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大學 外國語學院 214122)
從古至今,中西學者關于譯詩討論就紛爭不斷。1987年,辜正坤的多元互補理論一出,打破了幾百載的翻譯爭論,在譯界引起轟動。《三字經》三字一句、四句一意、押韻合轍的風格特色使全文簡潔明白、朗朗上口,是中華文化寶庫的瑰寶之一。其英譯譯態紛呈,歷久彌新。那么《三字經》能否適應多元互補的翻譯模式產出新的譯本呢?
鄭中求(2016)在追溯《三字經》英譯二百年歷史時,根據其譯本數量的多少,將其英譯歷史特征概括為:繁榮期—沉寂期—復興期。
繁榮期(1812-1900)《三字經》的英譯本主要由西方傳教士和西方漢學家翻譯出版。鄭中求(2016)在其研究中詳盡陳列了8種英譯本和7位譯者[1]。這一時期的譯本影響力最深遠的當推漢學巨孽翟里斯(Herbert A.Giles)1900年譯本(Elementary Chinese 三字經 San Tzu Ching)。
沉寂期(1901-1988)的《三字經》英譯本較少出現。鄭中求(2016)發現此時期僅出現了3種譯本,譯本影響力也不大。
復興期(1989-今)《三字經》英譯此時開始復蘇并激增。鄭中求(2016)發現這一時期共出現了21種譯本,譯者多為華人。其中趙彥春的《英韻三字經》(The Three Word Primer)受到的關注度較多,其譯文甚至出現在了習特見面會上。
不難看出《三字經》英譯的趨勢是跌宕起伏的,這與時代背景和時代需要不無關系。而譯作的種類參差不齊,數量不一而終。那么,《三字經》是否還存在更好的英譯本呢?
潘文國(2016)認為中國學術研究在上一個大變局里走的是一條堅定不移的西化之路,流弊叢生。學術研究也應當改變研究模式,加強對中國傳統翻譯實踐及理論研究。辜正坤的多元互補理論正是這樣的理論。
辜正坤(2003)提倡用立體的思維方式去考察翻譯標準,推出一套翻譯標準系統:絕對標準—最高標準—具體標準。絕對標準是指原作,對最高標準起統率作用;最高標準也稱最佳近似度,是具體標準的抽象化概念;具體標準則是指認識主體在一定的認知范圍能用以指導翻譯實踐并判斷譯作價值的若干翻譯標準。這三個翻譯標準具有否定之否定、對立統一和質量轉變的辯證關系。
辜正坤的多元互補翻譯理論對中國傳統譯論的建設具有一定的積極意義。覃學嵐(1997)認為“多元互補”理論是認識論上的第二次飛躍;孫迎春(2003)認為該理論預示著一個重要階段的到來。
任何翻譯理論也并非十全十美,有學者對辜氏的理論提出了質疑和補充。楊曉榮(2005)認為辜氏理論中對影響翻譯多元化因素的規定情景的有限性闡發不夠等問題。也有學者如易經等嘗試對該理論進行補充完善。
多元互補理論敢于突破傳統范式的限制,審時度勢中國譯論的短板,立足于中國傳統文化,突破創新提出一系列新型譯學術語和系統化科學化的翻譯理論標準體系,契合習近平總書記提到的“講好中國故事,傳播中國好聲音”的文化傳播原則。
英國著名漢學家翟里斯的1900年編譯本至今仍在被研究和使用。2014年,趙彥春的《英韻三字經》出版問世,引起關注。朱振武(2016)肯定了趙譯本在當代逐步喪失文化自信和文化自覺的現狀下所起的榜樣示范作用。下面對二譯本做出探討。
人之初,
性本善。
性相近,
習相遠。
這四行是統領全經的哲學命題。意為人生下來的時候都是善良的,由于成長過程中后天的學習環境不一樣,性情也就有了好與壞的差別。
Men at their birth,
are naturally good.
Their natures are much the same;
Their habits become widely different.
—by Herbert A.Giles
Man on earth,
Good at birth.
The same nature,
Varies on nature.
—by Zhao Yanchun
1.對翟譯本文本內外因素的分析:
(1)翟里斯及San Tzu Ching副文本
翟里斯作為著名漢學家曾提到其翻譯志向是盡其所能地幫助西方人更輕松、準確地掌握漢語并激發人們對中國的興趣。其副文本以字本位為策略,對每個漢字加注“威妥瑪-翟里斯式”拼音,并加注可能的文化關聯意義。從翟里斯對副文本的創造性翻譯策略反映出西方文化派的“改寫”“操縱”等的翻譯觀念。
翟里斯作為漢學家職責是傳遞中國文化,讓外國讀者普遍了解中國文化。這影響了他對編譯本布局和處理,加注、字本位等方式隔斷了語篇的連貫性。
(2)翟譯本文本內因素分析
翟里斯翻譯第一小節采用以釋義為主的策略。在表達“性相近”的“性”字的用natures準確表達了人本性概念。但將“習”譯為habits,有悖于原文表達后天環境對個人的“修養”好壞的影響。此外,上文表現人性在初生時的同一性,下文卻用“much the same”,顯得矛盾。總體來看,翟譯本除了在音、形、義表達上都有些許瑕疵。
2.對趙譯本文本內外因素的分析:
(1)趙彥春及The Three Word Primer副文本
趙彥春主張歸結主義方法論,志在以本國語言展示中華文化的語言魅力,遵循譯之為易的翻譯原理。其副文本有中英雙語注釋,有助于國外讀者了解中國文化,但任偉(2018)指出了譯本的副文本對同一專有名詞英譯注釋前后的矛盾以及服務國內讀者傾向明顯等缺憾。
(2)趙譯本文本內因素分析
音韻上,趙的每行音步是參差不齊的,音樂感有所褪損。語義表達上,趙譯本略去了邏輯關系詞,比如“性相近,習相遠”之間的因果關系并未體現。采用三詞加大理解難度,對目標讀者造成了障礙,雖在下文附有注釋幫助讀者理解,但不免會打斷讀者閱讀的連貫性。
《三字經》屬三言詩,要傳達原文的形,音,義,僅用詞數限制不免使表達受限;且要譯出原文的詩學特征,讓目的語讀者欣賞原文的詩學色彩,釋義法有損原文文體特征。作者嘗試以三音步、abab為音律特征嘗試還原了第一小節的韻文:
A man was purely kind,
When he was an infant.
The common nature turned,
As own culture distant.
下文是從辜正坤提出的三個標準對翟譯、趙譯、拙譯三個譯作作出質量評估。
1.在絕對標準的構架下:譯作也應傳達像向原作一樣的特色。三個譯本均沒有達到和原作比肩的高度。
2.在最高標準的構架下:翟譯本詩行長度、韻律等未能最大程度近似于原作;趙譯本音部不均使原作缺失音樂感;拙譯詩行長度大致整齊,abab式尾韻靠近原作,增加關聯詞使文意連貫,較靠近原作。
3.在具體標準的構架下:
(1)音律特征上:翟譯采用釋義的方法,未體現出原文的音律特征;趙譯其雖用aabb的韻式,但譯文尚存節奏不均的缺憾。拙譯則讀起來雖較原作冗長,但是以三音步還原節奏感,采用abab韻式,增強譯文的詩律特征。
(2)形式特征上:就詩歌建行而言,翟譯本遵循源語的順序,但詩歌長度參差不齊;趙譯本調整了第三、四行語序,整體詩行長度與原文相比有所增長,但是詩行比翟譯整齊許多。拙譯對第一、二行語序有所調整,詩行長度相較原文有所增長,整體來看比較整齊。
(3)意義表達上:翟譯本和趙譯本在前文因素中已分析,此不贅。拙譯用關聯詞as和when,使文意前后更加連貫,易于譯入語讀者理解。在表達“習相遠”的“遠”時,用distant一詞表現出了人和人之間后天發展差距之大。
翟、趙譯本是在不同的意識形態下形成的文本。拙譯在多元互補理論的可變主標準下,吸取前人成果嘗試性重譯。在遵循語言本身的客觀規律的基礎上,適當地施以象似于原文的特征,傳播中華文化要義和精髓才是重中之重。
本文從多元互補理論角度出發,以《三字經》第一小節為例,分別剖析翟里斯和趙彥春譯作的譯內外因素及其翻譯思想,在多元互補的思想下嘗試重譯第一小節,以三音步和abab的韻式為特征靠近原作。用多元互補翻譯標準對翟譯、趙譯和拙譯做出質量評估,認為在不可抗力的中英語言差異面前和不容忽略的詩學特征情況下,以三音步、abab的韻式和增加關聯詞等方法盡可能地靠近原作,得出《三字經》譯作具備多元互補性以及當代詩歌翻譯可走多元互補的翻譯道路的結論。以期拋磚引玉,為后來譯者提供借鑒。辜氏曾提出可變主標準問題,因而最佳的譯作絕不是一成不變、唯我獨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