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禁書”很浩大

趙小昭

自“杯酒釋兵權”以來，“以文制武”和“偃武修文”一直是趙宋王朝的主旋律。宋代中期大規模的開科取士，最終造成了強大的士大夫政治。他們覺得自己配姓趙，直接給“趙家人”提出“與士大夫治天下”，想分皇權這杯羹。

宋太祖經歷過五代十國的軍閥混戰，清楚中央政權名存實亡的后果。當“人人都想姓趙”時，宋太祖及宋太宗采取了高度集權的中央政權。

在開國之初就有的皇城司巡察，其職能類似今天的廣電局。其中有三級機構，最大的是親事官、第二是親事卒、第三是邏卒，主要監管民間言論及出版詩文、輿情再依律處理。邏卒的工作就是在民間巡查，監視百姓的私生活及其言論，偷窺、偷聽、告密;親事卒和親事官負責拷問嫌疑人和處理“文字犯罪”案。而禁書作為文化專制措施之一，是有效的政治手段。天文、術數、宗教類圖書是宋代禁書的重點，因為這類圖書常被拿來為造反造勢。比如宋江就號稱挖到了九天玄女的天書，又根據天文星象學書籍炮制出36天罡、72地煞，對政權穩固相當不利。公元96 3年，宋太祖頒布《宋刑統》，其中有“禁天文圖讖、兵書、七曜歷、 《太一》、《雷公式》” “禁妖書”等內容，規定不得私藏，要送交官府。

《宋會要·刑法》中規定，私印有關天文等禁書判徒刑兩年。宋太宗之后，則大肆搜捕懂天文術數之人，嚴禁天文陰陽圖書。

假如馬可波羅提前幾百年來到中國，想在北宋汴梁或南宋臨安的書攤上買份宋朝地圖，是不可能的事，甚至還很有可能被當成間諜，五花大綁送到派出所。因為對內容涉及“邊際、兵機、夷狄”之事的圖書，宋朝禁止賣給非我族類，也不準帶出境外。

不僅限于地圖和地方志這兩項，連《史記》《漢書》《后漢書》《三國志》《新唐書》《舊唐書》，包括《資治通鑒》，都嚴禁異國（族）人購買。統治者們深信，憑著一張地圖和一冊史書，敵人就能顛覆趙宋政權。寶元二年（1039年），司天監奉旨制定出一份包括14個門類的應禁圖書的目錄，“請除《孫子》、歷代史《天文》《律歷》《五行》志，并《通典》所引諸家兵法外，余悉為禁書。”在這份目錄中，兵書被置于十分突出的地位。

官場的文人們常借禁書來打擊政敵，如劉克莊的“落梅詩案”、 “偽學逆黨”之禁等。其中最出名的是“烏臺詩案”，此后蘇軾的著作被列為禁書。

據葉夢得的《石林燕語》載，政和年末，為了純正經術，維護儒學正統地位，連陶潛、李白、杜甫都被列入異端，士大夫“傳習詩賦”要定罪，吟一個“床前明月光”也要挨板子。

而翻版之禁始于宋人。宋代出版人可向政府申請版權保護的信息。一旦發現其他書坊盜版，該書主人有權陳告，并要求官府依法處決。但這種禁例卻從未載入任何正規的法律和詔令，大量的官刻書中也沒有禁人翻版之例。盡管如此，宋代的禁翻版卻為后世的版權之法開了先例。

除了以上主要禁書外，還有被稱為宋代禁書史上最黑暗的手段：禁野史。

相對正史而言，凡不是官修的史籍都可歸于野史。魯迅曾說，從野史里“看往事卻可以較分明”，因為不太擺史官架子，所以對社會的揭露較深刻;正史局限性大，多為主旋律，與真相存在偏差。社會的一切情狀，在正史中是來不及也不屑于寫的，于是野史承擔了這一職責。

1144年，秦檜請求禁野史;1145年，秦檜又反復對皇帝說私人修史的危害;1149年，朝廷正式頒布詔令： “禁私作野史，許人告。”在秦檜長達14年的專權期間，趙宋王朝大興文字獄，禁止私人修史，給后世的史學研究帶來嚴重的消極影響。

為什么秦檜要帶頭禁野史？常規的說法是他畏懼輿論，試圖掩蓋賣國、陷害岳飛等罪責，但最終拍板的是皇帝，執行的主力是身系家國前途和命運的士大夫們，他們“爭以誣陷善類為功”。因為對偏居臨安的南宋政府來說， “靖康恥”是一塊不愿觸碰的傷疤。

沒有親身經歷此事的南宋百姓喜歡看一些主旋律的戲劇，比如根據岳飛事跡改編的電影《精忠報國》，根據梁紅玉事跡改編的電影《抗金娘子軍》，創造了勾欄瓦肆茶座神話的戰爭片《戰金狼》《1127保衛東京》《大破拐子馬》等。這些作品有一個共同點——突出了宋軍的鐵血丹心、金兵的卑鄙弱智，老百姓看得熱血沸騰，然后會有一種盲目的自豪感，從不反思戰爭失敗的真正原因。

在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笑聲中，趙宋王朝的禁書運動創造了一次又一次的奇跡，從此骨氣去無蹤、下跪更輕松。

那時北方的騎兵還未到來，膝蓋軟化后的南宋子民們在繁華的西湖邊醉生夢死，迎來了一個又一個歡樂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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