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無主句及其英譯認知研究

呂茂麗 楊香草

摘 要：無主句是漢語意合思維在語言表層結構上的體現，翻譯此類句式時要符合英語形合思維。為分析漢語無主句英譯及其理據，選取《政府工作報告》作為語料建成小型漢英平行語料庫，借以語料檢索軟件和工具，使用基于語料庫和語料庫驅動相結合的研究方法進行研究。研究發現，該語料庫中無主句英譯時使用最多的翻譯技巧是添加主語We和翻譯成英語被動語句，其中英譯成英語被動句的無主句包含了部分消極的賓語結構;從意向圖式理論角度分析得出其意象圖式可具化為一個向前運動的不斷變化的球狀受力物體。

關鍵詞：平行語料庫;《政府工作報告》;無主句;翻譯技巧;意象圖式

中圖分類號：G4 ? ? 文獻標識碼：A ? ? ?doi：10.19311/j.cnki.1672-3198.2019.22.081

1 引言

無主句是沒有主語的一種語言形式，在《政府工作報告》中頻繁出現，其外譯直接影響到中國對外宣傳效果。眾所周知，形合（Hypotaxis）和意合（Parataxis）是英漢語言最顯著差異，每個漢語無主句都是“有主句”，它可以撇下整個謂語單獨隱去。王滿良總結出五種英譯技巧：弄清楚代詞的先行詞然后補充主語，在不能補充主語或補充主語不妥的情況下使用被動語態，請求、命令、號召、口號等無主句可采取英語祈使句翻譯，觀點型無主句可加形式主語It，存現無主句譯成There+ be句型。張書健和李玲提出漢語動賓結構可轉變為英語主謂結構。前人研究大多通過內省法歸納或總結出方法或策略。漢語無主句段落翻譯也有別于單句翻譯。段落翻譯非本研究重點，但也會影響到英譯主語選擇。文本特殊性也會影響譯者翻譯，《政府工作報告》是外宣翻譯，需遵循其翻譯忠實原則，注意政治含義和影響。

漢語無主句具有顯性特征，以《政府工作報告》中的漢語無主句的漢英平行語料為研究對象的也很常見。需要澄清的是，“翻譯策略”、“翻譯方法”和“翻譯技巧”的概念內涵有很大區別：翻譯策略包含翻譯方法，翻譯方法包含翻譯技巧，故上文所謂“翻譯策略”實則為翻譯技巧。源語可譯為目標語的多種語言形式，其背后隱藏著深刻復雜的認知活動。意象圖式理論是認知語言學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人類在與客觀世界進行互動的涉身體驗中基于反復出現的樣式而發展出的經驗完形。意象圖式具有抽象性，可理解為一種原型性結構或圖式化形式，對具體例式提供解釋，是對經驗的識解方式，形成“圖式—例式”級階，上級圖式是下級圖式的抽象概括，下級圖式是上級圖式的例式，這一不斷具化的階級直至具體的語言使用。雙語在相似圖式基礎上，在不同語言文化背景下表現為不同的例式，換言之，圖式和例式是共性和個性的關系，而這一相似的圖式基礎就是互通概念圖式，即中介概念，從而對這一圖式進行不同語言的例式，而作為互通概念圖式的源語例式又成為譯語上級圖式，譯者經過認知加工后，選擇上級圖式的多種例式中聯結最強的例式來完成譯文。圖式主要有內容圖式、語言圖式和文本圖式;事件圖式屬于內容圖式，也稱為概念圖式。無主句所蘊含的事件圖式是空間位移圖式。在無主句英譯時，會有意尋找主語來順應英語的主謂賓結構，確保譯文的可接受性;但在互通概念圖式的協調作用下，圖式的多種例式使得譯文更加豐富，譯語呈現的多樣語言形式明示了意合的無主句源語之間隱含的結構差異。本研究以《政府工作報告》漢英平行語料庫為研究對象，以無主句英譯技巧為切入點，觀察和分析無主句英譯模式及其成因，探究其翻譯本質，并嘗試用意象圖式理論進行解釋。本文將這些翻譯技巧歸納為兩類：一是根據語篇添加主語;二是利用形式主語It或使用英語被動句。擬解決研究問題為：（1）《政府工作報告》中無主句英譯是否呈現規律性特征？其規律性特征是什么？（2）無主句及其英譯的認知理據是什么？其構建的意象圖式是什么？

2 研究設計及結果分析

本研究遵循語料庫研究方法，所用語料來源于中國政府官網等公開發表的2014-2018年《政府工作報告》中英文文本，這是現任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到目前為止的全部《政府工作報告》，體現所選語料時效性和一致性，具有現實意義。語料庫包含共2747組漢英句對齊項（每年開頭的內容一樣，所以實際觀察句對齊項為2722組）。語料處理過程中，利用Tmxmall在線對齊技術，以漢語為源語方向，句級層面平行對齊，并輔以人工校對。句對齊指以漢語句號為準對英譯文進行分割對齊，也有個別根據漢語語篇進行兩個或多個句子合并為一個句對齊句子。使用語料處理軟件HyConc（V3.9.9）進行語料處理。把第一種翻譯技巧，補主語，細分為兩類：一是補主語We，檢索漢英主語詞“我們”和“We”;二是根據語境添加主語詞（不包含We），并進行分析。對第二種翻譯策略，使用形式主語It及譯成英語被動句，也細分成兩類：一是利用形式主語It，以該詞為關鍵詞進行檢索;二是將中文無主句翻譯成英語被動句，檢索英譯文中相關節點詞，并對照所對應的漢語句子進行分析。

2.1 無主句英譯時添加主語We

《政府工作報告》中采用最多的策略是添加主語We。檢索語料庫中英譯文本，we頻繁出現，但考慮到外宣翻譯特殊性及政治類文本無主句居多，其大量使用也體現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檢索到We為1560次，對以下語料進行刪除：（1）同時檢索“我們”和We（83條）;（2）“政府”、“中國”、“我國”、“國務院各部門”等關鍵詞以及其他做主語的句子和We同時出現的平行語料。最后得到有效數據為1380對。分析后發現，在段落語境下，無主句沿用段落首句的主語，表現為漢語的動賓結構，英語的We指代主語。如：

譯文：We will further review and standardize government administrative fees， and lower required payments to some government-managed funds.

原文：進一步清理規范行政事業性收費，調低部分政府性基金征收標準。

此無主句隱含主語是中國政府，英譯時添加主語We是突顯的事件圖式的例式;此外，文本是較為口語化的書面文本，能起到很好的現場呼吁效果。

2.2 無主句英譯時使用形式主語It

除了根據語境增主語We，第二類翻譯技巧是利用形式主語It。本文分別以it/It為關鍵詞檢索，It查找到的15項不符合觀察條件。查找到it共83條語料，其中漢語是無主句的不足十個，且it多出現在中間偏后部分，即在第一個漢語小句之后，指代前半句的主語或整個前半句，說明在該文本中it的使用是在英譯時符合英語的行文習慣，幾乎沒有用來作為無主句英譯時的主語顯化的例子，體現了《政府工作報告》文本特殊性，說明該技巧較少使用。

2.3 將中文無主句翻譯成英語被動句

漢語是意合語言，多有主動形式來表達被動意義，無主句也不例外，以動詞為觀察節點，根據其意義指向不同的關注點，可分為主動型無主句和被動型無主句，翻譯技巧也因此不同。英語被動句有顯性詞匯語法標記，將無主句翻譯成被動句，英語被動句也體現了主動的意味。漢語無主句主語在兩種語言中都未出現，體現了漢英翻譯過程中的簡潔性和經濟性，也體現了漢英語言的概念圖式具有互通性。無主句英譯成被動句，多將賓語轉化為英語被動句主語，沒有尋找漢語無主句本來的隱藏主語，但也是忠實翻譯，準確傳達了原文內容。基于胡開寶對《政府工作報告》英譯中的被動語態研究，以及該文本內容特殊性，檢索提取含有be/get及其不同形態的所有句式，并逐一篩選語料。根據文本對過去和將來時態的使用特點，本研究檢索結果如表1。

如表所示，V-ed表示動詞過去分詞形式，包含情態動詞will，must，can，should的被動句約占60%，其次是包含be動詞過去式的約34%，包含has/have been的被動句的數量較少（11條），而get則無有效語料。如：

譯文：Interest rates will be further liberalized.

原文：深化利率市場化改革。

可看出譯文將源語中的受事前置，是對漢語言基于互通概念圖式的例式的例式。

2.4 無主句英譯時根據語境添加主語詞（不含We）

從文本整體來看，無主句出現在《政府工作報告》中的位置多為段落中間，隱含主語一般可在上文找到，段落里的無主句補主語也相對靈活，可利用同義詞作為替補主語，如China。例如：

譯文：China was actively involved in reforming and improving the global governance system.

原文：積極促進全球治理體系改革與完善。

此翻譯技巧包含情況比較瑣碎且數量較少，反映了譯者在添加主語時，受源語事件圖式隱含的強勢主語影響，遵從英語主語明朗的語言規范增補主語，但也不排除有意選擇非強勢突顯的隱藏主語來使譯文多樣豐富。從微觀角度分析后，現對其宏觀歸納闡述和整體把握。在《政府工作報告》中，無主句多出現在表述過去或將來的行動措施的段落中，除去段落首句中多為有主句（也有少量無主句在段首），段落中其他句子譯文多為補主語We，使用被動語句，使用形式主語It及根據語篇補主語，這些技巧會同時出現在一個段落里體現句式靈活變化，有利于塑造一個真實的中國形象。

3 無主句及其英譯的認知圖式分析

《政府工作報告》中無主句在翻譯時，使用最多的是補主語和使用英語被動語態兩大類。翻譯本質上是由譯者主體進行的認知過程，對兩種技巧進行取舍時，譯者要考慮漢語無主句中與謂語動詞粘連度更高的究竟是前面隱藏的主語還是后面的賓語部分。在此過程中，認知語言學解釋為，無主句的認知圖式會呈現出來，一種是主動型無主句，漢英語言基于互通概念圖式，在各自語言環境下外顯為符合本族語的語言形式，即在英語對應句里增補主語，是翻譯技巧在翻譯方法和策略上的例示;另一種是被動型無主句，動賓語聯結性強，突顯動作所指，基于互通概念圖式轉化成被動句，將漢語意合句式轉化為英語形合形式，以被動句形式強調賓語，從而達到漢英翻譯對等。

對無主句動賓部分進行分析和解釋：首先，使用兩種翻譯技巧的無主句中的動詞是否存在顯著差異呢？本文將添加主語We和英譯成被動句的語料分別提取并建成子語料庫，命名為語料庫A（49211字符）和語料庫B（5580字符），分別檢索動詞部分，并在AntConc3.2.4w上進行詞頻分析，結果如表2。

由上表可知：（1）主動型無主句和被動型無主句中所使用動詞并無顯著性差異;（2）無主句主要以“加強”、“深化”、“推進”、“完善”、“推動”、“堅持”等動詞開頭。對這六個動詞進行意象圖式分析，可用Croft & Cruse重新分類的初級意象圖式的力（FORCE）圖式。力圖式包括平衡、反作用力、迫使、限制、使能、阻礙、分化、吸引等，以上動詞例式了向不同方向運動的力圖式。

其次，把子語料庫A和B中的賓語只提取中心詞，獲得詞頻表，結果顯示：（1）在兩個列表里出現頻率最高的均為“改革”、“制度”、“建設”、“政策”、“機制”。可將這些詞分成兩類：一是規范體系（制度、政策、機制）;二是變化（改革、建設），既破又立，相對而言第一類則是保持不變。（2）英譯成被動句的無主句的賓語部分出現一些懲治類消極詞語：嚴厲打擊、嚴肅處理/查處、尋租空間、有錯必糾、貿易摩擦等，說明譯者考慮將受事突出和前移，是一種空間位移事件圖式，漢英語互通概念圖式表現為懲治，漢語將懲治圖式具化為無主句，而英語則將漢語無主句例式看作上級圖式，并在無主句的可選例式中選擇被動句這一較之添加主語更加突出原圖式的表面意思和深層態度的強勢例式句式。綜合來看，賓語部分呈現為穩中有變、不斷增刪的動態物體意象。

最后，對動詞和賓語整合分析，得到一個具化為向前運動的不斷變化的球狀受力物體，其意象圖式如圖1。

圖1是此意象圖式截面圖，外周的近球狀物體表示具化的整體意象圖式，中心圓球代表要堅持的規范體系，二者之間是改革和建設的變化部分：①代表對該物體施加的加強和完善的力;②代表對其施加的推動的力;③代表對該物體的加強和深化;④代表對其消極部分進行去除的力;⑤代表該物體合力的運動方向，不同方向的力大小不同（用粗細不同的線來區分），故其合力是不斷做前進和上升運動的，用實線箭頭表示，而各個分力則用虛線箭頭表示。從該圖可形象地看出，《政府工作報告》中漢語無主句所架構的是一個穩中向前的力圖式，為中國政府起到了良好宣傳效果。無主句所占部分超過50%，因此無主句所塑造的這一意象圖式可以看作整個文本所傳達的意義。

4 結語

《政府工作報告》中漢語無主句以動賓結構形式呈現，動詞具有指向性，且動詞指向性受賓語影響，認知事件圖式決定了整個無主句是主動還是被動，根據圖式進行翻譯例式活動。本研究對不漢語無主句英譯技巧進行分析，并進行認知解釋，構建了積極的中國政府形象，為外宣翻譯類文本英譯提供理據，后續會繼續分析受眾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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