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語言與國際貨幣

高偉

語言和貨幣是現代社會人們交流的兩種最基本、最重要媒介。國際語言是在人文科技等諸多領域進行國際溝通交流的工具，不管是口頭的，還是書面的，都需要以國際語言作為媒介。國際貨幣是國際經濟交往的工具，是計價、交易、結算和儲備的工具，在國際貿易、投資、債務清償等各種跨境經濟交往中，都需要以國際貨幣作為媒介。國際語言和國際貨幣是息息相關的。一方面，語言文化對提高國際貨幣在境外的交易有重要影響，因為相同的文化習慣有利于提高貨幣流入地區對國際貨幣的認同感，進而增強流入地區居民持有國際貨幣的意愿。另一方面，國際語言與國際貨幣之間又是相互獨立的。比如，聯合國很早就把漢語作為工作語言，“漢語熱”已在全球遍地開花，而人民幣國際化才處于起步階段。很多外國小朋友能背唐詩、說普通話，但可能從來沒有使用過人民幣，甚至不認識人民幣。

從經濟上看，國際語言和國際貨幣都屬于準公共產品。公共產品具有強烈的外部性，使用的人越多，它們的效用就越大。在國際交往中需要國際語言和國際貨幣等公共產品，以降低國際交際和交易的成本。在國際經濟活動中，涉及的貨幣種類越多，匯率風險就越大，國際貿易和投資的成本就越高。從全球角度看，國際語言和國際貨幣的數量越少越好，因為數量越少，交易成本就越低、效率越高。理論上講，如果國際上只有一種語言和一種貨幣，那么國際交往的成本將是最低的。但在現實中，無論是超主權性質的單一語言和貨幣，還是主權性質的單一語言和貨幣，似乎都是天方夜譚。因為國際語言和國際貨幣都不是純公共產品，都帶有明顯的國家和民族特征色彩，作為母語和母幣的國家和人民，天然地享有獨特的優勢，比如英美的學生就不需要和中國的學生一樣，在英語學習方面投入那么多精力。美鈔可以買遍全世界，美國企業對外投資承擔較小的匯率風險。這種優勢對其他大多數國家而言是不平等的。這種不公平越嚴重，收益分配越不平衡，其他國家和民族保護自身語言和貨幣的動力就越大，推動國際語言和國際貨幣多元化的努力就越積極。

從數量上看，國際貨幣和國際語言的數量都很少，相對集中。世界上有200多個國家和地區，100多種貨幣，但能稱得上國際貨幣的也就是美元、歐元、日元、英鎊、人民幣、瑞士法郎等十種左右貨幣。世界上有2000多個民族，有五六千種語言，但能稱得上國際語言的也就是英語、法語、西班牙語、葡萄牙語、阿拉伯語、漢語、俄語、德語、日語等十種左右語言。

從人類歷史看，國家實力、國際貨幣、國際語言是“三位一體”的，并有很強的慣性。通常情況下，一個強國的貨幣是國際貨幣，其語言也是國際語言。在世界近現代史上，真正能稱得上全球性大國和超級大國的國家，也就是英國和美國，而這兩個國家又都是英語國家，所以目前英語是最主要的國際通用語言，其貨幣是國際貨幣體系的中心貨幣，比如金本位制時的英鎊和布雷頓森林體系時的美元。當然，在國家實力、國際貨幣、國際語言三者關系上也會有錯位，比如一國國家實力下降后，其國際貨幣和國際語言的地位還會在相當長的時間內維持，比如英鎊和英語。習慣成自然，一旦某種習慣形成之后，要想改變它是極其困難的，尤其是語言。

從形成條件看，國際貨幣和國際語言的形成因素大體相似。比如：國土面積要大，毗鄰的國家要多，其語言和貨幣需要被鄰國接受和使用;經濟規模要大，與其貿易投資的規模大，利益往來密切;科技文明領先，成為國際學習的榜樣;等等。除了這些決定性因素，歷史上一些強國還會通過一些特殊手段推動本國語言和貨幣的國際化，比如殖民、移民、宗教傳播等。一些列強曾迫使殖民地使用其語言和貨幣，英語和法語就是北美地區的殖民語言，英鎊和法郎曾是北美的殖民貨幣。通過向外大規模移民，也可以促進自己語言和貨幣的向外傳播，英國曾經是向海外移民最多的國家之一，有力地促進了英語和英鎊的國際傳播。某種國際語言和國際貨幣形成后，使用的網絡越大、范圍越廣，其使用者的成本就越低、效用就越高。

當前，隨著我國經濟實力的持續上升和國際地位的提高，漢語和人民幣呈現出國際化勢頭，這也是進一步增強我國綜合國力的重要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