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上的靈魂

陳凱倫

【摘 要】本文將圍繞“冷酷”“孤寂”“死亡”這三個主題對英格瑪伯格曼的電影《野草莓》進進簡單分析，這其中既包括對影片中主人公伊薩克的性格分析，也包括對一些重要配角的分析。

【關鍵詞】《野草莓》;影評;冷酷;孤寂;死亡

中圖分類號：J905? ? 文獻標志碼：A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19）17-0098-02

一、冷酷

“人群中哭著|你只想變成透明的顏色|你再也不會|夢或痛或心動了|你已經決定了|你已經決定了”“你不是真正的快樂|你的笑只是|你穿的保護色|你決定不恨了|也決定不愛了|把你的靈魂|關在永遠鎖上的軀殼|這世界笑了|於是你合群的一起笑了|當生存是規則|不是你的選擇|於是你含著眼淚|飄飄蕩蕩跌跌撞撞的走著”——五月天《你不是真正的快樂》

《野草莓》的主人公伊薩克在性格上有缺陷，而這樣的缺陷與他的童年生活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首先，伊薩克的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父愛的缺失，父親作為榜樣的缺失，使得伊薩克在情感需求方面長期得不到滿足，伊薩克在與人相處交流中也有不足。這樣的不足體現在與親近之人的相處中，不管是曾經的妻子還是老年陪伴身側的艾格爾達小姐，她們都對伊薩克偶爾的溫柔無法接受。在夢中，伊薩克年輕時的未婚妻薩拉是這樣向閨蜜訴說的：“伊薩克如此之好，道德高尚，心思敏感。他想要我們讀詩，討論來生，彈奏四人鋼琴，他只愿意在黑暗中親吻。他談論人之原罪，他處于一個如此之高的精神境界。我感到自己沒有價值，我沒有價值，這毫無疑問。”伊薩克的冷酷在于他總是把親近自己的人推開，越推越遠。伊薩克沒有知己，他對情感需求的對象基本都不曾滿足過他，所以他努力摒棄這種需求，他沉浸在工作中，對醫學的付出給了他回報，這種回報不僅僅是勛章和榮譽，更是對科學的熱愛，對自我價值的實現。

其次，母愛的缺失，由于丈夫早喪，伊薩克的母親承擔著生活的壓力，她習慣于掌控一切，對于伊薩克這個10個孩子中的一個，她的關心和愛護并不夠。從伊薩克的兒媳瑪麗安的“老而冷酷的婦女”的形容中我們可以知道，伊薩克的母親并不好相處，即使是在家人面前，她也是冷酷的。伊薩克在看望母親時對她說了一句話：“對不起媽媽，我們不會再打擾你。”伊薩克的母親對孩子的態度是冷漠的，伊薩克由此對母親這一角色并不看好。正如艾瓦爾德說的那樣：“我不想被迫承擔一份責任。”伊薩克母親的表現是這樣的，伊薩克的表現也是這樣的，他們的冷酷也許是他們被迫承擔責任后的抗拒與無力，更多的是對愛的無能為力。妻子指責伊薩克“心口不一”“像冰一樣無情”“你的虛偽令我作嘔”，妻子知道伊薩克承認自己有錯但并不在意，一個不在意自己妻子出軌的丈夫，妻子對此失望透頂。也許是伊薩克對薩拉還有感情，也許是伊薩克與妻子之間的感情基礎并不深，他吝嗇于情感的付出，他厭惡于對自己無意義的爭吵，所以他給妻子打鎮靜劑。

伊薩克的冷酷在于對親人的愛無能，面對病人、陌生的路人，他是能夠很好地隱藏自己的。在他工作過的小鎮上，伊薩克受人尊敬，開汽車修理廠的小夫妻不愿意收伊薩克的油錢，在路上搭載的三個年輕人眼里，伊薩克是奮斗一生在事業上取得成就的成功人士，但即使是面對和年輕時的愛人薩拉面容相似的年輕姑娘時，伊薩克在離別之際的一句“給我寫信”依然沒有說出口。

二、孤寂

“你靜靜忍著|緊緊把昨天在拳心握著|而回憶越是甜|就是越傷人了|越是在手心留下|密密麻麻深深淺淺的刀割”“我站在你左側|卻像隔著銀河|難道就真的抱著遺憾|一直到老了|然後才後悔著”——五月天《你不是真正的快樂》

伊薩克的母親脾氣不好，伊薩克基本一年只去看望她一兩次;伊薩克早年的未婚妻最終放棄了他，與他人結婚生子;伊薩克與兒子艾瓦爾德的關系極差，互相拒絕對方的靠近;甚至在伊薩克老年照顧他的保姆艾格爾達小姐那里，伊薩克也被拒絕關系的更進一步。影片開頭時主人公的自述這樣說道：“在我們同他人的關系中，總是充滿了對對方性格和做派的議論及評價。因此我放棄了幾乎所有所謂的關系。這使我的老年生活倍感孤獨。我的人生充滿辛勞，我心懷感激。起初是為了面包和黃油，最終卻以對科學的熱愛結束。”伊薩克在情感上得不到滿足促使他在其他方面更加投入，他在醫學領域五十多年全心全意的付出為他在老年贏得了勛章和榮譽。但就如他在影片開頭自述中說的那樣，他很孤獨，這樣的孤獨無人可救，也無人愿救。

影片的最后，在經歷過審判的夢境之后，伊薩克有所感悟，并試圖與兒子艾瓦爾德以及相伴多年的艾格爾達小姐更進一步，但是這個時候的他們都拒絕了他。審判者告訴伊薩克他所應受的懲罰是孤寂，伊薩克的確在現實中孤寂到底了，但是至少，他的夢境讓他的心靈有所慰藉，生命的最終，伊薩克終于看到他幼時夢寐以求的溫馨的父母都在的情景。

“在回到老房子的所有畫面中，都采用了高色溫光，光源是散射光，通過空氣漫反射均勻光色，使的畫面更具立體感和真實性，表現了伊薩克對兒時的留戀。但高光又給觀眾一種虛幻的感覺，仿佛說明兒童時代已經過去，只存在于伊薩克的回憶之中。而后是一個情緒式剪輯，對于伊薩克童年成長的房子的空鏡頭，重復，以及光從陰暗變化幾次成為與現實相稱的亮光，這里表現的是伊薩克的心里變化，從暗慢慢轉亮，從冷漠慢慢變得對生活充滿熱愛，為影片主題的表達增添了色彩。”①伊薩克的孤獨在于得而復失，他的童年熱鬧而美好，在之后的漫漫人生中，他再也沒有這樣甜蜜的回憶了。

伊薩克難以忍受孤寂嗎？是也不是。童年和老年的伊薩克難以忍受這樣的孤寂，而青年和中年的伊薩克卻是享受這種孤寂的，他在自己的世界里心無外物，科學上的成就，醫生的工作，都使他的生活單調而有收獲，同事們并不會同伊薩克交流太多，病人和小鎮的居民雖然尊敬伊薩克但他們彼此并不親近，也許這樣有距離的關系是當時的伊薩克所享受的最好的狀態。

三、死亡

“你值得真正的快樂|你應該脫下|你穿的保護色|為什麼失去了|還要被懲罰呢|能不能就讓悲傷|全部結束在此刻|重新開始活著”——五月天《你不是真正的快樂》

電影中的第一個夢境里有沒有指針轉動的鐘，撞上路燈的馬車，以及裝著伊薩克尸體的棺材，這些都反映了主人公對死亡的恐懼。伊薩克畏懼衰老，面對夢中和現實的薩拉時，伊薩克表現出對薩拉的不敢靠近，對自己的自卑，因為衰老，因為丑陋。

“而在對生命的直面中，歸根結底是對死亡的直面。我想在一個人的哲學生命的進程中，比較多去思考死亡等一些本初的哲學問題的時代是兒童期和老年期。一個是未涉世事的惶惑與天真，對生命的直感，一個是對未知的回歸的探索與希冀，在惶恐中對自己歷經的人生的懺悔，也許是為了找到合理的理由而得到救贖的自圓其說。而正是這樣懷著同樣的虔誠心態去瞻仰死亡的兩個時期在逆向溯行的道路上終會找到一個自我釋放的點，這一點聯結了生命的輪回，在忐忑匍匐之際讓我們看到了生之光明、死之靜謐。老年期與兒童期彼此致敬與握手，我們圓滿了人生這個大圈。”②電影中對于伊薩克的審判的夢境中，審判者讓伊薩克直面了自己的失敗。對于自己的夢境，伊薩克也不再只是駐足不前，而是由夢境思考現實，回顧過去，也正視自己。

“孤獨與衰老所控制的生命在自控的慣性中是何等的茫然，生命盡頭榮譽的勛章也掩蓋不了自我的懷疑，在童年的回憶中找到自我裂縫，那些未曾得到的歡愉與痛楚，在遙遠的緬懷中因釋然而獲得重生。”③死亡并不僅僅是生命的終止，對于最后的伊薩克來說，死亡是一種解脫，無論生前如何，伊薩克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旅程中完成了自我拷問，即使痛苦，最終能夠釋然。

注釋：

①《這里是野草莓生長的地方》豆瓣影評

②③《回桓》豆瓣影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