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了女兒換路費

陳忠海

明朝時期，很多蒙古人、色目人為了當官而選擇冠以漢姓，朱元璋的諸多養子中就有叫“也先”的，部將里也有一堆“王哈喇章不花”“劉脫因不花”等稀奇古怪的名字。

然而，始終有群“幽靈”徘徊不散，阻隔了蒙漢人民的友誼之手，那就是極端民族主義者。海州儒學教官曾秉正就是其中的杠把子，他于洪武九年（1376年）向朱元璋上疏，洋洋灑灑幾千字，大意就是——漢人比異族人高貴，如今他們為了升官發財就改漢姓，真是陰險狡詐。為了論證自己的觀點，他扯了一大堆儒家教義，并放出誅心之語：“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朱元璋不是沒有主見的人，當然不會這么輕易就被曾秉正洗腦，但他覺得此人的學問倒算扎實，鞏固皇權的關鍵時期還是需要“腐儒”助攻的。因此，朱元璋將曾秉正升為刑部主事，后來又改任通政司正使，妥妥的正三品官銜。嘗到這么大的甜頭，曾秉正激動得涕淚交流，認為是自己的“耿直敢言”打動了圣心，從此一發不可收拾，三天兩頭就給朱元璋提意見，搞得朱元璋一見他的奏折就頭大。如果事情辦得扎實，話多點倒也沒啥，然而曾秉正是個繡花枕頭，腔調起得挺高，卻接連搞砸了好幾樁公務，甚至公然與朱元璋犯犟。

這下朱元璋可惱了——既然你不識抬舉，那就卷鋪蓋走人吧！對比朱元璋那些“殺人不眨眼”的黑歷史，撤職已經算是法外開恩了。然而曾秉正可憐得很，雖然做了幾年高官，卻沒啥存款，連一家老小返鄉的路費都拿不出來。就這么進退兩難地晃蕩了幾天，實在沒辦法了，曾秉正干出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把年僅四歲的女兒賣了，換錢來湊路費。

消息傳到朱元璋的耳朵里，他勃然大怒：平日里就你愛講“仁義禮智信”，如今卻連親生女兒都舍得賣，簡直就是枉顧人倫的畜生！他當即下令把已經上路的曾秉正抓了回來，處以腐刑。被閹之后的曾秉正不知所終，有人說他出家了，也有人說他覺得顏面盡失而自裁。

曾秉正有此下場，主要原因當然是朱元璋對他積怨已久，但他身居高位，就算再清廉，也不至于連路費都掏不起吧。然而事實確實如此，經過老板朱元璋精心策劃的幾次改革，官員的薪資都是表面體面、實則布滿暗坑。

按照規定，以曾秉正的官銜，他每月至少能領35石粟米，養活三十多個人不成問題。可明朝官員的工資雖說要按粟米計算，但實際分為粟米、銀兩、紙鈔三部分發放，不同級別的官員所得糧錢的比例也不同。如此算來，曾秉正每月只能領到一石粟米，僅夠兩三個人吃，家里子女多些，再加上傭人，只能拿錢換糧，然而錢在糧食市場嚴重縮水，且不斷貶值，能喂飽一家老小就算不錯了，哪里還有存款。

在這種艱苦的大背景下，同僚們普遍都窮（除非擅長揩油），曾秉正想借錢都沒門路，只能賣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