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簡凌宇
20世紀90年代開始,網絡媒體和信息技術開始迅猛發展,網絡對于人們生活方式的影響日益凸顯。鑒于此,對于網民生活方式的研究也顯得愈發重要。近年來,學界對于網民生活方式的關注也越來越多,對于網民生活方式的視角不斷擴展,從而使得對網民生活方式的相關研究內容也逐漸豐富。
20世紀80年代,隨著改革開放的發展,人們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人們普遍對生活質量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因此生活方式的研究在我國逐漸興起,生活方式研究在我國曾經掀起過一陣熱潮。
對生活方式進行研究的起點通常被認為是于光遠1981年發表在《中國社會科學》上的論文《社會主義建設與生活方式、價值觀和人的成長》和杜任之1982年的論文《談談生活方式》。此次生活方式大討論的背景是十一屆三中全會和改革開放政策的實施,其推動力是社會轉型時期人們對生活方式多樣性的需要。該時期的生活方式研究主要受到馬克思主義和前蘇聯以及東歐國家的影響,對生活方式的研究還處在理論探討層面。此次生活方式研究的代表性理論成果主要有王雅林的《生活方式概論》和王義波等人合著的《生活方式》。
我國學者對生活方式的經典定義是哈爾濱工業大學社會學系王雅林教授在其專論《生活方式概論》中做出的。他認為“生活方式指的是在一定社會客觀條件制約下,社會中的個人、群體或全體成員為一定的價值觀所指導的、滿足自身生存和發展需要的全部生活活動的穩定形式和行為特征。”該定義是20世紀80年代我國學者對生活方式進行大討論的代表性總結。關于生活方式的分支系統,王義波等人將生活方式劃分為勞動生活方式、家庭生活方式、社會日常交往活動方式、文化認識生活方式、社會政治生活方式以及宗教生活方式等等。
20世紀90年代以來,信息技術特別是計算機和網絡技術的發展對社會生活的影響越來越大。在這種背景下,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國家學者發表了一批對生活方式進行描述和預測的著作。例如:托夫勒的《第三次浪潮》、《未來的震蕩》、《權力的轉移》;奈斯比特的《大趨勢:改變我們生活的十個新方向》以及貝爾的《后工業社會的來臨》等。在中國,也有不少學者發表過類似的論文和著作,如王雅林的著作《人類生活方式的前景》,對于信息技術對生活方式的研究的理論深度還不夠。
20世紀90年代末和21世紀初,在商業利潤的推動下,中國社會逐步走進了網絡生活,網絡生活方式對人們生活方式的影響越來越全面和深入,由此也產生了形形色色的與生活方式相關的社會問題。在這種背景下,迫切需要社會科學界認真審視網絡生活方式,并從理論高度對這種影響做出評價。

生活方式是馬克思和恩格斯用于綜合考察和分析不同社會不同人們具體存在形式和生活狀況的一個不可替代的歷史唯物主義范疇,馬克思和恩格斯關于生活方式問題的思想很豐富,至少在20部著作中直接論述過人們的生活方式問題。國外其他學者如馬克斯·韋伯、凡勃倫、布迪厄等對傳統生活方式的研究也產生了世界性的影響。邁克爾·海姆的《從界面到網絡空間》,卡斯特爾的《網絡社會三部曲》,尼葛洛龐帝的《數字化生存》,普斯科特的《數字化成長》等則從哲學、社會學、技術和教育的視角對網絡時代人類生活方式的問題進行了極為有益的探討。
在國內,生活方式研究發軔于光遠和杜任之等人的研究而建構了傳統生活方式問題研究的學術體系。魯潔等眾多學者則從不同角度論述了網絡對人類生活的變革意義。特別是何明升對網絡生活方式的內涵、要素、形成過程等進行了較早的系統研究,他將網絡生活定義為“人們借助互聯網所營造的超時空情境而實現的以符號傳遞為表征的社會活動。這種經過媒介技術為中介的人機行為在時空情境、符號形式和意義賦予、主體特征等方面都有別于一般的日常活動。它形成了一種依賴于情境定義的存在空間,成為人類生活的一個有限意義域,并因此而表現出現實與虛擬共生的主體特征”。這種定義方法較為科學,是對網絡生活的很客觀的描述,主要側重于社會活動,即依托于互聯網的社會活動。
綜合各位學者對于網絡生活的界定,筆者認為:所謂網民生活方式是指網民基于網絡人機互動、網絡人際互動、網絡自我互動的耦合互動,在一定價值觀念影響下自主選擇、滿足自身成長與發展需要的全面生活活動的總和。
關于網絡生活方式的特征,屠忠俊、吳廷俊認為,網絡行為具有個性化,體現在行為選擇多樣化、行為制約減弱、行為評價個性化三個方面,同時它還具有自由性、虛擬性、快速性、匿名性、技術依賴性等特征。馮鵬志認為網絡行為具有虛擬性、角色交互性、超時空性和符號互動性等特征。李一通過與現實行為的比較,將網絡行為特征概括為生成的技術性、形態的隱匿性、方式的間接性、場域的流變性、內容的多樣性和本質的社會性六個方面。黃少華基于對網絡空間全球與地方、虛擬與真實、私人空間與公共空間、前臺與后臺二元交織的場域特性,以及網民在這一二元交織的網絡空間生存狀態的分析,認為網絡行為呈現出身體不在場、戲劇化、審美化、去中心化、擬像化、狂歡化、平面化、碎片化等后現代特性。馮鵬志基于帕森斯的行為理論認為,網絡行為與一般的社會行為之間在“規范取向”、“條件”、“手段”三要素上都存在著明顯的差別,具體體現在網絡行為的“非功能的制度化和強制性”、“超越地域性和不可通約性”,以及“在表現形式上具有可塑性”。魏晨認為,網絡角色隱匿了人們在現實世界中的符號共享意義系統,由此導致在網絡空間社會規則和社會結構的隱匿,從而使得社會結構對于個人行為的制約在網絡空間被徹底消解,網絡行為因此成為一種不受現實社會規則和結構制約的虛擬行為。
綜上,筆者認為網絡生活方式的突出特征具有虛擬性、互動性、隱匿性和去中心化。這四個顯著特征是組成網民生活方式的重要因素,使得社會結構對于網民行為的制約在網絡空間被重塑。


網民生活方式中最突出的一個特點是虛擬的主體性,即人在虛擬空間顯現出的主體性。在網民的網絡生活中,網民本身便擁有虛擬主體性。除此之外,“政治人”、“經濟人”、“情感人”的人性假設在網絡社會交往主體身上并不是孤立地存在的,一個網民可能既表現出“政治人”“經濟人”和“情感人”的特性,也可能具有兩種特性,少數網民可能只表現出一種特性。
從技術層面來看,賀善侃在《虛擬主體性:主體性發展的新階段》一文中提出,虛擬主體通過人機界面作用于客體,從而更凸現主客體之間的交互、中介性。從本質上說,虛擬是一種中介性的實在形態,虛擬感知是一種經由中介的感知。人類互動的中介形式并非一成不變,而是具有時代特征的、可變的。虛擬依靠現代數字化技術實現了人與人互動的中介形式的革命性變革,極大地強化了主客體交融的密切程度。他認為在虛擬空間,主體在作用于客體時,首先把自身的行為賦予人機界面,然后由人機界面作為主體的代理與客體發生相互作用,主體通過界面才得以體驗對象世界。人機界面是信息源的交互交匯之處。
海姆則把人機界面界定為“一個接觸點,軟件在此把人這個使用者和計算機處理器連接起來。……電子信號在此成了信息。正是我們與軟件的交互作用,才創造出界面。在一種意義上,界面指計算機的外圍設備和顯示屏;在另一種意義上,它指通過顯示屏與數據相連的人的活動。”
曾國屏、李宏芳和張再興等人認為網絡空間中的自組織演化規律打破了傳統的主客體形態和單一主客體關系,形成的是信息引導者和追隨者的主客體形態和多極交互主體性的關系。網絡空間中的這種新型的主客體形態和在自組織機制作用下的多極交互主體性的關系啟發我們,探索適合網絡環境下思想政治教育的新模式,不僅要“因勢利導”,而且要“造勢引導”,“因勢利導”和“造勢引導”應緊密結合。
劉文藝,韓黎在網絡實踐中的主客體關系研究一文中指出,隨著互聯網技術的高速發展并普及,網絡實踐成為人們生活中的一種常態。與現實實踐不同,網絡實踐的構成要素被重構,以網絡實踐為基礎的網絡主客體關系呈現出前所未有的特征,主客關系實現了由彼此外在性到彼此內在性機制的轉化。新型實踐中的主客體關系對網絡主體性構成影響——提升與消解并存。對這些問題的研究,為實現網絡實踐中主客和諧共生,為人類在網絡數字化時代“詩意的棲息”,具有重大意義。
此外網絡生活方式的虛擬特性也引發了人際交往的相關研究,鐘興少等人在《在線虛擬社交網絡與現實人際關系網絡的差異性研究》中闡述了在新時代網絡環境下,網民在線虛擬社交網絡與現實人際關系網絡存在很多差異。其實,虛擬網絡關系是現實關系的一種延伸,只不過它比現實人際交往有較多的優勢:它的關系網形成時間短且規模大,比現實交際多元化,方便快捷。但虛擬網絡的關系錯中復雜,網絡結構也要比現實人際關系網絡復雜。
唐珍在《熟悉的陌生人:網絡人際交往的“失落”現象芻議》中指出網絡人際交往不僅局限于熟人之間,而且將交往關系指向陌生人,滿足了個體對自我角色呈現的暢想。然而,個體在網絡社交中建構的熟悉的陌生人關系出現了情感疏淡、信任弱化等交往“失落”,造成了人際情感鏈條的裂痕。
隨著第四次工業革命的發展,信息技術的浪潮滾滾前來,網絡空間已經成為絕大多數網民進行學習知識、交流思想、消費購物、休閑娛樂的重要平臺。網絡以其不可抵擋的優勢對網民的生活、學習、思維以及人際交往和價值觀念等都產生了深刻的影響。
陳志良總結的網絡文化積極的影響主要表現為:網絡文化作為高科技發展的產物、人類文明進步的標志,它所匯集的世界各國的科技、文化、藝術等信息及其成果,不僅有助于人們開闊眼界、增長知識、陶冶情操、愉悅身心、提高自身的科學文化素質和審美鑒賞能力,而且還有助于我國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中借鑒外國的先進經驗和優秀成果,為改革開放、振興中華服務,并促進社會主義精神文明的建設。同時,網絡文化也有其消極的影響,互聯網的發明使其成為信息的汪洋大海,浩如煙海的信息難免魚龍混雜,在傳播有益信息的同時,也隱藏著大量不良或有害的信息,這不僅影響了人們獲取網上健康信息的速度,還向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提出了嚴峻的挑戰。
陳志良將網上的不良信息分為10類:危害國家安全的信息、傷害人的尊嚴的信息、威脅經濟運作安全的信息、傷害未成年人利益和身心健康的信息、侵犯他人隱私權的信息、破壞他人聲譽的信息、危及他人信息安全的信息、破壞知識產權的信息、反科學偽科學的信息、內容不真實或內容真實但不宜公開的信息。
由于網絡文化中大量信息垃圾的傳播,給精神文明建設中的科技防范工作設置了重重阻力,也使保障精神文明建設的相關法規能控率偏低,同時,也對中華民族的傳統道德文化形成巨大的沖擊。因此,在普及網絡的同時,要努力創建有中國特色的網絡文化,以健康、文明的內容去爭取和引導廣大網民,使互聯網為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服務成為當務之急。
吳磊、盧煬洋在論網絡生活對高校學生理想信念養成工作的沖擊——以浙江省臺州市大學生為例,說到網絡對人類的社會生活、思想文化傳播以及社會全球化等帶來的巨大促進作用是功不可沒的,但同時也不可避免地帶來了消極影響,特別對青年大學生影響巨大。就大學生的理想信念養成而言,一方面,網絡生活使得大學生理想信念養成選擇面更廣、自主性更高、生動性更強,如果將這些優點發揮利用好,高校的大學生理想信念養成工作會受到大學生的積極歡迎,培育的效果較傳統方式方法而言也勢必會更好。但是另一方面,網絡生活也會使得大學生理想信念養成面臨選擇目標混亂、內容良莠不齊、分析思考功利化和淺層化等困境,目前而言,這種困境已經體現出來,且亟待突破。有學者指出,網絡生活已經給大學生信仰帶來認知的弱化、情感的淡化、意志的退化等影響。
吳建霞在試析網絡生活對在校大學生生活的影響中指出,網絡具有隱蔽性的同時也具有匿名性,使得人們可以隱藏自己的身份,用當下很流行的一句話來說就是“在網上沒人知道你是一只狼”,在不受監督的情況下進行許多活動,所以就出現了一系列的網絡犯罪事件。除此之外,網絡生活方式可能會對網民的身心健康產生不良影響,不利于網民建立正確的人生觀和價值觀。
凌傳繁在大學生網絡生活方式的現狀調查與分析中談到,網絡作為最有效的信息獲取、通信交流和資源共享平臺,極大地豐富了大學生的學習、生活和娛樂需求。然而,網絡的大規模建設給大學生的學習和生活帶來許多積極改變的同時,網絡在使用過程中對大學生的負面影響也不可忽視。所以,關注大學生的網絡使用狀況,提出相應的對策和建議是十分必要的。


在技術的推動下,網絡生活方式已成為人類生活方式的重要組成部分和嶄新樣態,大學生作為網絡的生力軍和主要參與者,其網絡生活方式如何必將成為學界研究和關注的熱點問題。隨著技術的發展和生活方式的改變,網絡生活方式也會發生相應的變化,可以預見的發展趨勢如下:

網絡與現實生活方式相互影響。著名人類學家瑪格麗特說過:“人類發展的歷程將經歷三種不同的文化階段,它們分別是前喻文化階段、并喻文化階段、后喻文化階段。”前喻文化指后代人必須向前代人學習,并喻文化指兩代人互相學習,而后喻文化是指老一代向年輕的一代學習。虛擬社會的公民大多數是年輕人,他們創造的是一種青年文化,這種青年文化回到現實社會中,對老年人進行“文化反哺”,也是人類發展歷程的最高階段。
劉建洲在其主體報告中提出,“網絡不是烏托邦,虛擬社會與虛擬生存也決非脫離現實的體驗。”在漸趨人性化的虛擬社會與虛擬生存的人性化的互動中,一種“網人共生,網人合一”的人類生存方式將得到實現。虛擬社會與現實社會,虛擬生存與現實生存,它們也終將在“網人共生,網人合一”的山頂會合。網絡社會這個新的生存與發展空間為將人類推向新的發展水平、更高的發展境界提供了新的可能。
從無序到有序、從混沌到秩序,不僅是現實社會的一個普遍規律,而且也是虛擬和諧賴以存在的虛實世界的一個普遍規律。虛擬和諧就是作為數字化社會信息產品和服務消費者的所有網民的“虛擬享用”的目的性的理想環境,也是網民生活方式的一個理想發展水平。
黃少華對于網絡生活的未來發展趨勢也進行了預測,他認為,在今天,人類已生活和活動在一個人造的、建構而成的、超越了現代社會二元區分的世界中,后現代世界是一個超越二分框架的混合世界。這種虛擬與真實交織的后現代景觀,正是網絡行為與網絡世界的鮮明特征。
從國內外研究總體現狀來看,傳統生活方式研究的轉型與網絡生活方式研究的范式并未全面展開,有關網絡問題的研究并未將網絡生活方式研究作為新的學術探討點,從而導致學界對網絡生活方式研究的具體性、深刻性與系統性有了尚待深刻研究的缺失。
筆者認為在網絡世界中網民生活方式正是是現實世界中公民生活方式的普遍延伸,網絡與現實生活相互影響,傳統生活方式與網民生活方式的相互交融,人類已經處于無法脫離虛擬的現實,網民的生活方式將會越來越受到現實生活方式的制約,這將會使得網民生活方式朝著和諧有序的方向逐步健康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