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洛·德安杰利斯 陳英
像你這樣沉默的人
也知道在監獄里要開口講話
因為沉默會滋生怨毒
夜晚一次次的審訊
讓你最后招供
你談到她——身體、新娘和鉗制
她英得曜眼
但淡人能活著看見她
你提到她石榴般的陰郁和瘋狂
衣裙落下時狂野的光
一切在放風時釋放。
薦詩/陳英
詩人德安杰利斯的工作環境是監獄,他不是獄卒,也不是犯人,他給那些被生活排除在外的囚犯上課。
事情就是這樣,20世紀最偉大的意大利女詩人梅里尼(Alda Merini)的圣地則是瘋人院,一個隔離的世界,里面是一群遠離生活的人。
瘋人院和監獄,這兩個封閉的環境會給人帶來一種看待生活的新眼光,很適合一種內省的生活。監獄是生活的隱喻。詩中的“你”存在于這個封閉的空間,你不得不開口說話,避免別人的誤解與排擠。
然而你最大的秘密是“她”,她很美,就像新娘,你迷戀她的身體,還有她對你的束縛和鉗制。“她”也是一個隱喻,她是“死亡”,沒人活著看見她。石榴在西方是地獄的果實,死亡的陰郁也是一種誘惑,像寬衣解帶時展露的肌膚。
讀到這首詩時我一下就想到了晶雅。喝黑啤;開懷大笑;開車;偷偷給年幼的小外孫喂泡菜;和朋友一起載歌載舞;腰板倍兒直,對誰都敢怒目圓睜;一點都不淑女;半夜被丈夫趕出家門罰站,就把丈夫的車開走載閨蜜去兜風;外面黑燈瞎火,她們以為自己撞了人,就手拉手去自首,說我們死也要死在一起。
這個世界想把我們培養成嬌滴滴的鮮花,而我們的生命力似乎只有成為狂花才能綻放。可能還要等到老了才行。
為什么要等到老了才按自己開心的方式穿衣服?為什么要等到旁人的目光都從你身上移走才敢放出囚禁已久的怪癖?為什么要因為自己是母親,是妻子,是女人,就把所有的好奇、淘氣、尖銳、聰明都藏起來,把一個圓咕隆咚的自己推到光下?
詩里的種種行動是對男權社會的爛漫挑戰。挑戰是因為反對,爛漫中充滿驕傲。休想用你的審美框定我,休想用刻板的社會角色束縛我,休想用雞賊的“娘道”忽悠我。慈愛、勤勞、包容、得體、內斂、節儉……這些要么是對所有人的共同要求,要么就是偽善和道德綁架。
可是這首詩里又看不到哪怕一丁點兒戾氣。只是爛漫,只有爛漫。這也是這首詩這么可愛的原因。就像晶雅阿姨,離婚后她過得不知道有多爽,把時間都用來見朋友、唱歌跳舞、喝啤酒,石均大叔誠心誠意地悔過,甚至開始學著做飯,她就靜靜地看著,也不怨恨,也不惻隱,冷靜而又寬容。就算有看不慣的事情,就算必須承受切膚的痛苦,我們依舊可以把自己的人生活得平靜而愉快。可以當英雄,也可以享受平凡,每個女孩子都可以,男孩子們也更得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