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美公路上的惡作劇

吳宣立

泛美公路北起美國的阿拉斯加，南到南美洲的最南端火地島，全長48000公里，這是一條令人難以置信的公路。這條公路把南北美洲的主要國家聯系起來，是地球上最長的公路。

而實際上泛美公路在連接南北美洲的地方有一小段并未修通，巴拿馬運河到哥倫比亞邊境之間（達連隘口），這一段有87公里，覆蓋著一片非常茂密的原始森林。

泛美公路穿越十幾個國家，經歷不同的氣候帶和自然環境，這條公路穿過沙漠、遼闊草原、原始叢林以及崇山峻嶺，路況差異巨大，隨時可能經歷危險，泛美公路又被認為是全球最危險的40條公路之一。

因為泛美公路橫穿諸多國家和地區，這一路上有著變幻莫測的壯麗景觀，這條公路也被旅行發燒友們視為是自駕游的天堂，有很多旅游雜志也將其推薦為一生必去的公路之一。這也是經常上演精彩故事的一條路。

我們從危地馬拉城出發到巴拿馬城，中間穿過洪都拉斯、尼加拉瓜和哥斯達黎加這幾個國家，基本上是沿著泛美公路一路南下。

這一路上遇到不少自駕游的，或者站在路邊伸著大拇指示意想搭車的背包客們，但大多數情況下各色車輛殘忍地飛馳而過，一溜煙的功夫便消失在遠方的地平線上。

對于路邊的搭車客，我們基本上也是拒絕的。因為拉美治安不太好，我們分不清到底是真正的搭車客還是歹徒。我們不是旅行發燒友也不是冒險狂，對于背包客們搭車旅行的想法也無法理解。

在洪都拉斯境內，我們搭載了一位五十多歲的印第安老先生，他給我們講述了他從洪都拉斯的家鄉出發徒步兼搭車到達危地馬拉和墨西哥邊境又折返回來所經歷的各種故事。在尼加拉瓜的首都馬那瓜郊區的一家餐廳，我們又搭載了另外兩個背包客。

我們行駛到了馬那瓜的郊區，這里風景優美，我們打算就在路邊的一家看起來還不錯的餐廳吃飯，這里是通往哥斯達黎加的必經之路。附近有兩個亞洲面孔的背包客，逐一詢問停在路邊的車輛能否搭載他們一程，但基本上都是閉門羹，這絲毫不會影響他倆的心情，從他們的面部表情來看他們顯得十分樂觀，可能被拒絕的次數多了已經習以為常地麻木了。從他倆交談的口音中我立刻判斷出來是同胞。

“我們也去哥斯達黎加，可以載你們一程。”我說道。

他倆喜出望外，在中國人鳳毛麟角的中美洲能遇到同胞簡直就是中了彩票。

他們上了車，從交談中得知他們來自香港，男生叫Judy，女生叫Jenny，他們不到30歲，是情侶關系，他們在一家IT公司工作，因為一句“人生不僅僅只有茍且，還有詩和遠方”而雙雙辭掉工作，在沒有什么積蓄的情況下，不顧一切就來了場看起來十分瀟灑、浪漫的說走就走、尋訪瑪雅之謎的中美洲搭車之旅。他們在危地馬拉城下了飛機后，一路上搭車、啃面包、住網友家客廳的沙發等等各種方式走到了這里。

他們興高采烈地給我們講述他們旅途中省錢的各種訣竅，經歷的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兒以及危險，最后都化險為夷。他們講當地的印第安人是多么的淳樸善良，得知他們沒有工作沒有收入時，給他們提供免費餐飲，他們在游歷科潘古城時硬是通過乞討的方式籌到了100美元。

他們講述這些的時候，我和卡洛斯都留意了一下Judy胸前掛著的單反相機，看起來是非常昂貴的專業裝備。

“你的相機是什么型號的？”卡洛斯突然問道。

“萊卡的鈦金版。”Judy很輕松的答道。

“WOW，那得2萬多美元。”湯米驚嘆道！

一絲很奇怪的表情在卡洛斯臉上飄過。

而我心里也是一震，2萬多美元買個相機，那得對旅行和攝影得愛的多瘋狂啊！

我能猜到為何卡洛斯在聽到2萬多美元的相機后臉上會有奇怪的表情，他跟我的想法肯定是一模一樣的。你能花2萬多美元買個相機，而在旅途中卻要通過啃面包、免費搭車、住網友客廳的沙發、乞討、讓淳樸善良、窮苦的印第安人給你提供免費餐飲的方式來完成旅行，這對在旅途中給你提供幫助的人來說簡直就是一種剝削！

“你們通過搭車這種方式節省旅費是挺酷的，但你們有沒有意識到中美洲治安不太好，應該說比較危險，你們有沒有想過萬一遇到壞人被綁架了怎么辦呢？”我說道。

“拉丁美洲大多數人還是比較善良的，我們在旅途中倒是遇到過一些危險，但都是小偷小摸的，稍微防范下就沒事兒了。”Judy很自信地說。

“拉丁美洲綁架事件頻發，人口販賣十分猖獗，在全球都是重災區，女生一般會被販賣作為性奴，男生被販賣做苦工。很可怕的。”我接著說。

“是的，在我們危地馬拉及其他拉美國家，會有很多來自世界各地的間隔年旅行的年輕男女畢業生，為了掙旅費，他們臨時在酒店里、餐廳里打工，換免費餐飲住宿，這些年輕的男女往往涉世不深，在他們打工幾日后，餐廳老板會向警察舉報這些沒有工作許可的外國游客，這些年輕男女們因為沒有合法工作證件而被逮捕拘留，餐廳老板再把他們保釋出來，然后告訴他們，保釋的過程花了很多錢，他們欠下很多債務，必須更加努力的工作來還債，然后男生就變成了苦力，女生就被迫做了妓女，他們的人身自由受到限制，被暴力控制，被迫勞動，或被當做某種私有財產，被關在陰暗潮濕的地下室里。”卡洛斯有板有眼一本正經的描述著。聽得我們都不寒而栗。

我們注意到一絲恐懼在Judy和Jenny的臉上飄過。

“還有一種綁架方式簡單粗暴，開著車在泛美公路上溜一圈，遇到搭車客直接讓他們搭車，然后關上門就直接拉走了，更省事兒。”我悠悠地說道。

“啊？？？”Judy 一臉的恐懼。

“但是我們也不是隨便亂搭車的啊，我們在上車前是會看開車的人是不是靠譜，靠譜才會上車，一看就是壞人的我們也肯定不會搭的。”Jenny插話道。

“你們看我們像是壞人嗎？”我又悠悠地來了一句。

“你一看就是個好人，跟我們又是同胞，怎么可能是壞人呢！”Judy說。

“哈哈哈。”我仰望著車頂天花板大笑起來，然后接著說，“壞人怎么可能讓你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呢？再說了，同胞難道就不會有壞人了？難道你們沒聽說過一句話嗎？老鄉老鄉，背后一槍！”

“你是在開玩笑的吧？”Judy的聲音都有點顫抖了，他跟Jenny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另外，剛才可是我們主動讓你們搭的車，你們都不懷疑嗎？而且，這些金發碧眼的西方人更鐘情于綁架小巧玲瓏的東方女性，她們往往可以賣個好價格。”說這話的時候，我已經是一副讓他倆感到非常恐懼的表情了。

此時，湯米和卡洛斯看著Judy和Jenny，十分應景地擺出一副黑社會打手的恐怖表情并淫蕩地奸笑著，“嘿嘿嘿……”湯米和卡洛斯很有黑社會分子的基因，把黑社會分子演繹得惟妙惟肖。

Judy和Jenny緊張地摟在一起，“難道你們……

“湯米，動手！”我話音剛落，湯米一個餓虎撲食。

Judy和Jenny尖叫著……

“好了，好了，不鬧了，別開玩笑了，看把他倆給嚇得。”昆妮一邊大笑一邊大喊著。

哈哈哈，我們幾個都放聲大笑，差點把車都給笑爆了！

“跟你們開個玩笑了！”我笑得直不起腰了。

Judy和Jenny這才從驚悚中緩過勁來。

“這只是一個預防課，你們要是真遇到壞人就悲劇了，所以還是要有防范之心的。”我說。

“是太危險了，我們以后再也不敢亂搭車了！”Judy說。

“你們知道為什么瑪雅印第安人會給你們提供免費餐飲嗎？”我接著說。

“因為他們很樸實善良啊！”Jenny很天真地說。

“No，No，No，你們太天真了，你們已經看過瑪雅金字塔了，也了解了他們的恐怖祭祀行為，他們的宗教行為十分復雜，他們也非常神秘。在印第安人之間至今流傳著一個古老的說法，如果印第安人認為你能給他們帶來財富和運氣，他們會在給你提供的食物中下一種毒，然后作法，這種毒往往是慢性毒，慢慢地侵蝕你的軀體，你們吃過這些食物后，在一年之中慢慢發作，最終不治身亡，然后印第安人就吸收了你們的靈魂和精氣，把你們的財富和運氣全部吸走。”我繼續悠悠地說道。

“啊！”Judy和Jenny再次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所以你們回國后趕快去體檢，希望沒有毒。”我建議道。

我們之所以搞了這場惡作劇，因為在泛美公路上遇到來自世界各地的各種形形色色的搭車客，我們甚是好奇，這些背包客們難道就沒有安全意識嗎？這里可是治安狀況十分不佳的中美洲啊！而且泛美公路被稱為是全球最危險的公路之一，后來湯米就出了個餿主意，說可以搭載個背包客，探尋下他們的真實想法。

當Judy和Jenny上車后，我們看到Judy胸前掛著價格不菲的相機，而去通過免費搭車、印第安人的免費飲食及乞討的方式籌集旅行費用，我們對此甚是鄙視。我們的邏輯很簡單，你能花2萬多美元買個相機，而在旅途中卻要很多人冒著風險給你提供免費幫助，這對給你提供過幫助的人來說就是一種剝削！于是在一個休息站下車休息時卡洛斯就跟我和湯米商量，我們三人一合計，計劃互相配合來嚇唬Judy和Jenny，教訓他們一下，這樣也可以讓他們意識到在旅途中隨便搭車、隨便吃人家東西是非常危險的行為，也算是有意義的一件事兒，所以就有了剛才的那一幕。有時候想想，卡洛斯、湯米我們三人也是壞壞的！

湯米入戲太深，一直追問我那個印第安人的古老傳說是真是假？

“當然不是真的了，那是印度土著的一種風俗，跟印第安人沒有任何關系，我只是借用過來嚇唬下他倆的。”我漫不經心地解釋道。

Judy和Jenny大出了一口氣，悄悄地拭去額頭的冷汗。

突然，Judy拭汗水的手停了下來，很驚恐地問我，“是印度的什么地方？什么土著？”

“印度和中國交界處的那些土著。”我說道。

“我們在那里也吃過土著的食物！”Judy驚恐地說。

好吧，我們也無語了……

當車子離哥斯達黎加的邊境站還有500米遠的地方，卡洛斯讓Judy和Jenny下車步行通過邊境站，我們過完邊境后等著他們。因為我們不確定他倆的真實身份，萬一他倆身上攜帶有毒品被抓，我們這些同行的人也擺脫不了干系，所以讓別人搭車也是帶有極大風險的。他倆下車后，卡洛斯很仔細地檢查了他們坐的地方及座椅下面有沒有遺忘物品。

我覺得卡洛斯這樣小心翼翼還是對的，因為拉丁美洲販毒猖獗，毒販會偽裝成任何人隨時就潛伏在你的身邊。

順利地入了境，我們再次載上Judy和Jenny，并最終把他倆載到利韋利亞（ Liberia），那是他們的目的地，他們在那里下了車。

下車時發生了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情，卡洛斯非常較真，非讓他倆支付10美元作為感謝。我說一開始就是讓他們免費搭車的，現在讓人家付10美元說不過去。但卡洛斯堅持說，這10美元是作為感謝而不是車費，而且天底下沒有免費午餐，要先有付出才會有回報。

“記得要體檢！”送別Judy和Jenny時，卡洛斯壞壞地笑著提醒他們，真是“壞”到家了。

我們又重新出發，在一個路口，有個印第安婦女，雙手提滿了水果向經過的車輛行人兜售水果，背上還背著一個小孩子，歪著頭熟睡著。卡洛斯搖下車窗把那10美元給了那個印第安婦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