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馮玉軍
今天的世界正經歷冷戰結束后的最重要轉型,力量格局加速重組,國際秩序全面重塑,包括中美、中俄、中日在內的大國關系更是活躍調整。在復雜、多變、敏感的過渡期,各種看似相互矛盾的現象與趨勢同時并存、相互作用。大變局下,必須以復合型思維看待復雜化世界,進而做出正確決策。筆者認為,國際格局與世界秩序重構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是舊的全球化進程遇阻與新的全球化規則醞釀形成同時并存。冷戰結束后的一輪全球化浪潮在帶來世界經濟普遍增長的同時也帶來了新的不平衡,既體現為國家間的不平衡,也體現為很多國家內部的不平衡。作為對這種不平衡的反動,一些國家特別是美國奉行“本國優先”的單邊主義和貿易保護主義,對其他經濟體動輒加征關稅甚至發動貿易戰和技術封鎖。
但同時,新的全球貿易和投資體系正悄然形成:美加墨新自貿協定,美韓、日歐自貿協定以及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CPTPP)已經簽署,美國和歐盟、日本的自貿協定正加速談判。零關稅、零補貼、零壁壘以及更高的環境、勞工以及知識產權標準將是其主要方向。可以預見,經過一段時間的討價還價和相互磨合后,參與此輪規則制訂和產業鏈整合的經濟體可能形成一個高度整合的大市場,而其他經濟體則有可能被排除在外。
二是國際政治的權力格局經歷著重要變遷。一方面,西方發達國家在世界經濟中的占比相對縮小,在國際政治體系中的地位有所下降,而且自身遇到種種問題:美國國內的政治斗爭極化;歐洲接連遭遇主權債務危機、難民危機以及英國脫歐危機等;法國出現“黃馬甲運動”以及新西蘭清真寺遭恐襲等。
但另一方面,美國的綜合國力特別是核心競爭力在經歷了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沖擊后正在明顯反彈:頁巖革命讓美國成為世界第一大油氣生產國,并深刻改變國際油氣市場和能源地緣政治;美國依然掌握世界核心技術優勢,處于世界產業鏈和價值鏈核心;美國軍費開支超過其后八國總和,沒有哪國的軍力可以與其匹敵;美元作為國際主要儲備貨幣和貿易結算工具的地位沒有實質性下降,備受詬病的“長臂管轄”使其金融霸權有增無減,甚至有能力將其對手屏蔽在世界主流金融體系之外;另外,“特朗普主義”讓美國的對外政策更加咄咄逼人,盡管很多國家包括美國的盟友對其心存不滿,但結果仍是不得不屈服于其壓力。這既表現在美加墨貿易談判上,也體現在北約成員國軍費增加上。因此,有關“美國衰落”的斷言是輕率的。
三是國際政治思潮泥沙俱下,保守主義、單邊主義、實用主義和極端主義抬頭。“特朗普主義”以唯美獨尊、單邊主義和極限施壓為主要特征,一定程度上損害了美國的全球聲譽;歐洲和拉美都不同程度地出現了政治右傾化;文明沖突論、極端主義和恐怖主義思潮在世界各地尋求信眾。
大變局下,中國的國際戰略必須把握正確方向,保持足夠定力。一是堅定不移地深化改革、擴大開放,更加全面、深度地融入正在到來的新一輪全球化進程,參與規則制訂,更加充分地融入全球產業鏈與價值鏈體系;二是堅持與美國發展平等互利、相互尊重的建設性伙伴關系,在利益與責任均衡的基礎上解決貿易不平衡問題、知識產權保護問題、技術標準問題,避免中美貿易摩擦進一步升級,避免中美市場“脫鉤”,更要避免中美經濟摩擦擴展至政治、社會、意識形態和軍事領域進而形成“新冷戰”;三是穩步推動“一帶一路”建設,將其作為新一輪全球化的組成部分,而不是另起爐灶形成另外一個“平行市場”;四是保持理想主義與現實主義的平衡,在推動“人類命運共同體”和新型國際關系建設、落實新安全觀和新文明觀的同時,切實有效地維護和拓展中國國家利益。
大變局下,要以更理性、更精準、更主動的原則處理中俄關系:一是準確定位中俄關系,堅定不移地發展中俄睦鄰友好合作關系。二是始終不渝地堅持“世代友好、永不為敵”“相互尊重、平等互利”“不結盟、不對抗、不針對第三方”的中俄關系黃金定律。歷史經驗表明,堅持之,中俄關系就可健康、平穩、可持續地發展;背離之,中俄關系就可能扭曲變形,甚至重蹈忽熱忽冷的覆轍。三是正確處理好中美俄關系,擺脫“三角關系”的陳舊思維方式,不搞“二對一”對抗,平行發展同美俄兩國的建設性友好關系。四是依照市場規律和互利原則,有條不紊推進中俄經濟合作,既要看到其巨大潛力,也要看到其現實約束、成本收益以及增長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