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孟頫：“貳臣”也很剛

朱思婷

元朝書法家趙孟頫是趙匡胤的后代，祖上幾輩都是宋朝重臣。他14歲時襲了父親的官爵，宋朝卻很快覆亡，于是他回到故鄉，潛心于詩文書畫。

至元二十三年（1 2 8 6年），行臺御史程鉅夫奉忽必烈之命到江南尋訪“遺逸” （避世的大才），發現趙孟頫后如獲至寶，將他帶到京師面見忽必烈。忽必烈見趙孟頫談吐不俗、氣宇不凡，也是喜出望外，當即授予官職。

有人勸忽必烈，趙孟煩是宋朝宗室，恐有異心，不宜重用。但忽必烈不以為然，其實他統治中原后也曾對漢人施行過嚴酷的高壓政策，還將蒙古語言定為“國字”，強制民眾學習，然而他很快發現漢文化的堅不可摧，也在潛移默化中漸通翰墨，所以這次提拔儒士是他邁出的很重要的一步。忽必烈讓趙孟煩草擬頒布天下的詔文，看后高興地說：“得朕心之所欲言者矣！”此后他對趙孟煩一直很敬重，后繼的成宗、武宗、仁宗等也都對趙孟頫委以重任。

對于趙孟頫入仕元朝，后世文人頗有微詞，認為他有失氣節，同時貶斥他的書法軟媚無骨，罵為“奴書”。其實趙孟煩并非軟骨頭，面對元朝權貴也無奴顏婢膝之態，反而正直敢言、為政清廉。

當時朝中有個權臣叫桑哥，囂張跋扈，只要他在官署中升堂落座，凡是后到的官員都要處以鞭笞。趙孟頫偶然遲到了一次，斷事官就強硬地命他受刑。趙孟煩不肯屈就，當場反駁道： “古人說‘刑不上大夫，就是為了維護他們的廉恥之心，從而讓他們懂得節義。如今你們公然羞辱士大夫，其實也是對朝廷的羞辱。”桑哥被他的氣勢震住，從此有所收斂。

至元二十七年，北京發生強烈地震，死傷數十萬人。在當時看來，這是上天對統治者缺少德政的警告。忽必烈非常憂慮，召集官員詢問災禍產生的緣由。當時，桑哥派人強征百姓的錢糧，致使民不聊生，被逼自盡者眾多。在場官員懼怕桑哥的權勢，都不敢言及時政，只用五行災異的理論來敷衍。只有趙孟頫奏請忽必烈減輕賦稅，以彌補天變，忽必烈采納了他的建議。桑哥眼看丟了肥差，惱怒地對趙孟頫說： “都是你蠱惑圣心！”趙孟煩坦然地說： “百姓枉死甚多，那些沒能征來的錢糧從何獲取？如果賦稅不及時免除，將來有人把失征錢糧的罪名扣給你，你又該如何應對？”桑哥這才意識到自己差點惹禍上身，不敢再找事。

趙孟頫很清楚自己在朝中的尷尬處境，所以一直為官謹慎。他久在君側，難免招人嫉恨，于是極力奏請到外地任職，后來終于在濟南做了數年的地方官，留下很多書壇佳話。他在晚年辭官還鄉后，曾作詩道： “齒豁頭童六十三，一生事事總堪慚。唯余筆硯情猶在，留與人間作笑談。”一生難言的苦衷，盡在字里行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