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少威
一些現代化的領頭羊國家,現在都面臨一個同樣的內部挑戰—社會極化。
財富占有的懸殊,意味著可能出現社會“再等級化”,而我們知道,等級化是現代化的障礙,等級化越嚴重的國家,一般就越不發達。非洲的腐敗帶來的權力和經濟資源集中,西亞的宗教控制造成的男女地位差別,都影響到其現代化成效。
在這一命題下,特別值得留意的一個國家是印度。印度經濟發展迅速,經常被認為是21世紀世界強國充滿希望的替補,但種姓制度成了它進一步發展的桎梏也是公認的,而目前似乎還看不到解決方案,盡管它的政治制度、語言優勢作為一種殖民主義成果,是如此被西方和它自身看好。
種姓制度大約是從3000多年前雅利安人入侵印度北部,并向東移動、定居恒河流域開始確立的。雅利安的意思是“高貴種族”—從名稱上就可見它們早熟的等級意識。四大種姓中,婆羅門獨占知識、剎帝利掌握軍政,雙雙壟斷經濟資源;作為庶民的吠舍和作為仆役的首陀羅,處于被壓迫和奴役的地位。婆羅門教的權威,正是建立在這種社會等級劃分上。
低種姓仰望高種姓,從公元前十幾世紀仰望到21世紀。
固定的結構意味著保守,婆羅門教很快形式主義化。作為對它的改革性回應,佛教誕生了。原本,這是古印度文明的一個好機會。佛教是世界上第一個普世性宗教,比基督教早生幾百年。一反婆羅門教的等級觀念以及完全以印度生活為背景的態度,佛教主張眾生平等,并且其義理和規矩也更愿意與時俱進。
佛教后來又分化出小乘佛教和大乘佛教,前者保守,后者開放。中國文明接納了后者,對自身思想、文化和藝術都帶來了革命性變化。而小乘佛教注重維護嚴格的戒律和儀節,只能適應大致相同的氣候與地理條件,因而除了落地斯里蘭卡,便在印度支那半島,主要是泰國和緬甸生根。
佛教發源于印度,但它在印度始終未取得穩定的主流地位,即便在法顯和玄奘取經的時代,地位也不如婆羅門教穩固。這種文化結構,有利于種姓制度延續下來。
笈多王朝之后,婆羅門教進一步發展為印度教。印度教和婆羅門教的主要區別在于,它結合了各地固有的土俗神明崇拜,因而變得更植根大眾,而不那么依賴經典注釋以及權力的加持。也就是說,社會對它的接受,更呈現出“自愿”特征。這就讓身份等級制在基層社會心理上,變得更加理所當然:低種姓仰望高種姓,從公元前十幾世紀仰望到21世紀,也許還會繼續仰望下去。
印度是個神奇國度,風光綺麗,文化獨特,傳統與現代共存,同時它也有很多外人看上去很“奇葩”的特性。了解它的核心文化精神的演進脈絡,將有助于我們理解那一切斑駁陸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