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璐
[摘要]《前出塞》是一組敘事詩,共有九首,以第一人稱“我”來敘述,但其并非作者,杜甫拋棄文人地位,以征人口吻來敘述。杜甫終生“奉儒”,其詩歌充滿儒家色彩,《前出塞》亦是如此。嘗試以儒家思想探析詩中征人形象,有助于我們理解詩歌。
[關鍵詞]杜甫;前出塞;征人形象;儒家思想
關于《前出塞》組詩究竟為何事而發有兩種說法,即哥舒翰征吐蕃之事、高仙芝討吐蕃、小勃律、蝎師等之事。前說以明王嗣奭《杜臆》為代表,提出“《前出塞》云赴交河,《后出塞》云赴薊門,明是兩路出關。考唐之交河,在伊川西七百里。當是天寶間,哥舒翰征吐蕃時事,詩亦當作于此時,非追作也。”清仇兆鰲《杜詩詳注》亦引王說。后說代表為今人單芳《<前出塞>是為哥舒翰征吐蕃事而發嗎》,提出杜甫“得知高仙芝在西域作戰的情況,寫出了《前出塞》這一組名詩”。現以前說為多,杜甫生活年代久遠,我們無法確切得知他為何事作詩,但可肯定《前出塞》是他在長安蹉跎的十年,寫于天寶中末年的作品。
一、征人形象
(一)思親念恩
“戚戚去故里,悠悠赴交河。公家有程期,亡命嬰禍羅”,受驅遣的士兵,想到要離家到遙遠的交河,心懷戚戚。趕往交河有一定期限,逃跑將被懲罰。只能“棄絕父母恩,吞聲行負戈”,舍棄父母恩,默默背起戰戈。此時征人親親之情是人離家遠行時的自然流露。
“出門日已遠,不受徒旅欺”,隨著時間推移,征人熟悉了軍旅生活。“骨肉恩豈斷,男兒死無時”,骨肉恩不能忘,只是自己隨時有死的可能,就隨他了。此二句是征人熟悉軍中生活后的無奈選擇,說明士兵習慣環境后對父母恩情仍念念不忘。
接著是給予六親交代,“路逢相識人,附書與六親。哀哉兩決絕,不復同苦辛。”征人眼看歸家無期,遇見熟人,忙借機托送家書,告知自己歸家無望,不能與大家共辛苦。這正對應前面的分析,無奈的選擇與沉重的交代,背后是滾燙的孝心。
顯然在交代后,征人仍期盼歸家。“已去漢月遠,何時筑城還?浮云暮南征,可望不可攀。”為邊疆筑城,眺望遙遠的家鄉,羨慕著日暮向南飄去的浮云。從出發到穩定生活,思親念恩之隋藏在征人心中,時而涌現。
(二)英勇無畏
征人說自己“走馬脫轡頭,手中挑青絲。捷下萬仞岡,俯身試搴旗”,脫去馬絡頭,隨手挑著韁繩,從極高的山岡上飛馳而下,俯身練習拔旗。詩中征人巧捷萬端,頗似魏晉“游俠兒”。
第六首的“挽弓當挽強,用箭當用長。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以議論表達,既是征人對戰爭的看法,亦體現征人英勇善戰。作戰應挽強弓,射長箭;射人應先射其馬,擒賊當先擒其王,“馬倒,人不降則斃,王擒,敵不潰則敗。”前是自我要求,后是應敵策略。
實戰中“雄劍四五動,彼軍為我奔。擄其名王歸,系頸授轅門”,軍隊輕輕揮劍就立下了顯赫戰功。征人更言“潛身備行列,一勝何足論”,示其英氣、強悍,閃爍他德、智、才、勇的豪光。
(三)忠君愛國
雖然征人入伍源于奴役和驅遣,但隨著旅程的行進,其男兒豪情涌上了心頭。身為男兒,生死本無常,索性練就本領,投身戰爭。于是,他在嗚咽的水聲中立下為國獻身、建功立名的壯志“丈夫誓許國,憤惋復何有!功名圖麒麟,戰骨當速朽”。
然征途不如想象中的簡單,他漸漸看到軍中黑暗一面。“送徒既有長,遠戍亦有身。生死向前去,不勞吏怒嗔。”在途中,他受官吏驅逼,卻無論生死,只管向前。“軍中異苦樂,主將寧盡聞”,主將們并不清楚軍中苦樂不均的現象。對待戰爭,征人雖明白“殺人亦有限,列國自有疆。茍能制侵陵,豈在多殺傷”,但君要臣戰,臣不得不戰,他說:“我始為奴仆,幾時樹功勛”。對軍中黑暗的隱忍及為君為國而戰都體現其忠君愛國。
隨著故事發展,征人已從軍十多年,有了些功名。“眾人貴茍得,欲語羞雷同”,只是人人爭功貪賞,征人怕同他們一樣。對此,征人說:“中原有斗爭,況在狄與戎”。若爭功而斗,國內則不安寧,如何遠征戎狄,正如藺相如所言“先國家之急而后私仇也”。至此,征人情感歸為忠君愛國,思親念恩是退居在忠君愛國下的另一層情感。
(四)目光高遠
開篇“君已富土境,開邊一何多”,征人啟程就已看出這是場不義之戰,君王開邊給百姓帶去無數苦難。第六首與第一首相照應,凸顯征人的高遠目光:作戰只需擒王即可,何須殺多人?各國都有疆界,只求制止敵人侵略、保家衛國,何必開邊?
對于功名,征人也有獨到的看法。征人沒有將目光停在初次立功上,而是潛身軍隊,準備下次戰斗。最后,從軍十幾年的征人對待立功甚至人生的態度都達到了驚人高度。“丈夫四方志,安可辭固窮”,大丈夫生而志四方,窮盡所學,為國奉獻,即使不蒙國用,也要堅持到老。
結語
詩歌表現了征人內心從離家別親的悲痛化為征戰殺伐的壯苦,并漸漸突顯出征人形象。最后,征人在“戀親之情”與“赴國之義”的情感交戰下,實現了身份認同,成為儒家思想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