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
G20是一個重要的全球治理機制,其成立之初在應對全球金融危機方面發揮了很好的作用。但是隨著金融危機本身的逐漸退潮,近年來世界多方聲音都對G20提出了批評。主要的批評意見集中于G20在全球治理過程中發揮作用的逐漸弱化。一些評論揶揄稱,G20領導人合影照片越來越長,解決的問題卻越來越少;另一些評論指出,各國在這個平臺上提出了很多的問題,但能夠實際解決的問題卻越來越少,G20已經淪落為政策問題的“清談館”,不能形成有效決議去影響各個國家的具體發展決策并促成通力合作。
然而,不同于前幾年,2018年的G20峰會卻備受世界矚目,這種矚目不是由于G20機制本身取得了突破、形成了什么決議,而是它作為重要溝通平臺的作用得到了各國的清晰認知。2018年開始中美兩國的經貿摩擦不斷升級,各領域的合作關系被人為打破。2018年的G20阿根廷峰會期間,中美兩國領導人舉行會晤,會晤之后兩國在解決經貿摩擦等問題上取得了一些進展。這說明G20作為溝通平臺,能夠在加強重要國家的協調磋商、避免潛在經濟危機的方面發揮積極作用。今年的G20峰會前中美兩國元首將會面的預期使其再次受到各國關注。長期以來,中美兩國在世界經濟發展中的地位都至關重要,如果兩國間的經濟關系問題處理不好,那么全球經濟增長也將失去其最主要的動能。由于美國方面政策行為的不確定性非常高,通過G20峰會實現兩國達成具體成果的難度較大,但保持溝通與接觸、并且讓G20的全部成員廣泛參與到全球經貿合作的討論中來,無疑有助于推動問題的最終解決。
本次G20峰會的主辦方日本非常希望通過峰會達成一些切實的成果,日方認為G20機制本身的使命就是推動各國在相關政策領域的協調和合作。在議題設置上,日本方面今年主要希望在三個方向推動國際合作。一是促進國際社會在實現可持續發展框架內的合作,例如應對氣候變化和環境保護、國際發展融資的可持續性、中小企業融資的問題等。二是引領面向未來發展的政策討論,比如說為了適應人工智能的廣泛應用和數字經濟的發展,今天的教育應作出何種必要的調整等。在這方面日方還特別強調了非洲的重要性。目前日本、歐盟、中國等主要經濟體的人口增長率都非常低,甚至一些國家長期面臨人口負增長的問題,非洲是未來全球勞動力市場的主要供給方之一。如果希望影響未來的全球勞動力供給,今天針對非洲的援助、教育、醫療衛生、移民等方面的政策安排就非常重要,因為這些政策發揮影響力是有周期的。對非合作的議題在2017年的G20會議上就已經提出,日本在今年的G20會議上將其提高到了一個新的高度。三是日本提出了一些日方能發揮自身優勢的具體領域。比如日本在應對老齡化方面由于其人口特征有著特殊的先發優勢、技術優勢,今年的G20峰會日本就倡議在應對老齡化方面進行討論。再比如說在基礎設施修建方面,日方依據其經驗提出了可持續的征地賠償機制。在歷史上,日本在修建鐵路的過程中建立了年金性質的征地賠償保障機制,以99年為期向被征地的家庭提供固定的轉移支付,并且取得了良好的效果。日方認為這些成功的具體領域的實踐經驗可以被其他國家充分討論和廣為借鑒。

日本在應對老齡化方面由于其人口特征有著特殊的先發優勢和技術優勢。G20大阪峰會上,日本將倡議在應對老齡化方面進行討論。
近年來,全球治理的形勢混亂,全球經濟的不確定性凸顯,引起國際社會廣泛關注和普遍擔憂。各國普遍感到缺乏一個強有力的聲音引領全球經濟發展。尤其是美國方面采取的一系列從全球治理中抽身的舉動,令局勢更加惡化。從2016年到現在,唯一一個清晰的全球治理方面的聲音,就是習近平主席2017年在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上的講話。當前,中國的經濟影響力無疑已經非常大了,而且中國也已經深度融入到了現存的全球治理框架內,國際社會也認可中國進一步深度參與和改善全球治理的意愿。中國能夠在全球治理中發揮更大的作用。在這個過程中,中國方面提出了一些非常好的愿景,例如共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也搭建了一些全球治理平臺,例如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AIIB)、“一帶一路”倡議等。但國際社會目前還有一些疑慮,需要中國進一步澄清并完善自己的方案。
第一,一些國家認為中國沒有明確地闡釋其想在全球治理舞臺上發揮的作用。中國一直說自己致力于通過一系列倡議讓各個國家都發展起來,卻沒有闡釋清楚在這一過程中中國希望得到什么、實現什么。前不久召開的亞洲文明對話大會上,一位外國代表打比喻說中國目前在“一帶一路”倡議上的表態好比一個人對他的鄰居說“我愛你,愿意跟你合作,讓你更好地發展”,但卻沒有說明自己為什么要這樣做。對于國際聽眾來說,他們不清楚倡議背后中方有著怎樣的激勵機制,因而產生了一些疑慮。
第二,中國在推動全球治理的理論方面無疑還有欠缺之處。比如在經驗方面,中國在“綱領”方面還存在一些欠缺。以美國為首的發達國家集團推行和實踐“華盛頓共識”,他們的大部分舉措都要到“華盛頓共識”那里去背書。雖然按照“華盛頓共識”的路子很多發展中國家的發展是非常失敗的,但這至少是一個可以自洽的理論框架。該做什么,該怎么發展,都有理論基礎。現階段,中國在相關理論方面的欠缺無疑使得中國無法給國際社會提供一個替代性的發展理論框架,因而就引發了一系列問題。
第三,在經驗和能力方面中國也存在不足。比如說中國在“一帶一路”框架下進行了很多基礎設施建設,但這些建設可能存在一定程度的綜合發展視角欠缺問題。例如,聯合國婦女署曾表示中國參與的相關基礎設施建設能夠提供的就業機會主要針對成年男性,而在給當地的女性、老人和兒童帶來發展機會方面還有所欠缺;大規模的基礎設施建設可能顯著影響周邊兒童、老人的安全,但這些方面的考慮目前在“一帶一路”項目下仍存在一定程度的欠缺。隨著中國自身發展的深化和對全球治理進程參與的深化,中國無疑需要進一步形成相關能力,在提出基礎設施建設等方案的同時,回應國際社會有關方面的關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