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關鍵節點突破產業發展瓶頸

張道政 吳領春

產業升級、結構調整伴隨著現代經濟發展的全過程，能否在一些關鍵節點突破產業發展“瓶頸”，決定著一個區域乃至一國經濟發展的未來。當前，江蘇產業發展的基礎條件、環境形勢和目標追求都大不同于以往，推動產業結構升級要以新發展理念為引領，多樣化、差異化開展創新探索。

產業生態面臨深刻變革

長期以來，我們謀劃產業發展、結構調整，實際上基于一些假設條件，比如，把自身的發展基礎、自然稟賦作為硬約束，把成熟經濟體的狀態作為參照，把融入現存分工體系和產業鏈作為取向等，從而在思維上是適應型、追趕式、被動性的。當前，宏觀形勢復雜變化，新技術層出不窮，有的帶有根本性、顛覆性，深層次影響產業發展的生態系統。

新一輪科技和產業革命加速演進。我們正迎來世界新一輪科技產業變革同轉變經濟發展方式的歷史性交匯期，計算機從先導性技術到普適性技術，大大提高了各行各業交叉融合創新和顛覆式創新的可能性和成功率。特別是以5G為主要標志的新一代信息技術，以及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工業物聯網等快速發展，將帶來多領域產業變革，其深度和廣度將超過以往的工業革命。這種形勢下，產業發展的支撐要素從過去的勞動力、土地、資本等物質型要素，更多轉向人力資本、知識、數據、新型基礎設施等智慧型要素，而這些較少受到地理區位、自然稟賦、物流成本等影響，后發地區如果掌握了核心技術和關鍵要素，完全可能跳出現有發展格局、資源束縛和模式路徑，建立全新的生產組織方式和產業發展生態。這也是我們在新興領域，能夠與發達經濟體同一賽道、同一起跑線發展的歷史性機遇。

社會結構和主要矛盾根本轉變。我國社會主要矛盾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如果以家庭年收入10—50萬元為標準，目前我國中等收入群體超過4億人，大致占全球中等收入群體的30%以上，全球規模最大且最具成長性。從2000年到2018年，我國60歲及以上的老年人口從1.26億增加到2.49億，占總人口比重從10.2%上升到17.9%，江蘇甚至超過20%，形成養老、健康、休閑巨大需求空間。社會生產能力極大提升，需求關系早已從供方市場進入需方市場，等等。所有這些，從供給方面改變了產業發展長期依存的要素條件、市場條件和生產邊界;從需求方面對產業、企業、產品發展方向提出個性化、定制化等要求。因此，不能簡單判定供求過剩或不足，而要看產品和服務供給是否適應消費升級方向，是否滿足人的發展需求。

區域發展格局和國際經濟格局深刻調整。從區域看，“一帶一路”建設、長江經濟帶，特別是隨著長三角一體化上升為國家戰略，可望推動交通、能源、信息等基礎設施提檔升級，科技創新、金融、人才等要素合理流動、高效配置，有利于增進區域間經濟循環暢通，區域市場、產業布局、分工體系等將會有一個整合優化的過程。從國際看，近年來黑天鵝、灰犀牛事件迭出，貿易保護主義、單邊主義等逆全球化暗流涌動，國際經貿體系和規則面臨重構，特別是中美經貿摩擦，使原有產業發展與國際分工體系的關系出現變化，以“一帶一路”為軸線的產業鏈布局成為熱土。同時要看到，我國正走向國際舞臺中心，國際話語權和影響力提升，具有創造機遇的能力，中國經濟這艘巨輪有動力有潛力駛向更加廣闊的深海，這是我們推動產業優化布局、結構調整的最大依仗。

產業升級呈現新的特征

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我國經濟已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產業發展的動力、方向以及約束條件出現重大調整，帶動產業升級路徑表現出一系列新的趨勢性特征。

一是突變性。歷次科技革命都深刻改變人類生產方式、生活方式乃至世界產業經濟版圖。隨著科學技術的突破，近年來我省信息經濟、新能源、新材料、新醫藥、電子商務等新產業呈現幾何級增長，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漸進式升級模式。

二是跨界化。產業組織突破常規的縱向一體化、橫向一體化發展范疇，日益模糊的產業邊界，讓原本沒有關聯的行業融合發展。產業結構調整已不是簡單地看一二三產結構或者哪一個產業的比重高低。黨的十九大提出建設實體經濟、科技創新、現代金融、人力資源協同發展的產業體系，就突破了配第-克拉克定理揭示的產業結構變化的經驗性學說。

三是多動力。技術創新、模式創新、組織創新、產品創新、服務創新等都是動力源，對不同類型、不同生命周期的產業形成差異化的驅動力。

四是非線性。新產業在創新方向、產業方向、投資方向、空間布局等諸多方面，都不同于現有產業，具有全新的生產函數結構。由于科技和產業質變的突破點尚不明朗，投資者、決策者面臨不確定性因素和灰度決策問題，實體經濟“不知道往哪里投”與風險投資需求旺盛的現象并存，印證了產業升級的復雜性和不可預測性。

五是高淘汰。新產業新業態必然從技術更迭和市場競爭中涌現，這一過程伴隨一些同行者被淘汰。政府的主要精力應當放在基礎研究、公平競爭環境、法治秩序建設上，為產業升級提供技術支撐和良好環境。

江蘇產業升級的實踐探索

近年來，江蘇各地堅持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新發展理念，以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為主線，貫徹落實“鞏固、增強、提升、暢通”八字方針，圍繞推動制造業高質量發展，在產業升級方面開展了大量的創新探索。

突出自主創新。一直以來，各地產業發展主要通過招商引資“移植大樹”的方式嵌入價值鏈和產業鏈。近些年，隨著美國等發達國家對我國企業的技術訛詐、技術封鎖加劇，越來越多的企業認識到，沒有核心技術只能被鎖定在價值鏈低端，不是自己種下的樹遇到風浪就可能漂移甚至連根拔起。一大批企業敢于投入、敢于嘗試，闖出自主創新的發展路子。泰興華盛自主研發鋰電池電解液添加劑，采用獨特的生產工藝，形成多項自主知識產權，在歐盟、日本、韓國獲得發明專利授權，生產工藝、產品質量均優于競爭對手日本關東電化、韓國蔚山化學，一舉突破日本、韓國的技術封鎖，使成本從500萬降到了70萬，在國內市場占有率超過70%，日本、韓國市場占有率已達40%。連云港中復神鷹經過3年的艱苦研發，通過自主創新成功攻克碳纖維干噴濕紡工藝難關，打破了國外技術和裝備封鎖，實現了國產碳纖維的批量供應，贏得產業發展的主動權、主導權。事實上，南京未來網絡、蘇州納米、無錫物聯網、泰州生物醫藥、昆山小核酸等，一大批烙上自主創新標簽的新興產業正在加快成長，引領江蘇產業高質量發展。

突出智能改造。信息技術、人工智能、腦科學、物聯網等快速發展，不僅深刻改變生產方式、商業模式，而且深入推動人類生活方式和社會領域的數字化智能化轉型，無人駕駛、智慧城市、智慧醫療、智能家居等蓬勃發展。吳江盛虹集團通過導入物聯網技術，推動機器換人，年均節約成本1500？萬元，一條智能生產線可以節省用工127？人，產能提升33%。中天科技對車間環境進行智能監控，利用智能化回收凈化設備，年均降低成本超過300萬元。蘇州悠揚智能科技有限公司圍繞常熟經編特色產業，為企業提供設備信號數據采集傳輸、機臺效率監測、人員效率改善、流程優化等智能化升級服務，助推當地經編企業產能、效率雙提升。隨著智能化技術的廣泛使用，生產線、車間、工廠甚至整個產業鏈條的智能化改造提速，傳統產業、新興產業的門類界限弱化，人機深度互動成為產業發展主流，對就業結構、勞動力素質、收入分配提出全新要求，給社會生產生活帶來全面、系統、深刻的影響。

突出綠色生態。把綠色發展理念融入生產生活，推動經濟發展與生態改善實現良性互動，是發展觀的一場深刻革命。現在，“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理念已深深植根產業發展實踐之中，各地深挖自身資源稟賦，加快綠色發展、推動生態富民，已成為普遍共識。10年前，徐州市潘安湖濕地還是一片煤礦塌陷地，按照“宜農則農、宜水則水、宜游則游、宜生態則生態”的原則，通過基本農田整理，采煤塌陷地復墾，生態環境修復，濕地景觀開發“四位一體”綜合整治，建成國家4A級景區、城市“后花園”。鹽城擁有全省61%海岸線、70%灘涂，依托這一特色資源，大力推動產業綠色轉型，沿海風電、光伏電站裝機總量均占全省一半以上，鹽城環保科技城成為全國產業集聚度最高、市場份額最大的國家霧霾治理研發和制造基地，昔日“荒灘薄地”變成“生態富地”“黃金海岸”。過去，張家港口岸常年堆放鐵礦粉，到處煙塵彌漫。近年來，圍繞口岸功能的創新拓展，張家港保稅區建成江蘇省以及長江內河唯一的汽車整車進口口岸，礦砂場變成汽車港，堪比國際性車展現場，成為港口功能轉型升級、綠色發展的縮影。

突出觸網延伸。互聯網廣泛快速地向各領域的產業鏈、供應鏈、價值鏈滲透，“互聯網+”成為產業發展的強大動能。大量傳統產業插上互聯網的翅膀，迸發出全新的生機活力，不僅解決了長期存在的經營難題，還倒逼產業創新轉型，迎來快速發展機遇。宿遷沭陽縣的傳統花木產業乘上電子商務的東風，實現了花木種植、加工、銷售、推廣到售后服務、園林綠化全產業鏈的快速發展提升。2018年花木網絡銷售超過80億元，投資千萬元以上的企業40多家。同時帶動電商、物流蓬勃發展，現有電商4萬余家，快遞年發貨量達1.5億件，一分鐘243件花木快遞從沭陽出發，帶動28萬人就業創業。鎮江句容市借助電商，形成葡萄小鎮、芝櫻小鎮、伏熱花海等一批特色項目，白兔鎮的一盒“白雪公主”草莓情人節賣到了520元，丁莊葡萄一串最高賣到498元，農業成為有“奔頭”的產業。興化市安豐鎮通過與京東、天貓等主流電商平臺的戰略合作，建成中國蟹庫網這一全國最大的線上平臺，“泓膏”大閘蟹榮膺“中國十大名蟹”。傳統產業如此，具備互聯網技術天然基因的新興產業，更是前景無限。焦點科技有限公司打造的開鑼網，為各類企業提供跨境貿易平臺服務，去年實現跨境貿易額3000萬美元左右，其中美國占比95%以上。今年一季度，在中美經貿摩擦加劇的情況下，平臺交易額仍同比上升15%。在互聯網深入發展的今天，“上網”“觸網”不僅是產業發展的必選項，而且成為新經濟的加速器。目前，平臺類企業、“獨角獸”企業等發展勢頭強勁的新型市場主體，都高度集中在網絡經濟領域。

突出跨界融合。一些地方推進信息技術與生產、加工、流通、管理、服務和消費各環節的技術融合與集成應用，實現一二三產的融合發展。宜興市楊巷鎮在實現從育秧到收割、烘干的水稻生產全程機械化的基礎上，通過統一品種、統一耕種、統一植保、統一品牌、統一包裝、統一銷售“六統一”措施的落實，形成專業化生產、標準化加工、網絡化營銷的全產業鏈融合模式，有效推動傳統農業向現代農業、產供銷一體化轉型提升。一些地方依托新技術突破，實現傳統產業與新興產業有效嫁接。協鑫集團原本深耕于傳統電力行業，以硅材料制造為切入點進入光伏產業后，提供電網、熱網、天然氣管網、信息網和大數據云平臺多位一體的能源綜合服務，實現了“設計+產品+服務+金融+運維”的跨界集成。一些企業運用創意理念和模式，實現跨領域混業經營。昆山鼎盛絲綢依托宋錦獨特的歷史文化價值，在種桑養蠶、手工織錦、網絡銷售等領域之外，還進一步跨界到文化旅游業，成功打造出中國第一個個性化宋錦絲綢文化旅游景點——宋錦文化園，實現資源利用效應最大化。新技術、新模式的快速發展和普及應用，為產業之間融合互動提供了現實可能，并不斷催生出新業態、新產品、新企業和新產業。與此相應的是，需要一批富有創新創業精神的跨界者，他們有戰略眼光，能夠超越單一領域的視角判斷產業發展的方向和潛力;他們不一定有精深的專業學識，但一定懂技術、懂產業，能夠很好地與科學家、企業家、金融家溝通，有效組合各種要素;他們熟悉政府、市場、各類行業組織的運行規則，能夠有效突破各種束縛，并引領建立新產業發展的規制體系。

（作者單位：中共江蘇省委研究室、省委財經辦）

責任編輯：蘇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