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錢，就能進美國名校嗎?

馮禹

2019年3月12日，美國檢方爆出美國高校招生丑聞，其中不乏多所名校。同日，美國聯邦司法部門宣布以高考舞弊等罪名起訴多達50名社會知名人士，涉案金額高達2500萬美元。

不久前，我也看到有些中國留學中介說只要肯花250萬人民幣，保證學生可以進入美國名校。于是，許多人覺得美國名牌大學只要有錢就可以隨便進。那么，應該如何看待這次丑聞呢？我想談談我的看法。

首先，這次揭露出來的丑聞的性質是一些家長通過重金賄賂買通大學的教練和考試中心的有關人員，偽造申請者的運動成績，修改申請者的標準化考試成績，來讓自己的孩子躋身一流名校。

這種行為當然屬于非法的犯罪行為。問題是，在美國的大學招生錄取過程中，這種非法行為占多大的比例？

根據我的觀察，申請者對自己的廣義課外活動（包括科研項目和慈善事業等）進行“包裝”或適當夸大可能是比較普遍的，比如說一項助殘活動說使上千名殘障人士受益，而實際上受益者只有數百人。某些美國的入學輔導機構是包裝專家，但用賄賂手段來修改分數絕對不可能是普遍現象。

換句話說，大部分學生的標準化考試成績是真實的。美國的大學錄取制度不能說是公平的，但丑聞不是制度本身的問題。

至于教練的介入，是美國大學招生中的一個非常特殊的現象。教練不是所有教練，而是大學特別重視的一些運動的教練，手里常常掌握著部分特招名額的決定權。

一個哈佛學生親口跟我講了他自己被哈佛離奇錄取的故事。當年，作為高中生的他成績不錯，但并不是最頂尖的。每年哈佛和麻省理工學院都要在查理斯河上進行一場劃船比賽，可能是模仿英國劍橋和牛津的類似比賽。這位同學和許多本州居民一樣去河邊看熱鬧。在樹蔭下，他懶散地半躺半坐，突然過來一個人，端詳著他，問：“你會劃船嗎？”他回答：“不會。”那個人便自我介紹，說是哈佛劃船隊的總教練，希望他有時間來哈佛聊聊。后來才知道，教練看上了他的身材，一米九的個子，肩膀特別寬，典型的虎背蜂腰。去拜訪的時候，只經過了簡單的體能測驗，他就被告知一定要申請哈佛，然后就夢幻般地被錄取了。教練的眼光不錯，他后來真的成為哈佛劃船隊的主力隊員。

但這并不意味著體育好就行，你必須在大學重視的項目上有突出的成績或者非凡的潛力，僅僅是體育中學校隊這樣的成績是遠遠不夠的。也就是說，這樣的特招是有的，但很少，因此即使出現了作弊，人數不可能太多。至于合法地利用規則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其次，錢對于美國的大學特別是私立大學是至關重要的。美國大學校長的首要職責并不是把握學校的學術研究方向，而是找錢。這次丑聞被揭露以后，一些對美國大學錄取制度不滿的人說，行賄的人實際上是錢還不夠，如果有足夠的錢，就可以合法地買通學校，風風光光地給自己的孩子鋪平進入頂級大學之路。如果你只愿意花幾十萬美元，只能走行賄的非法之路。如果能夠捐獻千萬美元以上（對哈佛這樣的富校恐怕要上億），便是學校最重要的客戶。

當然，如果你明確說，必須讓我的孩子進你們學校，否則我不捐，那你的捐款是不會被接受的。這種東西是心照不宣的。問題是，有多少人能捐出那么多的錢？這次丑聞的涉案者中包括好萊塢明星，這樣的人也還難以高額捐款。而且一般而言，雖然巨金捐款人的子女會受到優待，但成績太差或品行有明顯問題還是會被拒之門外。

有人說，常春藤學校基本上就是貴族學校，能上這些學校的基本都是富人。果真如此嗎？根據我看到的一些公開的統計數字，大約四五年前，哈佛大學本科生家庭的年平均收入大約是17萬美元，而同期美國家庭的平均收入僅是5萬美元左右。67%的哈佛本科生的家庭屬于美國最富的20%的家庭。從這些數字上看，似乎哈佛的確是以富人子弟為主的學校。

但是，所謂全美最富的20%家庭的門檻是什么？答案是年收入11萬美元以上。注意，年收入不只是工資收入，還包括存款利息、投資回報、房產租金等在內的所有收入。對于生活在中西部一些地區的家庭來說，11萬是很高的數目了，足可以買到一棟獨立的住宅（不是公寓）;而對于東西海岸的一些地區，特別是紐約、波士頓、舊金山等地區的家庭而言，這樣的收入實在不是很高，如果家里有兩個或者更多的孩子，可以說是捉襟見肘的狀態。

根據我的觀察，盡管三分之二的哈佛本科生來自全美統計20%的最富的家庭，但實際上拿助學金（哈佛認為這些學生的家庭無力付全部學費）的也占三分之二，也就是說，真正可以完全靠自己的財力交學費的只有三分之一。

到底家庭年收入多少就不需要助學金了呢？沒有一個明確的數字，因為家庭的人口不同，年齡不同，財產的配置不同。

大致上說，有15%的哈佛學生因為家庭年收入超過60萬美元是肯定拿不到助學金的。2001年，一位做房地產經紀人的哈佛華人學生的家長告訴我，他家總收入在15萬到20萬美元之間，在當時屬于比較富裕的，原來以為哈佛不會給助學金，卻獲得了一萬美元的學費減免。

在錄取學生的時候，哈佛和幾乎所有美國名校都強調“盲法”，也就是說不考慮學生是否能夠交得起學費，是否要求哈佛給助學金。那張申請助學金的表格是在錄取以后再填寫。但是，主申請表上要告訴學校你父母的姓名和職業，學校當然也就能夠了解或者預估你的家庭經濟狀況。

在我看來，哈佛的主要金主是那些收入占據最高的0.1%的家庭，來自這些家庭的本科生占3%，這些人最有可能提供巨額捐款。舉個例子，比爾·蓋茨的孩子肯定會被名校爭搶。

從另一個方面看，在多樣性原則的指導下，哈佛等名校一定會招收一些來自特別貧困的家庭但成績不錯的學生。據統計，在哈佛本科生中，家庭年收入不到兩萬美元的占4.5%。通常這些學生會特別努力地想改變自己的命運，哈佛會全部減免其學費和幾乎所有費用。有人說，哈佛會對特別富裕的家庭和特別貧困的家庭給予特殊的照顧，但對于兩者之間的一般中產階級家庭而言，就要憑自己的本事了，家庭年收入20萬美元和25萬美元的區別絕對不會成為哈佛錄取學生的標準。

結論是，你可以用巨額捐款（按現在的標準應該是在250萬美元以上）來大大提高自己的子女被名校錄取的幾率。而家長用行賄的非法途徑，一旦被揭穿，就會落得身敗名裂的下場。據報道，一些家長將被判處一年以內的有期徒刑，學生將會被開除。

順便說一下，美國的招生官已經意識到中國人富起來了，以前的中國研究生常常可以比較容易地拿到助學金，現在越來越困難了。最近，一位研究生告訴我，因為學校知道她家有兩套住房，并且因為北上廣的房價奇高，按照美國標準計算，其中一套房就被當作可以用來付學費的財產，因此她拿不到一分錢的助學金。

有人可能會想，把家里的第二套住房都如實申報是否太老實了？但在這個大數據時代，不如實申報的風險極大。在美國，常常有家長因孩子申請大學助學金時不如實報告被判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