時性的比較分析,以五年為一個周期,將臺灣地區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的語言結構的變化分為兩個階段。數據顯示(見圖1),在整體趨勢上,詞和短語結構的網絡流行語數量前后五年間有明顯增加。并且統計發現(見表3),自2015年開始詞結構的流行語數量每年穩定在5個或5個以上,可以說近十年來我國臺灣地區網絡流行語總體呈現出語言結構日趨簡化的發展特點。這也體現出網民們在進行網絡溝通過程中追求速度與效率的特點,期待用最簡潔的語言表達最豐富的內容。

表3 近十年我國臺灣地區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語言結構分類(單位:個)

圖1 近十年我國臺灣地區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語言結構變化前后五年對比

與此同時,根據統計發現,前后五年間中國大陸地區網絡流行語中詞和短語結構的流行語數量也略有增加,由30個增加至31個,而句子結構的流行語數量則有所減少,由20個減少至19個。在整體趨勢上,近十年中國大陸地區網絡流行語在語言結構方面的變化與臺灣地區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也呈現出語言結構趨向于簡化的發展趨勢,但大陸地區流行語語言結構的增減變化幅度要明顯小于臺灣地區。

(二)語言表現形式的變化

互聯網的普及和論壇、社交軟件的流行,為廣大網民提供了一個更為開闊和自由的溝通交流平臺,在這樣一個特定的環境里,無論是詞組、短語,還是英文字母、特殊代號,都經由網民的重組、加工、變形被賦予了新的形式和意義,在增加時代性和新鮮感的同時也使得網絡交流更加活潑,更具人情味。參照前人研究,并根據近十年來我國臺灣地區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的自身特點,我們總結出了以下八種語言表現形式。

1.字母、單詞型

字母、單詞型流行語是指由英文字母或單詞組成的網絡用語,以其形式簡單、輸入便捷、表達明確的特點成為廣大網民在網上進行交流時用以替代文字的首選。如UCCU(2014)是指“you see see you”,即“你看看你”的意思,Bang(2017)則是一個類似于撞擊的擬聲詞,表示想要引起注意的意思。

2.數字型

數字型流行語是指由阿拉伯數字構成的網絡用語,例如666(2017)取自“溜溜溜”的諧音,“溜”在作為形容詞時,意思為靈活、麻利。引申意義便是很厲害、令人折服。三個“溜(6)”重疊使用,強調了使用者之于被使用者所表達的強烈情感。同時,“666”在使用中,也常常被當成反語使用,如果對方出現了嚴重的失誤或差錯,便有人會諷刺對方“666”。

3.縮略擴張型

縮略擴張類流行語是指網民們為了追求簡約、新穎所創造出來的一種不以傳統語言規范為標準的語言表現形式。例如,神回(2014)是由“神回復”三個字符縮略成兩個字符而得來的流行語,雖然只是簡單的一個字符的縮略,但也正是網民追求效率與個性的體現。

4.混合型

當單純的文字、字母、數字或者符號不能滿足網友們的使用和表達需要的時候,將它們根據需求兩兩結合在一起,就形成了一種新的表達方式。例如,Hold住(2011)是英文單詞和文字的混合,表示能夠掌控全場、控制住局面的意思；(σ′▽‵)′▽‵)σ哈哈哈哈～你看看你(2012)、淡定,你要不要喝紅茶ˊ_>ˋ(2012)是由圖畫符號和文字共同組成的流行語,文字表達實意,圖畫符號則是對文字的情感補充；Z>B(2014)即Z大于B,由字母Z來代替“利”,字母B代替“弊”,并加上符號“>”,來表示利大于弊的意思。

5.方言諧音型

方言諧音型流行語是將某一詞語的方言讀音諧音成與之發音接近的漢字,例如踹共(2010)意思是出來講,是因為用閩南語以較快的速度讀“出來講”與“踹共”發音類似而來的。

6.語句型

網民們對現實社會和網絡上的熱點具有敏銳的洞察力,而這些熱點也會催生出一系列新的網絡流行語。例如,網民們用記者快來抄(2010)這句話表達對于喜歡抄襲推文的記者的反感。臺風天就是要泛舟(2015)則無厘頭地表達了臺灣地區網民們對于臺風頻繁的無奈,隨著這些句子的走紅,它們的使用范圍和內涵也在不斷變化。

7.舊詞新意型

舊詞新意型流行語是將舊有詞匯的語義擴展引申,使之在互聯網時代下煥發出新的含義。例如潛水(2009)原意是指在水面以下的活動,現如今指在網絡論壇上注冊后長期不發帖的行為,也指在即時通訊軟件上隱身不上線的行為。老司機(2017)原意是指開車技術熟練之人,現引申為經驗豐富,對各項事物的規則、技術或玩法都熟門熟路的人。

8.詞匯演變型

隨著網民規模的擴大,一些新的網絡流行語也在不斷出現,由網絡延伸至生活,最終被大眾接受。例如,科科(2009)一詞由網民創造,用在網絡推文的語尾,被認為是網民們的代表性笑聲之一。小鮮肉(2015)是新衍生出來的專門用來形容那些長相俊俏、身材健美的新生代男性偶像的詞語。

此外,伴隨著網絡流行語語言形式的日趨多樣,也派生出了一批具有固定格式的流行句式。例如,由“鍵盤柯南”(2012)派生出的“鍵盤XX”用來諷刺在網絡上發表不負責任的言論的人。類似的固定格式還有“不爽不要XX”(2010)、“我覺得XX”(2017)等。這類固定格式具有較強的泛語義特征,用法簡單、造詞(句)能力強,同時又兼具了簡潔、幽默的語義特點。

根據統計數據(見表4)顯示,從數量上看,在近十年我國臺灣地區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中,就語言表現形式而言,語句型流行語的數量最多,共有43個,該類流行語數量在近十年的最高峰值出現在2010年,共有9個。其次是詞匯演變型流行語,共有25個,2016年詞匯演變型流行語更是出現了5個之多。舊詞新意型流行語以總數14個位居第三位,近十年中該類流行語在2009年出現的次數最多,有4個。總數排在第四位的是混合型流行語,十年來共有6個,在2011年的臺灣地區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中首次出現了該類流行語的身影,其數量最高峰出現在2012年和2016年,各有2個。方言諧音型和字母、單詞型流行語并列第五位,數量各有5個,其中十年來方言諧音型流行語在2011年出現的數量最多,共有2個；字母、單詞型流行語在2014年首次出現在臺灣地區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中,也是該類流行語出現數量最多的一次,共有2個。在所有7種類型中,縮略擴張型和數字型流行語的數量最少,十年來都各出現過1次,分別是在2014年和2017年。

表4 近十年我國臺灣地區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語言表現形式分類(單位:個)

通過歷時性的分析比較,以五年為一個周期,將臺灣地區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的語言表現形式變化分為兩個階段。我們發現如下情況。

1.語言表現形式更加豐富

從圖2中我們可以看出,對比前后五年間,臺灣地區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的語言表現形式更加豐富,由5種增加到了8種,字母單詞型、數字型以及縮略擴張型網絡流行語實現了從無到有。

圖2 近十年我國臺灣地區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語言表現形式前后五年對比

2.強勢表現形式的構成成分發生變化

2009-2013年間,語句型網絡流行語的數量最多,達26個,是較為強勢的表現形式。在2014-2018這五年的時間里,語句型流行語的數量大規模減少,由26個減少至17個,詞匯演變型流行語的數量增加,由9個增加至16個,在數量上形成了語句型流行語與詞匯演變型流行語“并駕齊驅”之勢,改變了之前語句型流行語“一家獨大”的情形。

3.除詞匯演變型和混合型外,其它各類表現形式呈減少趨勢

對比前后五年間,除了詞匯演變型流行語數量從9個增至16個,混合型流行語數量保持在3個之外,其它流行語的數量均有不同程度的減少,其中方言諧音型流行語數量由4個減少至1個,語句型流行語數量由26個減少至17個,舊詞新意型流行語數量由8個減少至6個。

圖3 近十年中國大陸地區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語言表現形式前后五年對比

與此同時,根據統計發現(見圖3),近十年中國大陸地區網絡流行語在語言結構的變化上與臺灣地區有異亦有同。

1.語言表現形式的類別略有不同

通過對比發現,在近十年中國大陸地區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中,語言表現形式主要有7種,并沒有出現數字型流行語。

2.強勢表現形式的構成成分變化不同

從圖4中我們可以看出,2009-2013年間,語句型流行語的數量有22個,高于詞匯演變型流行語的16個,語句型是強勢表現形式。但到了2014-2018年間,這一情形發生了逆轉,語句型流行語的數量降至18個,詞匯演變型流行語升到了23個,詞匯演變型成為了強勢表現形式。

3.各類表現形式的增減趨勢大體相同

與我國臺灣地區流行語的變化趨勢相同,前后五年間,中國大陸地區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的語言表現形式日益豐富,由6種增加到了7種,字母、單詞型流行語數量實現了從0到1的突破。另外除詞匯演變型流行語數量由16個增加至23個,混合型流行語數量保持在3個之外,其它流行語的數量也均有不同程度的減少,其中方言諧音型流行語數量由2個減少至1個,語句型流行語數量由22個減少至18個,舊詞新意型流行語數量由6個減少至3個。

三、我國臺灣地區網絡流行語語言內容演變及動因研究

流行語,作為一種詞匯現象,反映了在一定時期、一個國家、一個地區人們普遍關注的問題和事物。不同時期有不同的流行語,而不同的流行語則作為社會一根敏感的神經,反映出社會的變化。③根據流行語的產生背景及內容取向,并參照前人研究,并根據臺灣地區網絡流行語的自身特點,我們將近十年臺灣地區網絡流行語劃分為純粹娛樂類、針砭時弊類、情感表達類、評價描述類和特定用語類五個類別,并將表1中臺灣地區年度十大流行語進行分類歸納。

同時,通過歷時性的分析比較,以五年為一個周期,將我國臺灣地區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的內容取向變化分為兩個階段,我們發現:

根據數據(見圖4)顯示,前后五年間,純粹娛樂類流行語數量略有增加,從18個增加至19個,且保持高占比,針砭時弊類和評價描述類流行語數量保持穩定,情感表達類流行語數量有所增加,從9個增加至10個,特定用語類流行語數量下降明顯,從3個減少至1個。

(一)純粹娛樂類流行語數量略有增加且保持高占比

根據統計數據顯示(見表4),在2009-2018年這十年間的臺灣地區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中,純粹娛樂類的流行語數量最多,達到37個,且前后五年間均保持最高占比,其數量在十年間的最高峰值出現在2016年,有7個。

圖4 近十年我國臺灣地區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內容取向前后五年對比

表5 近十年我國臺灣地區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內容取向類別統計 (單位:個)

純粹娛樂類流行語的盛行與臺灣社會的娛樂化風氣、臺灣地區綜藝娛樂節目的繁盛以及臺灣網民們追求娛樂化的本性密切相關。自20世紀80年代開始,臺灣地區經濟迎來了快速發展的時期,機械制造業的崛起和市場經濟的實行使得臺灣迅速步入了經濟發達地區之列。與此同時臺灣社會也發生著巨大的變化,經濟的發展提高了民眾的生活質量和消費水平,人們開始更加注重精神上的享受與文化上的消費,以期放松身心、緩解壓力,而具有休閑娛樂功能的各類文化產品則憑借其自身具有的輕松、歡樂的屬性成為大眾文化消費的首要選項,在臺灣社會形成了獨特的娛樂化風氣。受到受眾需求的影響,2003年至今,娛樂節目成為了臺灣電視的主流,節目內容包羅萬象,節目形式五花八門,網絡媒體也成為娛樂節目傳播的新平臺。④

就近十年臺灣地區數量眾多的純粹娛樂類流行語而言,一部分來自時下熱映的動漫、電影、電視劇中的人物臺詞,例如,李組長眉頭一皺,發現事情并不單純(2010),可是…瑞凡,我回不去了(2013)等。一部分來自于綜藝節目中主持人或者嘉賓的言論,例如,Hold住(2010)、積少化痰(2015)等。還有一部分,則是由網民自己對現實生活進行一些娛樂化的惡搞衍生而來,例如,臺風天就是要泛舟(2015),這我一定吉(2016)等。

(二)針砭時弊類流行語數量保持穩定

對比前后五年來,針砭時弊類流行語數量比較穩定,總數共20個,占比20%,在所有類別中位居第二位。與此同時我們還發現,該類流行語每年的數量與該年年度大事件的熱度呈正相關關系,特別是在2013年和2014年這兩年,臺灣地區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中針砭時弊類流行語的數量均達到5個之多,這與發生在2013年的“馬王政爭”以及2014年的“太陽花學運”有很大關系。

針砭時弊類流行語之所以能夠保持數量的穩定并成為我國臺灣地區網絡流行語的重要組成部分,與臺灣網民自我意識的覺醒以及臺灣青年政治參與度的提高密切相關。

青年群體是互聯網的主要使用群體,近年來,臺灣青年群體對于參與政治的態度開始發生轉變,政治參與意識不斷增強,政治參與的行為也日益增多。互聯網的快速發展更是為臺灣青年的政治參與提供了新的渠道和平臺,憑借網絡平臺所固有的自由、平等、開放的傳播特性,臺灣青年獲得了更多的話語權機會,網絡流行語成為了他們在網絡媒體平臺上與他人交流政治見解,發表政治訴求,表達政治態度的重要工具。

2013年入選臺灣地區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的“如果這不是關說,什么是關說？”就緣起于2013年9月“馬王政爭”中時任臺灣地區領導人馬英九指責臺立法機構負責人王金平所說的一句話。所謂關說,是指用言辭打通關節、搞掂某種關系,在臺灣的語境中,“關說”指當官者利用職權干擾正常執法或行政活動,與我們所講的“說情”意思大抵相近,臺灣網民用這句話來諷刺政界的貪腐問題嚴重。Z>B(2014)是取利大于弊的諧音,臺灣網友利用這句話來嘲諷馬英九對于服貿協議的利弊得失交代得不清不楚。由此可見,這類網絡流行語的數量及發展趨勢不僅反映出臺灣網民政治參與意識的明顯提高,而且流露出他們對公權的質疑以及對關乎人民切身利益的事件真相的渴望。

(三)情感表達類流行語穩中有增

前后五年間,情感表達類網絡流行語的數量穩中有增,總數達19個,在年度分布上則是2010年和2017年數量較多,各有4個。

正如之前所說,自20世紀80年代開始,臺灣地區的經濟迎來了快速發展的時期,但經濟的跨越式發展必然帶來諸如貧富差距加大、發展后續動力不足等問題。根據臺灣地區行政部門公布的最新統計數據顯示,臺灣地區2016年、2017年、2018年的經濟增長率分別是2.88%、2.86%、2.60%,呈逐年放緩趨勢,加之現如今臺灣社會面臨的房價高、就業難等一系列社會問題，由此所帶來的巨大的生活和工作壓力,使得人們對于釋放壓力的需求十分迫切,而網絡平臺所自有的虛擬性、匿名性和便捷性的特征,為人們的情感表達提供了廣闊的出口。這就是近年來情感類流行語使用不斷增加的重要原因。網民們可以將自己的正面或負面情緒通過這些語言進行直接、夸張的表達,并從中得到自我的滿足和壓力的釋放。

在近十年臺灣地區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中,嚇到吃手手(2017)被網友們用來幽默而夸張的表達吃驚的情緒。不爽不要看(2010)常出現在抱怨或批評某事物的文章下面的評論區中,用以表達強烈的反駁情緒。情感表達類流行語的使用正是網民釋放現實生活中的壓力、在網絡環境里追求娛樂與狂歡的表現。

(四)評價描述類流行語數量保持穩定

在2009年-2018年這十年中,評價描述類流行語共有20個,占比20%,其數量在所有類別中與針砭時弊類流行語并列第二位,且前后五年間數量保持穩定,十年來的最高峰值分別出現在2009年和2011年,各有4個。

評價描述類流行語是指網民在網絡環境中用來對人、事、物進行評價和概括描述的用語。前后五年間,該類流行語的數量占比一直高居不下,并能夠保持穩定,這與此類型流行語使用范圍較廣有緊密關系。這類流行語既有對自我的調侃,也有對他人的評價,且詞語詞性伸縮范圍較寬,可褒可貶。

在近十年臺灣地區出現的評價描述類流行語中,宅男(2009)是指那些大部分時間待在家里,足不出戶的男性,既可用來形容他人,也可用來形容自己；工具人(2015)主要是用來形容那種大家一有事情需要幫忙就會想起來的那類人；小鮮肉(2015)最早是粉絲對男性明星的稱呼,現在多用來形容年輕、長相俊俏的男性。

(五)特定用語類流行語數量下降明顯

特定用語類流行語是指網民在網絡論壇、社交網絡等網絡媒介上使用的相對固定的用語,例如鄉民(2009)、潛水(2009)、樓主(2011)等。十年中,此類流行語的數量共有4個,是所有五類中數量最少的一類,其中2009年數量最多,有2個,而到了2015-2018年這四年間每年的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中該類流行語的數量0。

網絡流行語的發展趨勢是所指范圍、交際范圍不斷擴大。⑤但是對于以“特定用語”為內容取向的流行語來說,由于其內容指向比較單一,使用空間較為狹窄,多是網民在網絡論壇、社交網站等限定情境中使用,而脫離了這一情境之后,這些話語的生命力往往就會衰減,在現實生活中使用頻率不高,在數量上也會相應減少。

與此同時,對比發現近十年來中國大陸地區網絡流行語在內容取向方面的演變與臺灣地區不盡相同。

首先,根據數據顯示(見圖5),前后五年間,與臺灣地區相同,中國大陸地區網絡流行語中情感表達類流行語數量有所增加,從17個增加至22個,特定用語類流行語數量下降明顯,由4個減少至1個。

圖5 近十年中國大陸地區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內容取向前后五年對比

不同的是,中國大陸地區評價描述類流行語數量有所增加,從13個增加至17個,純粹娛樂類和針砭時弊類流行語的數量都有所減少,純粹娛樂類流行語數量從14個減少至9個,針砭時弊類流行語數量從2個減少至1個。

四、兩岸網絡流行語的互動傳播

語言接觸必然導致語言之間相互影響,特別是詞語之間的相互吸收與融合。⑥近十年來臺灣地區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中出現的島外傳入的流行語,分別來自中國大陸和日本,其中以來自中國大陸地區的流行語數量居多,來自日本的次之。同時,通過對比我們發現,在兩岸流行語的互動傳播過程中,大陸地區的網絡流行語傳播力更強。

臺灣社會在接受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及其本土少數民族文化的滋養時,它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外來文化的沖擊和影響。在臺灣,我們很容易發現一些日本文化的元素,之所以能夠出現這樣的情況,除了一些歷史上的因素之外,也與日本文化本身的強勢性有關。日本在動漫、建筑、時尚、文學等領域取得了不俗的成就,的確有很多值得借鑒的成功經驗,在發展步伐上稍稍落后的臺灣自然就會去引進或效仿日本。⑦因此在臺灣網絡流行語中看到來自日本的網絡流行語并不奇怪。

但根據統計數據(見表6)顯示,十年間,由中國大陸地區傳入并入選臺灣地區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的數量總體呈上升趨勢,總數共有25個,特別是2016年起增幅明顯。相較之下,來自日本的網絡流行語數量則相對較少,十年間共有5個且總體呈下降趨勢。

表6 近十年我國臺灣地區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中島外傳入的流行語數量統計 (單位:個)

而就兩岸之間的互動傳播而言,相較于十年以來由大陸地區傳入并入選臺灣地區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的25個流行語,由臺灣地區傳入并入選大陸地區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的詞語僅有1個——“hold住”,該流行語是源于臺灣地區綜藝節目《大學生了沒》,于2011年經由網絡傳入大陸地區。可以說在兩岸流行語的互動傳播過程中,大陸地區的網絡流行語傳播力更強。

通過對近十年臺灣地區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中由大陸傳入的流行語(見表7)的流行起源進行研究我們發現,它們有的源自大陸地區出品的影視劇臺詞、綜藝節目中的嘉賓言論,有的則是大陸地區網民在論壇、貼吧上的特定用語等。這些網絡流行語之所以能夠傳播到臺灣地區且深受臺灣網民們的喜愛,至少有如下因素。

表7 近十年我國臺灣地區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中由大陸傳入的流行語示例

(一)兩岸語言與文化同根同源

兩岸之間語言與文化的同根同源為兩岸網絡流行語的交流和傳播提供了堅實的基礎。從漢語通用語近現代發展演變的歷史來看,兩岸都是以漢民族共同語為標準語。“我國臺灣地區國語”和“大陸普通話”是由漢民族共同語發展來的兩個變體,同宗同源,并蒂而生,是維系兩岸民族認同和文化認同的堅強紐帶,具有誰也分不開、割不斷的最強大的凝聚力。⑧臺灣是祖國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自古以來,中華民族上下五千年的優秀傳統文化就根植于海峽兩岸全體中國人的心中,兩岸同胞在傳統節日、飲食習慣、宗教信仰等方面有著諸多的共同點,并都在不斷地傳承中豐富著中華文化的內涵。文化是聯結兩岸同胞思想情感的紐帶,海峽兩岸對中華文化的傳承所體現出的是海峽兩岸人民的共同思想和信念,是兩岸文化同根同源、同是一個文化整體的最好明證。⑨

也正是基于相同的語言背景和文化語境,兩岸網民在進行網絡交流的過程中,能夠準確的識別并理解彼此所使用的流行語的含義,并在其它的網絡活動中加以運用,為網絡流行語的有效傳播提供了基礎保證。

(二)大陸文化軟實力的提升

近些年來,隨著改革開放的持續深化,大陸地區在經濟實力不斷增強的同時,文化軟實力也得到了空前的提升,兩岸在文化領域的交流與合作形勢呈現出了新的面貌,實現多種形式的文化交流從無到有。

特別值得關注的是在影視文化產品領域。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內,臺灣地區出品的電視文化產品包括影視劇、綜藝節目等都以風格多樣、趣味性強而在大陸地區有著良好的收視和口碑,我們也常常能夠在大陸地區的綜藝節目中找到臺灣綜藝的影子。但近些年,臺灣地區的電視節目對大陸民眾吸引力和影響力逐年下降。相反,大陸出品的影視文化產品諸如電視劇、綜藝節目、紀錄片等,則憑借著精良的制作、豐富的內容吸引了一大批臺灣受眾,其中多部大陸影視作品在島內引發了現象級的追劇熱潮。例如《甄嬛傳》于2012年3月在臺灣地區首播,分別在華視和緯來兩大衛視創下2.97和3.38的最高收視記錄,《軍師聯盟》《延禧攻略》更是征服了島內的90后乃至00后。大陸綜藝類節目也同樣受到熱捧,《歌手》《中國新說唱》等都在島內引發激烈的討論。

2018年入選臺灣地區十大網絡流行語的“Skr”則是在新一季的《中國新說唱》中音樂制作人吳亦凡的慣用語。同樣,2018年入選臺灣地區年度十大流行語的“厲害了我的國”是大陸地區出品的一部紀錄片,該片將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的發展和成就,以及十九大報告中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這一重大論述,以紀錄片的形式呈現在大銀幕上。一經上映,便得到了國內外社會的普遍關注,并在網絡上引起了一輪又一輪熱議。兩岸網民在觀看影視劇和綜藝節目的同時,都對這些具有特色的臺詞和嘉賓言語產生了興趣,并在日常網絡交流活動中進行娛樂化的運用,實現了流行語的互動與傳播。

(三)大陸網絡社交平臺的有力助益

長期以來,臺灣地區的網絡社交平臺以Line、Facebook和PTT為主,大陸地區的網民則多使用QQ、微信以及微博,網絡社交平臺的不同導致兩岸網絡虛擬社群之間的聯系不甚緊密。而近些年,隨著兩岸民間交流的持續深入,大陸地區的網絡社交平臺開始在臺灣地區得到大量使用,根據最新公布的統計數據顯示,臺灣地區微信日活躍用戶已達580多萬,臺灣新浪微博注冊用戶已超過300萬。像Facebook、MSN、Twitter、微博等社交媒體,把分布在全球各個角落的網絡用戶匯聚起來,共同組成一個頻繁互動、共享信息的虛擬社群。⑩大陸網絡社交平臺在臺灣地區的使用和推廣,也同樣在臺灣形成了一個兩岸交流的虛擬社群,而在這個虛擬社群中,大陸社群占相對主要地位,大陸流行語的強勢語言地位也同樣得以顯現,并在臺灣民眾中大量流行。比如入選2009年臺灣地區年度十大網絡流行語的“潛水”以及2014年入選的“路過”“洗洗睡”等流行語,都是通過兩岸網友在網絡平臺上的互動,由大陸傳入臺灣,后被臺灣網友頻繁使用。可以說,大陸網絡社交平臺在維系兩岸虛擬社群的溝通交流以及促進兩岸網絡流行語的互動傳播過程中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

注釋:

① 臺灣網路資訊中心:《2018年臺灣網路報告》,2018年12月。

② 王仕勇:《網絡流行語概念及特征辨析》,《探索》,2014年第4期。

③ 姜勝洪:《當前我國網絡流行語中的輿情分析》,《未來與發展》,2010年第6期。

④ 段鵬:《社會化的狂歡——臺灣電視娛樂節目研究》,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86頁。

⑤ 趙曰超、秦啟文、梁芷銘:《網絡流行語流變規律研究——對2003年至2012年網絡流行語的分析》,《新聞界》,2013年第14期。

⑥ 黨靜鵬、王璐、蘇金智:《臺灣國語吸收大陸普通話詞語趨勢研究》,《語言文字應用》,2017年第4期。

⑦ 徐婉蓉:《日本文化在臺灣烙下的印記》,《文學界》,2012年第7期。

⑧ 李行健:《深化兩岸語言對比研究,促進民族共同語的融合統一》,《語言文字應用》,2017年第4期。

⑨ 何芳東:《中華文化認同:新時代兩岸心靈契合的起點》,《黑龍江社會主義學院學報》,2018年第3期。

⑩ 隋巖、陳斐:《網絡語言對人類共同體的建構》,《今傳媒》,2017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