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民銀行貨幣政策法定目標的確定

郭田甜

【摘 要】中央銀行貨幣政策的法定目標其實質是用法律確定的央行貨幣政策的最終目標。世界各國現今對于確定央行貨幣政策的法定目標普遍使用四重論。而縱觀《中國人民銀行法》，中國人民銀行貨幣政策的主要目標在于促進經濟增長，與我國政府的工作目標是相輔相成的，該目標的選擇在實踐中顯現出了一些問題。本文通過央行貨幣政策法定目標的選擇理論并結合美國、德國等國家央行的實踐經驗，從法條入手探討我國人民銀行應如何選擇自己貨幣政策的法定目標。

【關鍵詞】中國人民銀行；單一目標；多重目標

貨幣政策目標一般包括操作目標、中介目標和最終目標，通過法律確定的央行貨幣政策的最終目標即為貨幣政策的法定目標，是貨幣政策的根本目的，三大目標是中央銀行用來衡量傳導效果，是否達到預期效果的衡量尺度。

一、貨幣政策法定目標的選擇理論

貨幣政策目標關乎著一國金融的穩定和經濟的走向，因此如何選擇貨幣政策的法定目標十分重要，目前中央銀行貨幣政策最終目標的選擇主要存在三種理論：

（一）相機抉擇理論

相機抉擇理論是指貨幣當局，主要指中央銀行應該根據經濟運行的具體情況來決定貨幣政策的最終目標，采取有利于解決社會首要矛盾的目標為最終目標，根據這一理論可以說明各國不同時期，央行所選擇的貨幣政策最終目標是不同的，它是隨著實際情況變化而變化的。相機決策原則具有權衡性的優勢，能夠解決社會經濟所面臨的首要難題，但是它又具有很大的主觀隨意性，容易產生金融不穩定的現象。

（二）臨界點原理選擇理論

該理論是通過本國對某一問題所能承受的限度來確定的，該限度又稱為臨界點1，通過臨界點來選擇貨幣政策目標，其實質上其實是相機抉擇理論的一個數量化特例。例如美國4%-5%的失業率被認為是可以容忍的，如果當失業率低于這個水平，貨幣政策的最終目標可以偏向于幣值穩定和國際收支平衡等目標，當失業率高于這個水平時貨幣政策的目標應首要確定為增加就業率2。

（三）逆經濟風向選擇理論

逆經濟方向選擇貨幣政策目標不依賴于國家政府的經濟目標，主要通過對社會經濟的動向來反向確定央行自己的貨幣政策，易于操作。該理論也稱輪番突出選擇3，意思是央行根據不同時期的經濟現狀，輪番采取不同類型的貨幣政策，具有很大的適應性和靈活性，但弊端是并不好把握各目標之間的關系，目標的選擇具有不穩定性。

二、選擇最終目標的實踐經驗——主要以美國與歐盟為例

（一）美聯儲選擇的最終目標

1929年之前，美國奉行市場自由化，因此保持幣值穩定和穩定的貨幣供應量成為當時最主要的貨幣政策目的。到1929-1993年，美國因全球經濟危機徹底打破了傳統的自由化市場的思想，這個時期高爆發的失業率成為了美國該時期面臨地最嚴峻的問題，因此美聯儲將貨幣政策的最終目標改為充分促進就業，穩定幣值降為次要目標；到50-70年代，美國經濟又出現了停滯狀態，必然地要實行膨脹性的貨幣政策來促進美國經濟迅速增長；80年代之后，美國相繼利用財政政策和貨幣政策來實現國際收支平衡和采取穩定物價為主的法定目標，并且美聯儲采取多重法定目標，兼顧經濟增長、充分就業、穩定利率等次要目標；進入90年代，美國經濟仍處疲軟期，但美聯儲一直保持著謹慎的貨幣政策，將貨幣政策的多重目標體系轉向單一目標體系，牢牢維持著幣值穩定，通過穩定的貨幣供應量來保持物價穩定，這成為了美國經濟沒有出現通貨膨脹復燃現象的重要原因之一。

（二）歐盟單一目標制的經驗

德國中央銀行一直秉持著單一的目標制，保持著穩定的價格、健康的公共財政和貨幣狀況持續增長的經濟狀況。1923年初德國出現大規模罷工，加上政府不干預市場經濟形成通貨膨脹，人們將這種惡性的通貨膨脹現象稱為“鈔票之死”4。因而中央銀行貨幣政策目標定位保持幣值的穩定，提出了“保衛馬克”的口號，《德意志聯邦銀行法》第3條規定聯邦銀行以穩定幣值作為貨幣政策的法定目標；該法第12條規定聯邦銀行對聯邦政府經濟政策的支持不應與其穩定幣值的目標發生沖突。正是因為央行絕不因政府的政策影響自己目的的實現，更體現了央行的獨立性。

三、中國人民銀行貨幣政策的法定目標該如何取舍

縱觀我國2015年新修訂的《中國人民銀行法》，通過該法第三條規定看出我國實行的是雙重目標制，以促進經濟增長為主要目標，穩定幣值只是經濟增長的基礎或是手段。但筆者認為在現今我國復雜的金融環境中，中國人民銀行更應堅定地選擇單一的貨幣政策法定目標，而非多重目標。

（一）從四重目標之間的矛盾關系否定多重目標制

長期來看貨幣政策的四個目標之間具有高度的一致性，而從短期來看，除了充分就業與經濟增長因奧肯定律5而呈現正相關關系之外，貨幣政策的各個目標之間都存在著一定程度的矛盾性：首先，物價穩定與充分就業之間存在矛盾。通貨膨脹率與失業率之間存在著菲律普斯曲線6，該曲線反映了通貨膨脹率與失業率之間存在一種此消彼長的關系。其次，物價穩定與經濟增長之間存在矛盾。經濟增長總是伴隨著物價上漲，使得物價極不穩定，不利經濟發展。第三，物價穩定與國際收支平衡之間的矛盾。如果出現國際收支逆差和國內通貨緊縮或者出現國際順差和國內通貨膨脹的情況下，二者就會出現矛盾，無法平衡，而且這種矛盾因各自影響的因素不同，無法用同一種貨幣政策來進行調整7。第四，國際收支平衡與經濟增長之間的矛盾。經濟增長導致進口需求增加，容易出現出現國際逆差，反之為了平衡國際收支，就需要采取緊縮的貨幣政策來減少貨幣供應量，降低內需，這又導致了經濟衰退的尷尬處境。

（二）選擇單一的貨幣政策目標可以加強中國人民銀行的獨立性

央行在一國的體系中擁有獨立地位，它應獨立地利用貨幣供應量、利率、匯率等中介手段來遏制通貨膨脹，防止社會經濟發展過熱，而一國政府的基本目標為促進經濟發展，如果中央銀行也以促進經濟發展為最終目標，就無法保持其獨立性，甚至其功能就會如政府的分支機構，同時也會使通貨膨脹的風險加大。例如我國《中央銀行法》第四條，第八條，第十二條等規定，其要求央行在作出有關決策之前都要報批或者備案，這些都說明我國央行在金融體系中的獨立性地位并沒有得到明確。

（三）短期可以充分就業為目標，長期仍應以穩定幣值作為法定目標

目前我國央行更多是以增加貨幣供應量來擴大內需，導致物價、房價畸高，這并不是治標之根本，必須要促進充分就業，增加工資收入在公民收入中的占比。這說明短期內要以促進充分就業作為中國人民銀行的貨幣政策法定目標，但從長期來看，就業問題不能根本解決通貨膨脹的問題，對于普通民眾而言通貨膨脹的壓力是剛性的，因此仍應將幣值穩定作為中國人民銀行長期的貨幣政策法定目標。

四、中國人民銀行如何適用單一的法定目標

從上述討論可以看出基于我國《中央人民銀行法》對我國央行的規定內容來看，我國中央人民銀行必須改變過度依賴于我國政策的現象。

第一，改變中央人民銀行的報批制度。目前我國央行除獨立發行貨幣之外，獨立性職能較少，所有的決策都需要報國務院批準，這與我國的國情及中央人民銀行內部并沒有充分的專業人員所決定的，因此完全將批報制度改為獨立決定是不符合我國實際情況的，可以在短期內將批報制度轉為向國務院備案，并將備案的情形做出詳細的限定，不斷減少備案的情況，最終變為完全獨立地實行貨幣政策。

第二，增加中央人民銀行的內部專業人員。我國央行內部人員尤其是管理層人員大部分都是國家的政府人員，這必然使國務院的相關政策影響著央行政策的決定。筆者認為要確立中央人民銀行的獨立性，可以拓寬央行人員的就職渠道，減少政府人員的參與，使其僅以社會的經濟趨勢來決定貨幣目標與政策的實行，而不是一味地附和政府的經濟政策。

不能否認，中國人民銀行的貨幣政策法定目標幾經轉變，從不規范逐步走向規范、明晰。在具有特色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新形勢下，中國的貨幣政策的確立不應當“一刀切”，更不應該“仿西化”，不能果斷地使央行獨立行使貨幣政策，一味地提倡穩定幣值作為貨幣政策的法定目標而看不清經濟形勢。我們可以將促進充分就業作為央行短期貨幣政策的法定目標，而“穩定幣值”作為央行的神圣職責，并最終將“穩定幣值”作為中國人民銀行貨幣政策長期堅持的法定目標，只有這樣才能保持央行的獨立性，推進我國國民經濟持續、穩定、告訴、健康、協調發展。

【參考文獻】

1、鮑德維：《公共部門經濟學》，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出版，2000年第二版，第88頁。

2、張 奎：《中國貨幣政策有效性研究》，吉林大學出版，2015年6月出版，第35頁。

3、埃德溫.尼夫：《金融體系：原理與組織》，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年出版，第44頁。

4、朱正元：《美國聯邦儲備體系貨幣政策最終目標的辯證否定與啟示》，摘自南方金融，2001年5月出版，第49頁。

5、梁國方：《論述我國中央銀行貨幣政策目標》，摘自附件干部學院學報，1994年第1期。

6、王小奕，蔣萬進：《德國貨幣政策的目標、操作與啟迪》，載于《中國金融》，1997年6月出版。

7、林文浩：《中國貨幣政策與匯率政策協調研究——基于多目標貨幣政策框架視角》，天津財經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13年5月出版，第48頁。

8、曹建明：《關于我國金融法制建設的幾個問題》，載于《法學》核心期刊，1999年第4期，第2頁。11、黃憲，楊子榮：《中國貨幣政策會沖擊到美國貨幣政策嗎——基于效應外溢的視角》，載于《國際金融研究》期刊，2016年1月出版，第18頁。

9、威廉.菲利普斯：《1861-1957年英國失業和貨幣工資變動率之間的關系》，1958年新西蘭出版

10、田石英：《關于中國人民銀行貨幣政策法定目標的法律思考》，蘇州教育學院學報，2010年6月出版，第2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