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嵌
不停挨揍只能花錢換和平的兩宋王朝,卻有個常惹現代人艷羨的“亮點”:讀書人的幸福生活。比如風花雪月的宋詞詠嘆,歐陽修、宋祁們不停地寫詞作文“曬幸福”的篇章。在某些“你愿意穿越到哪個朝代”的話題調查里,好多被宋朝激出無數文藝情懷的朋友都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宋朝。可這個“讀書人的幸福時代”是不是真的那么幸福?
看上去很美的俸祿
宋朝讀書人最惹人羨的就是優厚的文官待遇,類似“包青天年薪數百萬”之類的說法也是流傳了好多年。宋朝四品以上高官們豐厚的“職田” “料錢” “職錢”補貼,寇準、宋祁等北宋名臣們夜夜宴飲的瀟灑,更是常叫讀者連呼眼熱。似乎在宋朝讀書登第后,過的一定就是這種“躺著有錢花”的舒服日子。但果真如此嗎?
事實上,就算放在宋朝官場上,這種生活也只屬于極少數人。宋朝最基層的知縣崗位,雖然也和高官們一樣有“職田”等各種名目的補貼。但事實上,大多數的知縣所謂“職田”就是空話,縣里的職田收入十分有限,攤上邊遠地區,更是連職田都沒有,就指望著12至15貫的月俸過日子。說句寒磣話,宋朝基層縣令一個月的生活費,還不夠京城高官們晚上喝頓酒。
基層的縣令如此,更高級別的官員也好不到哪兒去。比如南宋官員潘良貴,一生宦海浮沉,曾官至中書合人,但由于為官清廉,一輩子竟也沒攢下幾個錢, “所居僅庇風雨,郭外無尺寸之田”,日子相當清苦。
這樣的清苦,其實是當時大多數地方官的寫照, 《夢溪筆談》里也曾記錄了宋朝基層官員的慘狀。有個窮書生找一位縣尉大人求接濟,縣尉一聽就哭笑不得,當場作詩回答:“五貫九百五十俸,省錢請作足錢用。妻兒尚未厭糟糠,僮仆豈免遭饑凍。”
所以說,想要在宋朝過上諸如詩文里那樣悠閑的生活,就算科場登第,也得這樣苦哈哈地熬。可問題是,兩宋王朝最窮最苦的崗位,基本都是知縣這類最親民且最需要實干能力的崗位。拿著微薄的俸祿,干著大宋最苦最累的活,才是眾多宋朝讀書人的真實寫照。
嚴厲的文化專制
比起優厚的俸祿,宋朝更惹人羨慕的就是百花齊放的文化氛圍。宋朝讀書人自由的創作風氣、爭奇斗艷的作品,千年來也常被津津樂道。但比起后世,兩宋的文化同樣有異常嚴厲的一面。
尤其使很多宋朝文豪感同身受的,就是宋朝同樣嚴厲的文字獄。比如曾矢志變法圖強的宋朝政治家蔡確,就是因為在流放路上發牢騷寫了幾首哀怨詩,立刻被舊黨政敵們抓住把柄,緊接著就是一頓窮追猛打,不但諸多好友同僚被株連,蔡確也被再次流放,最終含恨死于嶺南。所以說,在宋朝寫詩作詞,風險其實不小。
如果說這類悲劇還可以歸咎于宋朝新舊黨爭時的特殊情況,那么兩宋年間,皇帝們也常做另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禁書。
宋朝文化發達,但是書絕不能隨便出版,特別是每當有權臣當家時,毀書、禁書就成了常見動作。秦檜制造了岳飛冤案后,為掩人耳目,魔爪竟也伸向了圖書文化:各類關于南宋抗金的史料全數焚毀,甚至連宋金戰爭時的官方檔案文件也是一一甄別,大肆焚燒。
這樣掩人耳目的毀書行為,并非秦檜一人的專利。北宋末年蔡京當權的年月里,蘇軾、黃庭堅等人的著作就險些被全數焚燒。為了一己之私就大肆毀壞文化,無論放在之前的唐代,還是之后的明代,都堪稱匪夷所思。
比起這類政斗引發的毀書事件,宋朝官方對圖書內容的管理也十分嚴格。特別是宋徽宗在位時,這位有著驚人文藝才華的帝王對圖書抓得也很嚴。1108年,宋徽宗下詔,諸子百家的圖書一律要被禁止。甚至在北宋末年,連陶淵明、李白、杜甫的詩都在被禁之列,而且“傳習詩賦杖一百”。
就連靖康之恥爆發的前夜,宋朝的國子監里還在大肆批判改革家王安石,以至于落下了一句民謠:不管炮石,卻管安石。
要命的幸福
宋朝絕大多數四品以上的高官,待遇都十分優厚:一品宰相料錢300貫,外加“職田”等補貼,比基本工資還要高;朝中各級高官也是個個高工資。但大宋就毀在這。
范仲淹說:比起基層那些拿著低工資埋頭苦干的官員,朝堂上這些待遇優厚的崗位,基本都是四五個人干一個人的活,而且基本沒有明確分工。所以大家全做甩手掌柜,拿著高工資}昆日子。
比混日子更可怕的,則是宋朝龐大的財政支出,在北宋真宗年間就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宋真宗一口氣裁了19萬人。可裁完后,官員數量還是如滾雪球般暴增。南宋國土比北宋小得多,但官員數量遠超北宋。甚至慶元年間,每四年就要暴漲一萬多官員。漲幅之快,簡直是“可不為之寒心哉”。
哪怕在官員人數比南宋還少的北宋末年,宋徽宗年間的淮南轉運使張根叫苦,淮南20個州的賦稅也只夠養活洛陽城里幾個退休的高官。與此同時,抗金戰場上,河北邊境的宋軍在大冬天卻沒有衣服穿,打著赤膊上戰場。北宋靖康之恥,只看這反差就明白。
所謂宋朝惹人羨慕的幸福,最有價值的恐怕就是這過度“幸福”帶來的亡國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