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猛
2018年,十三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通過的憲法修正案第三十五條將“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明確載入《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通過憲法明確“中國堅持和平發展道路,堅持互利共贏開放戰略,發展同各國的外交關系和經濟、文化交流,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這標志著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現已全面納入我國法治體系建設之中,成為新時代我國對外交往和參與全球治理的根本性指導思想。而在國際法領域,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則是對“國際社會”“世界聯邦”“真正共同體”等國際法理論學說以及國際法原則的補充、超越和發展,開創了建設現代國際法治、轉變全球治理模式、構建新型國際關系的新道路和新范式,對于這樣一項跨國界、跨種族、跨領域的重大國際性倡議,未來無疑也需要國際法的規范引領和制度保障。
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意蘊豐富,其核心內容是建設一個“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榮、開放包容、清潔美麗”的世界,追求實現人類對美好生活的共同期待和向往①,這不僅具有鮮明的中國特色,是對“與人為善”“以和為貴”“美美與共”“天下大同”等中華民族優秀文化傳統的繼承和發揚,更是蘊含全人類尋求世界和平、可持續發展的理想和追求,具備深厚的世界人文底蘊和全人類共有的價值觀、世界觀。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既尊重獨立的個人和國家利益,又超越單個的個人和國家范疇,從人類整體利益出發,為人類未來生存發展描繪藍圖、指明方向。如此偉大目標的實現迫切需要世界各國人民攜起手來共同應對關乎人類生存發展的全球性問題,同心協力化解影響世界穩定的國際爭端和地區沖突,以合力之勢助推全球治理體系變革、維護國際社會和諧穩定。具體來講:一是在政治領域要相互尊重、相互信任、以和平方式化解分歧和解決爭議;二是經濟領域要誠實守信、合作共贏、共同發展;三是在文化領域既要對自身文化充滿自信,又要開放包容、互學互鑒,尊重世界文明的多樣性;四是在安全領域各國要積極應對傳統和非傳統安全威脅,堅決反對一切形式的恐怖主義;五是在生態領域要崇敬自然、善待自然,走綠色發展的生態文明道路,共同面對全球能源與環境挑戰。②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自身即蘊藏著深厚的國際法淵源,例如:在傳統國際法理論學說當中,康德對國際關系的思考可概括為國際共同體理想,其認為全人類具有共同的利益,雖然國家間利益時常沖突,但這只是短暫的表面現象,人類基于共同利益終會實現永久的和平;在國際法基本原則當中,國家主權平等、善意履行國際義務、和平解決國際爭端、平等互利、和平共處等原則均與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所倡導的世界各國相互依存、休戚與共的價值理念相符;在現行國際條約當中,《聯合國海洋法公約》第140條“全人類共同利益”條款、《外層空間條約》中的第1條“整體利益”條款、《巴黎協定》第2條“共同但有區別的責任”條款均是為保護地球自然生態環境而制定的國際規則,其共同目的是創建綠色地球家園,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這些規則條款一致體現了全人類共同利益,同為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法治化的當代國際法實踐。可以說,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所包含的各種要素現已普遍存在于國際社會當中,其中構成國際法淵源的理論學說、基本原則、規則條款既是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的主要法律表現形式,又是對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進行推廣實施的主要法律載體,成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倡議的重要法理來源和實踐基礎。
現代國際法治要求在國際社會的不同層面推進實現“良法善治”,通過公平正義的國際法捍衛世界人民的基本權利和人身自由,反對強權政治、獨裁暴政和恐怖主義,并主張聯合制裁跨國犯罪以實現良好的國際社會秩序。③而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則是站在全球人類命運的高度,以“共商共建共享”為原則,包容互鑒、合作共贏為方式,和諧共存、共同利益為目標,不斷增進各國之間相互理解、相互尊重、相互信任,與各國人民攜手共筑包容開放、共同安全、可持續發展的新型全球治理體系。人類命運共同體法治理念與現代國際法治所遵循的“良法善治”在價值內涵上具有一致性,同是對“尊重主權、平等互利、和平共處”等傳統國際法原則的繼承、弘揚和發展,人類命運共同體價值理念的法治化由此成為推動全球治理體系變革和構建公平正義國際新秩序的有效方式:一方面,在法治化進程中世界各國依靠國際法可以公平地享有國際權利、平等地承擔國際義務,各國人民的正當權益也能夠得到平等、充分、有效的保護,公平正義的法治理念在現代國際法治框架下更易趨于實現,世界上不同國家、地區、民族之間通過平等協商共同參與全球治理的愿望將由此成為現實;另一方面,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的法治化是人類命運共同體意識從感性到理性、由模糊到鮮明、從抽象到具體的演變過程,以國際原則、國際條約、國際慣例為法律載體將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充分融入世界秩序重構之中,使其成為構建新型國際關系的強大思想武器和行動指南,不僅有助于世界各國由傳統的通過戰爭、殖民、劃分勢力范圍等手段爭奪利益和霸權逐漸向以談判協商、簽訂條約、構建制度、完善機制等和平方式協調彼此間利益和關系演進,同時也有利于以全世界人民利益為中心探索創建開放、包容、普惠、均衡、共贏的全球治理新模式。
綜上所述,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是基礎,國際法是載體,法治化是路徑,全球治理體系變革是目的,以國際法為法律載體將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進行法治化,完善與之相關的國際法原則和國際規則,以蘊涵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的現代國際法治推進全球治理體系變革,最終建立起“共商共建共享”的新型全球治理體系,這即是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國際法與全球治理體系三者緊密聯系、互為一體的內在邏輯關系(如圖1所示)。三者之間以“法治化”為動力和紐帶相互影響、相互作用、共同發展。由此可見,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完全可借助國際法話語生動表述其本有的思想意涵,但這需要歸納梳理包含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的國際法理論學說、國際法原則和國際條約,揭示能夠集中體現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的主要國際法淵源,唯有如此才能更好地為論證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的重大價值意義提供充分理論和事實依據,才能真正為探索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的法治化路徑以及推進全球治理體系變革鋪墊法律基石和創設有利前提。

圖1 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國際法與全球治理體系間的內在關系示意圖
國際法作為調整國際關系的基本法律制度,在保障國際交往中的當事國利益、和平解決國際爭端、維護公平正義國際秩序、促進國家間對話與合作等方面與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的精神內涵高度契合,現行國際法蘊涵和滲透著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而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則是當代國際法的精神信念之魂。縱觀國際法理論學說發展史,盡管派別林立、視角不同、觀點各異,但最終都是以謀求人與自然和諧發展、維護國際社會共同利益、實現世界永久和平為理想目標而展開的學術研究和理論探討。
1.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與格勞秀斯國際法學說。格勞秀斯繼承了亞里士多德《倫理學》中的利益觀,認為法律有自然法與意志法之分。他將自然法定義為“一種正當理性的命令”,認為自然法主要體現了人的性格,與其他動物不同,人是社會性、智慧、理性的動物,從本性上有著追求社會和平生活美好的愿望,除了“社會性”以外,人類還具有一種“識別力”,能夠根據內心渴望對利弊得失做出價值判斷,而不受外來因素左右,一旦違反了這種源自于內心的判斷即是違逆了人性,也就是違反了自然法。④由此可見,與一般古典自然法學家一樣,格勞秀斯也是從人的本性和理性出發解釋自然法,但與霍布斯不同的是,他所講的人性首先是社會性,是尋求和平的、有組織、有道德的社會生活的本能,而并非斗爭的、矛盾的、利己的人的本性。基于人類的社會性和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共同向往,格勞秀斯更是將自然法的基本原則延伸至尊重他人財產、歸還他人之物、信守條約承諾、賠償過錯損害、承擔法律責任等社會生活中的眾多領域。
在國際法原理方面,格勞秀斯認為國際法是支配國家間相互交際的法律,是維護各國共同利益的法律,其目的在于保障國際社會的集體安全,而國際社會安全的實現則需要通過和平方式解決國家間爭端,即使采取非和平的方式,比如戰爭,也應當嚴格遵循國際法的基本原則。⑤在其著作《戰爭與和平法》中,格勞秀斯指出人本質上是社會性的群居動物,具有共同生活的本性,而國家是由個人組成的,處理和協調人與人之間爭端的法則同樣也適用于國與國之間,在解決國家間爭端時有必要制定出臺一定的規則對國家行為進行規范和約束,從而在法律框架下以和平方式解決國際爭端并以此獲得公平公正的結果。同時,書中還提到“所謂主權,就是說它的行為不受另外一個權力的限制,所以它的行為不是其他任何人類意志可以任意視為無效的”⑥,格勞秀斯由此堅信國家主權是獨立、平等、不受干涉、神圣不可侵犯的,國家主權平等是國際法存在的基本前提,只有在國家主權平等的基礎上國與國之間才可能通過談判協商、簽訂協議、擬定條約等非戰爭方式和平解決爭端,真正實現國際爭端解決的實體正義與程序正義。格勞秀斯的國家主權學說為此后的國際關系、國際法的發展奠定了理論基礎,成為協調和處理國家間關系的基本準則。
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目的并非推翻國家治理體制,建立一個“無政府”狀態的世界體系,而是要在相互尊重國家主權的前提下創建一個具有前瞻性、開放性、平等性、互利性的國際合作框架,共同尋找人類和平與發展,世界和諧與繁榮、文明進步與創新的最佳路徑。通過共同的法則和制度將國際爭端限制在一定范圍以內,以法律形式約束國家行為并以此追求實現世界和平的理念有著密切的關聯一致性。因此,格勞秀斯的“國際社會”學說成為后來“國際共同體”思想產生的重要法律淵源,為“國際共同體”理論的開創和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國際法基礎。⑦
2.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與康德國際法學說。康德對于法律的認識僅是借用了自然法學派的某些概念術語,更多的是從理性哲學范疇解析法律,晚年的康德將目光由哲理法學進一步轉向以人的權利和自由為主干的政治法律哲學,這尤其體現在他的國際法學說之中:
(1)關于國家主權。康德認為與公民所擁有的“主體性”一樣,國際法首先應當維護國家的獨立自主,無論國家大小都將其看作是不可侵犯的獨立實體。國家主權獨立應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任何國家不得以武力干涉他國的國內事務和國家政權,二是主權國家應立足于本國實際來解決各種國內危機,而不可依靠對外戰爭來維系自身的發展。⑧同時,康德還主張建立用以維護國家主權獨立的世界聯邦,該聯邦的主要職責在于保證各成員國主權自由、人民平等,并以此維持國與國之間的和平狀態。⑨
(2)關于戰爭。康德堅信能夠實現世界永久和平,但也承認在構建和平世界的過程中也存在著戰爭狀態。康德一方面認為戰爭的存在具有客觀性,這是由于不存在能夠有效制約戰爭爆發的國際公權力,從而導致國家間關系呈現為一種自然狀態,各國出于自身利益的考慮,往往會與其他國家發生利益爭奪,甚至爆發戰爭。⑩另一方面,康德認定和平并不是狹義的完全沒有武力戰爭的狀態,是否存在戰爭并非是衡量世界和平的唯一標準,而是應將永久和平視為“國際間戰爭的政治自然狀態的終結”。但是,根據理性并遵循權利只能建立在法治基礎之上的判斷標準,康德否認發動戰爭是天賦國家的權力,更是譴責恃強凌弱的國際不公正行為,特別是歐洲對世界其他地區的殖民行為,強調國家絕不是恣意妄為的“利維坦”,即使在戰爭中也要具備理想,也要遵守國際法律制度。
(3)關于和平。康德在《永久和平論》一書中描繪了和平世界的美好圖景。《永久和平論》的理論宿主是其道德哲學,康德用其道德哲學中的諸項原則在國際政治哲學層面推演出世界永久和平的宏偉遠景,他認為遵照人類社會趨于完善的發展規律,世界政府的建立將是自然而然的過程,普遍的世界公民狀態終有一日會成為現實。《永久和平論》是仿照條約形式書寫而成的,書中詳細列舉了簽訂條約、談判協商、尊重主權、廢除常備軍、禁止對外戰爭、不干涉他國內政等實現永久和平的原則性條款,特別是將簽訂條約置于篇首,提倡用法律方式和平解決國際爭端,通過《永久和平論》可以看出,康德試圖將國際法作為維護世界和平的主要手段。
康德相信永久和平終會實現,但這要以締結聯盟、推行法治、遏制戰爭為基礎,特別需要通過世界聯邦保障世界人民權利,在友好基礎之上形成世界公民,將各國各民族緊密結成崇尚和平發展的“萬民之國”。康德對國際關系的描述可歸納為“共同體理想”,這被學界認為是世界主義和理想主義的代表,是和平主義的光輝旗幟。然而遺憾的是,受制于時代的局限性,康德并未對“世界聯邦”概念進行準確定義,也未對其進行全面的法律闡釋,但這卻不妨礙“世界聯邦”中的永久和平思想對后世構建國際共同體、國家利益共同體給予了理論和實踐上的啟示,并由此成為當代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的重要國際法淵源。
分析實證主義法學派的代表人物邊沁在《道德與立法原理導論》一書中首次將international law作為國際法名稱,他認為先前一貫使用的law of nations詞義更接近表示“國內法”,未能充分反映國際法調整國家間關系的特征,與之相比,international law更能準確表述歸入“萬國法”名義下的諸多法律,“萬國法”更應被稱為國際法。對于制定國際法的目的,邊沁也在《國際法的目標》一文中進行了解釋,認為國際法立法者的目的是為了追求國家平等和共同功利以最終實現所有國家和人民的最大幸福,例如“在國際交往中不侵犯他國、保證他國利益、接受他國利益、不成為他國受害者、減少戰爭的殘暴行為”等等。一言蔽之,邊沁希望所有國家能夠做出“達到最大善”的行為,可以犧牲自身的部分利益而聯合建立起一個永久和平的世界。根據國際法要實現的目標,邊沁就如何完善國際法、建立和平世界提出了具體建議,并詳細闡述于《普遍、永久和平計劃》一文當中,邊沁認為完善的國際法并非僅僅是一種習慣,而是需要通過書寫以法典或條約的形式予以具體體現,他建議在編撰國際法法典過程中要尤為注意“組織公開公布不成文的國際習慣、列明可能使國家間利益陷入沖突的條約、明確區分國家實施的善意侵害與惡意侵害等涉及國際秩序安全的關鍵性問題”。顯然,邊沁的國際法法典編撰思想不僅停留在技術層面,更多的是將其視為一種有效避免戰爭沖突、維護世界和平的重要方式。
“國際安全、世界和平”被邊沁視為保障人類幸福的首要條件,他所設想的國際法目標雖然帶有些許功利主義色彩,但也為促進世界永久和平提出了一些具有理論價值和實踐意義的對策建議,并且隨著時代變遷,他的大部分建議,例如“放棄殖民主義、成立國際法院、編撰國際法法典、裁減軍備”等措施,都在現實中得到了印證并取得進一步發展。可以說,邊沁是理想主義者、功利主義者,也是推動國際法發展的改革者,他的國際法法治思想時至今日仍具價值,不僅表現在他的永久和平計劃與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下的建設一個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榮世界的宏偉目標具有高度的內在一致性,而且他的通過國際法保障國際安全、維持世界和平的國際法治理念和諸多具體措施對于實現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法治化,以及以國際法為法律載體推進全球治理體系變革也有著重要的啟示及借鑒意義。
馬克思主義視野中的國際法同時具有國家和國際屬性,是以調整國際關系、穩定國際秩序和實現世界和平為目標,并具有推動經濟全球化進程的內在特征。國際法制定實施的本質意義是為世界人民利益服務的,這集中體現在馬克思主義的“真正的共同體”學說之中。1846年,馬克思恩格斯在唯物主義歷史觀奠基之作《德意志意識形態》中批判了資產階級國家的“虛幻共同體”形式,首次論證了集體和個人自由的真實內在關系,提出需要建立“各個個人在自己的聯合中并通過這種聯合獲得自由的真正共同體”,從而把人類從被奴役、被統治的社會關系中解放出來。在馬克思主義的世界觀中每個個人都是共同體的重要組成部分,也只有在共同體中個人的才能方能獲得全面發展,每個人才能夠實現真正的個人自由。1848年,馬克思恩格斯在《共產黨宣言》中再次強調“在自由人聯合體中,消除了個人與共同體之間的對立和異化關系,人的個性與自由將在共同體中得到充分全面的發展”,馬克思恩格斯相信自由人聯合體必將替代舊的社會形態,為每個人的自由發展創造有利條件,而每個人的自由發展又是實現一切人自由發展理想的基礎和前提。雖然馬克思恩格斯在其著作中沒有對共同體概念做出準確定義,但根據不同時期的著述可將馬克思恩格斯的共同體思想概括為“所有的人基于共同利益和共同解放訴求而形成的一種休戚與共的關系模式”,這種人類和諧共存的方式揭示了“人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而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的本質,這讓人們意識到人類只有通過“真正的共同體”——自由人聯合體才能實現全面自由的發展。
馬克思主義的“真正的共同體”國際法思想激勵著全世界人民聯合起來勇敢追求平等、自由、進步、發展,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正是我國在全球化時代對馬克思“真正的共同體”理論學說的繼承和發展,是將“真正的共同體”思想全面融入全球治理體系之中,通過“共商共建共享”推進全球治理體系變革,讓世界朝著更加開放、包容、普惠、平衡、共贏的方向發展。總體而言,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是在馬克思“真正的共同體”理論學說基礎上取得的進一步發展,有著深厚的馬克思主義國際法理論淵源及實踐基礎,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的提出不僅加深和豐富了馬克思主義對人類社會發展規律的認識,更是打破了“修昔底德陷阱”的魔咒,開辟了世界各國對話合作、互利共贏、共享共治的全球治理新道路。
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倡議以遵循國際法原則為前提和基礎,其所追尋的公平正義、民主自由、平等和平的世界政治經濟發展模式與現代國際法治的核心思想理念相一致,其所謀求的共商共建、對話合作、互利共贏的全球治理新體系與當代國際法的立法宗旨及目標相同,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既符合國際法原則的基本價值和內在要求,又通過國際實踐豐富了國際法原則的時代蘊涵。
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是在現有國際法框架下進行的,人類命運共同體倡議中的現代國際法治理念是對當前國際法體系的深化和發展,是將《聯合國憲章》為代表的國際法原則視為人類命運共同體構建過程中所應當遵循的最高原則,即“憲法原則”,其意在遵循國際法原則前提下以國際法為法律載體穩步推進現代國際法治建設和全球治理體系變革,是對既有國際法律制度的運用和發展,而非顛覆和挑戰傳統國際法秩序。目前,被國際社會普遍認可的國際法原則主要集中在《聯合國憲章》第一章“宗旨與原則”之中:
1.國家主權平等原則。該原則強調無論國家大小、經濟強弱、人口多少,所有主權國家在國際法上的地位一律平等,每一個主權國家只要符合國際法的基本原則和一般準則,以及與其他國家所簽訂的國際條約,都能夠自主地行使從國家主權和國際社會成員資格中派生出來的所有權利,而不受任何外來干涉。國家主權平等原則作為各國實現國際合作、國際安全、民族自決等其他國際法原則的基礎和前提,其蘊含的國際法治精神在傳統國際法理論學說的傳承與流變中得到延伸和發展,并已規定在多部國際法律文件之中。
我國基于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所提出的“國家不分大小、強弱、貧富一律平等,尊重各國人民自主選擇發展道路的權利,絕不以大壓小、以強凌弱、以富欺貧”的國際倡議,是在遵循國家主權平等原則前提下,把世界理解成為一個不可分割且相互依存的共同體,將相互尊重、平等協商作為處理國家間關系的主要方式。該倡議從宏觀視角對全人類共同的價值、利益、責任進行了重新定義,充分體現國與國之間的主權地位平等。故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不僅向世人展示了有意構建以平等互利、合作共贏為核心價值理念的新型國際關系,同時也是對《聯合國憲章》中“國家主權平等”原則的一貫堅守和創新發展。
2.和平解決國際爭端原則。和平解決國際爭端是愛好和平的國家和人民的共同夙愿,之所以能夠成為國際法基本原則是因為其對于維護國際社會政治經濟秩序,以及建立和睦友好的國際關系起到至關重要的推動作用,這尤其體現在和平解決國際爭端原則反對人類歷史遺留的弱肉強食、強者生存的叢林法則中,是對抗帝國主義、殖民主義、霸權主義的有力武器和重要手段,對于解除東西方對峙的兩極格局以及遏制“政治集團”“勢力范圍”的惡性膨脹都具有積極的引領示范作用。和平解決國際爭端已成為正確處理國與國、地區與地區之間紛爭的主要方式,對于平抑動蕩的世界局勢具有十分重要的現實意義,如果和平解決國際爭端原則無法得到有效實施則會帶來嚴重后果,甚至引發武裝沖突或戰爭。與之對應,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中的“營造公道正義、共建共享的安全格局,摒棄一方獨霸的思維,和平解決爭端,為合作創造前提”外交理念正是對和平解決國際爭端原則做出的深刻詮釋。遵循人類命運共同體和平發展理念,我國一貫堅持以和平方式解決國家間糾紛和國際熱點問題,反對動輒訴諸武力或以武力相威脅,主張做世界和亞太地區和平穩定之錨,走對話而不對抗、結伴而不結盟的和平外交之路。
3.互不干涉內政原則。該原則強調每個國家主權獨立,在相互尊重主權和領土完整前提下,各國主權范圍內的事務不受到任何形式的外來干涉,這是國際社會公認的國際法調整國家間權利義務關系的一項基本原則。我國堅持奉行獨立自主的外交政策,在1955年萬隆會議發表的《關于促進世界和平與合作的宣言》中提出了和平共處五項基本原則。與時俱進,如今在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指引下,我國對互不干涉內政原則再次進行了全新闡釋,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尊重各國人民自主選擇發展道路的權利,維護國際公平正義,反對把自己的意志強加于人,反對干涉別國內政,反對以強凌弱”,這一方面宣示了我國將會攜手世界各國人民共同努力建設文明多樣、兼容并蓄、開放包容的新型國際秩序;另一方面也說明了世界各國雖然在社會發展、政治經濟、思想文化等方面存在較大差異,但這并不能成為對他國內政指手畫腳、橫加干涉的正當理由,而是應當相互之間尊重、包容、理解、互愛,通過求同存異、錯位發展、加強合作以實現互利共贏。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將互不干涉內政原則作為國家間和平共處的基礎和前提,并在理論與實踐中與時偕行賦予了其新的時代內涵。
國際范圍內人權觀念的發展大致經歷了三代,“三代人權理論”是由著名捷克法學家卡萊爾·瓦薩克根據近代史上三次革命運動率先提出的:第一代人權觀念強調維護公民個人人權,側重對公民言論自由、信仰自由、宗教自由、生命安全、財產權利等人身權利的保護,為公民政治權利的實現奠定了基礎;第二代人權觀念可概括為集體人權,具體表現為公民的社會、經濟、政治、文化權利,例如“健康權、工作權、教育權、休息權”等等。這一代人權的理論依據是自由平等思想,希望人們能夠獲得實質平等的社會利益、公共服務和發展機遇,第二代人權由此也被稱之為“積極權利”,需要國家采取相關措施保障實現,是對第一代人權概念的補充和拓展;第三代人權觀念以共同發展為本位,其主題為關系到人類生存發展所依賴的自決權、發展權、和平權、環境權、人道主義援助權等內容,所以又被稱之為“連帶權利”,該權利的實現需要通過國家間的平等對話與協商,并在國際社會中建立起保障人權的長效合作機制。與尊重和保障人權原則相對應,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準確把握和反映了人權事業的歷史發展趨勢,強調以政府間對話與合作的方式協力推動國際人權治理體系變革,是在新形勢下對國際人權事業提出的新的更高要求:
1.尊重人權保護意識的多樣性。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將人類文明多樣性視為世界的基本特征和社會進步發展的動力源泉,從國際視角辯證理性地看待人權保護的個性與共性、普遍性與特殊性問題,既對各國因其社會制度、宗教信仰、歷史文化差異而對人權保護的不同認識表示理解,尊重他國的人權發展道路,同時,也提倡不同文明之間包容互鑒、平等互信、取長補短、共同進步,堅持平等對話和協商、和平處理矛盾與分歧,為促進人權保護的國際合作尋求更加有效的實現路徑,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在平抑、融合、化解人權保護的個性與共性、普遍性與特殊性問題上具有重要指導意義。
2.意在加強人權事業的國際合作。各國對于人權保護有不同認識,需要進一步加強人權保護的國際對話與合作,共同推動國際人權事業發展。國際社會中對于人權保護的認識差異由來已久,這源于各國的社會制度、歷史文化、意識形態迥異,是人類社會發展到一定階段的正常現象。對此,只有通過對話與合作方能消除誤解、增進了解,逐漸化解彼此間在人權保護問題上的矛盾與分歧。在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指引下,我國在聯合國人權理事會第37屆會議正式提出“在人權領域促進合作共贏”決議,強調堅持多邊主義,致力于推動人權領域的國際對話與合作,以實現人權保障的互利共贏為目標。該“決議”以構建相互尊重、公平正義、合作共贏的新型國際關系為基礎,為推動國際人權事業發展提供了中國方案,展現了中國的世界情懷和大國擔當,最終獲得聯合國人權理事會高票通過。由此可以看出,在人權保護領域,國際對話與合作方式現已得到世界各國人民的廣泛擁護和支持,反映出國際社會的共同愿望,是新時代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對國際人權事業做出的杰出貢獻。
在國際環境保護領域,可持續發展問題是全球生態文明建設的主要內容,面對可持續發展中的諸多現實難題,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遵循“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理念,積極尋求實現可持續發展的可行之路,倡導世界各國嘗試改變傳統的以犧牲自然資源為代價的社會發展模式,轉為采取綠色的發展道路和生活方式。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將自然生態環境的全球治理視為推進實現可持續發展原則的有效路徑,強調發揮國際合作與制度建設的核心作用,希望在國際規則重構中充分融入綠色發展理念,在國際對話與協商中逐漸形成加強生態環境保護的全球共識:
1.積極參加并落實《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2015年聯合國大會審議通過了《改變我們的世界: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的決議。該“決議”包括17項人類可持續發展計劃以及169項與上述計劃相關的具體措施,展現了人類應對可持續發展危機的堅定信心,其總體目標是在國際社會中盡快形成較為統一的可持續發展評判標準和實施方案,通過國際對話與合作建立起真實、客觀、公正的第三方評價監督體制和爭端解決機制,以“多邊”互助方式逐步取代以往的“單邊”保護措施,從而保障人類社會的未來發展道路切實符合可持續發展原則的基本理念和要求。
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與“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在世界格局、價值觀念、推進路徑等方面具有天然的內在一致性,均是站在人類生存發展高度而提出的宏偉倡議,同是以建設一個“綠色低碳”和“清潔美麗”的世界為目標,作為全球最大的發展中國家——中國始終是“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的堅定倡議者、支持者和擁護者。為有效落實“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在2016年4月,我國政府正式發布《落實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中方立場文件》,闡明了我國落實“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的基本原則和立場,并詳細介紹了我國對可持續發展問題的踐行理念、推行政策和計劃開展的各項措施。以《落實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中方立場文件》為指導,我國政府在2016年至2017年又連續發布了《中國落實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國別方案》《中國落實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進展報告》,對中國落實“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所面臨的實際問題、已采取的措施、已取得的成效等事項進行階段性總結,并向國際社會進行了匯報。我國穩步推進“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以實際行動切實履行在聯合國大會中做出的莊嚴承諾,為人類可持續發展事業爭取貢獻更多中國力量。
2. 為實現可持續發展兌現國際援助承諾。雖然我國是一個發展中國家,但多年來在致力于自身發展的同時,也一直堅持在力所能及范圍內對其他貧窮落后的發展中國家施以援助,勇于承擔與自身發展水平相適應的國際責任和國際義務,這正是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所倡導的“義利相兼、先義后利”正確世界觀、價值觀、義利觀的集中體現。我國對外援助的宗旨是幫助受援國改善民生并增強其自主發展能力,促進受援國社會經濟的可持續發展。特別是近年來,我國量力而行積極向其他發展中國家提供國際援助,其中包括:設立災害援助基金、開展國際扶貧、開辦發展學院、提供醫療援助、加強農業合作、實施婦幼健康工程等一系列博施濟眾的善舉,這些不勝枚舉的國際援助行動展示了我國政府愿與廣大發展中國家人民一道爭取公平發展機遇以實現共同進步、共同發展的國際主義奉獻精神。通過國際援助這個“橋梁”,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與可持續發展原則在理論與實踐層面實現了深度融合與對接,同時也對中華民族千百年來一以貫之的“協和萬邦、萬國咸寧”的對外交往價值觀、義利觀賦予了新的時代意義。
國際條約是人類共同利益需求法律化的最直接表現形式,明確反映了人類的利益價值追求,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強調的也是全人類的整體利益,與國際條約追求實現的目標相符,本質上與現代國際條約堅持和倡導的“全球治理”“可持續發展”“人類共同利益”等理念在價值取向上是一致的。《巴黎協定》《聯合國海洋法公約》《外層空間條約》等國際條約都考慮到人類的整體安全和利益,其目的都是促進世界和平發展和保護人類共同的生存環境,均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倡議的精神內涵。
氣候變化是典型的全球性問題,需要世界各國加強合作以共同應對。《巴黎協定》第一次將氣候公正、扶貧減貧、婦女權利、食物安全、代際公平等關乎人類未來生存發展的重大議題納入其中,協定中應對全球氣候問題的各項舉措完全符合全人類共同利益,例如“減排條款、陽光條款、普遍適用條款、共同但有區別責任條款”等規則充分詮釋了人類只有一個地球,各國共處一個世界,地球是人類共有的家園,這讓人們清醒地意識到國際社會日益成為一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運共同體”。在面對氣候環境等形勢復雜的全球性問題時,任何國家都不可能獨善其身,只有通過對話合作共同尋求解決之道。對于全球氣候變化治理而言,《巴黎協定》無疑是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在當代國際法領域的偉大實踐。
中國是全球氣候治理的積極推動者,一直致力于構建一個由世界各國共同參與的全球氣候變化治理機制,是多邊氣候公約《巴黎協定》的堅定倡導者、維護者和實施者。我國希望通過《巴黎協定》一是讓世界各國摒棄零和博弈的狹隘思維,推動各國尤其是發達國家多一點共享、多一點擔當,共同打造“合作共贏、各盡所能、公平治理”的全球氣候變化治理新模式;二是建立起“奉行法治、公平正義”的全球應對氣候變化機制,提升國際法在全球氣候變化治理中的作用和地位,促進形成穩定、公平、透明、可預期的氣候變化國際法治環境;三是創建“包容互鑒、共同發展”的國際合作平臺,以便于各國加強對話,彼此之間“相互借鑒、取長補短”共同面對全球性問題和挑戰。《巴黎協定》的生效不僅開啟了國際社會應對全球氣候變化的新起點,也是全世界人民共商共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生動體現,應當在《巴黎協定》“共同但有區別責任”的基本原則下,由各締約國主動承擔與自身能力相稱的國際責任,聯袂推進實現能夠有效控制全球氣溫升高的氣候變化治理目標。
1982年《聯合國海洋法公約》涉及海洋管理的方方面面,是迄今為止法律層級最高、最具權威性、內容最為全面的調整世界海洋關系的根本大法,被世界各國譽為“海洋憲章”,公約的生效實施標志著國際海洋法律制度的基本確立和人類和平利用海洋時代的到來。《聯合國海洋法公約》既顧及世界各國的國家主權和國家利益,又考慮到全人類的共同利益,具體包括人類對海洋資源的現實利益和發展利益,其全人類共同利益觀集中體現在第11章——開發利用國際海底“區域”的相關條款之中,具體包括第136條“區域及其資源是人類的共同繼承財產”、第137條“對區域內資源的一切權利屬于全人類,由管理局代表全人類行使”、第140條“區域內活動應依本部分的明確規定為全人類的利益而進行”等規定。這些國際規則是為防止個別國家、自然人、法人擅自對國際海底“區域”中的海洋資源主張權利或據為己有,從而損害全人類的共同利益。同時,公約“全人類利益條款”允許在特定的情況下,并具備完善的海洋環境保護措施前提下,從人類整體利益出發由各國共同開發利用。《聯合國海洋法公約》將人類的海洋價值需求法治化,直接、準確、全面地反映了人類海洋文明的核心價值觀,與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倡議一樣強調維護全人類的整體利益,并與后者所倡導的“可持續發展觀”“正確義利觀”“全球治理觀”等價值理念具有高度的內在一致性。
1967年聯合國大會通過了《外層空間條約》,該條約是國際空間法的基礎,被國際社會稱之為“空間憲法”。《外層空間條約》確立了人類和平探索、開發和利用外層空間的基本原則。2018年6月20日,在紀念聯合國外空會議召開50周年的高級別會議中采納了中國提議,將“在和平利用外空領域加強國際合作,以實現命運共同體愿景,為全人類謀福利與利益”的建議方案寫入會議成果文件之中,并由聯合國大會決議確認。近年來,我國一直呼吁建設和平、發展、合作、法治的外層空間,在此次外空會議中由我國提出的“外空命運共同體”理念不僅是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新時代下對《外層空間條約》所包含的“共同利益”“和平利用”“環境保護”“國際合作”等精神原則的繼承弘揚和創新發展。“外空命運共同體”理念既和《外層空間條約》所確立的“探索和利用外空應為所有國家謀福利和利益”的目標和宗旨一脈相承,又十分契合外層空間全球治理體系變革的當代需求,其蘊含的“保護外空環境、促進外空探索、保障外空安全、可持續發展”等和平利用太空的思想更是反映了當前國際社會的普遍訴求,為新時期加強外太空國際合作以及有效應對各類復雜的外層空間威脅與挑戰貢獻了中國智慧。
公平正義的現代國際法治是全人類的共同追求,是世界和平與可持續發展的重要議題,也是世界各國共同參與和推動全球治理體系變革的主要途徑。人類命運共同體倡議秉持公正合理的現代法治理念,就是要在國際交往中踐行法治,推動國際關系的法治化和民主化,通過現代國際法治維護國際和平與安全、促進國際對話與合作,建立起以法治為基礎的新型國際秩序。未來應當深入挖掘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的國際法內涵,確立其對當代國際法發展的引領作用,并在對外交往中樹立以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為基礎的國際法意識、國際法思維,充分利用國際法這一“國際通用的語言”推進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的法治化,使其由一種國際倡議、國際共識逐步向具體的國際法律制度轉化,以蘊含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的現代國際法治驅動全球治理體系變革與發展。
1.構筑公平正義的現代國際法治,推進全球治理體系變革。法治一詞包含著人類對公平正義孜孜不倦的追求,是人類理性的產物,其目的是為了實現社會和人類交往的善良公正。古羅馬法學家烏爾比安引用杰爾蘇斯的話說“法乃公平正義之術”,一旦缺乏法治保障,公平正義也將難以實現。法治是我們這個時代的主旋律,營建公平正義的現代國際法治現已成為多數國家的共識,這集中體現在全球治理法治化趨勢的不斷加強,各國人民更愿通過法治方式應對關乎人類生存發展的重大挑戰,例如對于“人權保障、糧食危機、能源安全、氣候治理、扶貧減災、國際反恐、疾病治理”等世界性難題,許多國家愿意通過合作攜手共建開放包容的全球治理新格局并在規范有序的法治框架下共同參與治理。在全球治理背景下,越來越多的國家之間、區域之間甚至世界范圍內的國際事務逐漸納入法治軌道,國際關系也日益民主化和法治化,公平正義的國際法治環境正在不斷趨于完善。構筑公平正義的現代國際法治不僅有利于維護國際和平與安全、減少和避免國際沖突與戰爭、實現國際爭端解決的程序正義與實體正義,同時也能夠有效提升國際法在全球治理體系中的地位和作用,在保證各國遵守和執行國際法的前提下加快建立起公正合理的國際政治經濟新秩序。
我國正視全球性危機的嚴峻挑戰,深刻把握全球治理體系變革的時代趨勢,提出了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國際倡議,但同時強調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不是另起爐灶來再造一個新的國際體系,而是要充分適應人類社會發展的新趨勢、新動態、新變化,促進世界各國共商國際規則、共擔國際責任、共建國際秩序。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所包含的“秉持公道正義,堅持平等相待”的外交理念、“奉行法治、公平正義”的法治觀念以及“和平、發展、民主、自由”的人類理想與現代國際法治精神相得益彰,彼此有著一致的法治意蘊、法治源流、法治目標,完全可將人類命運共同體法治理念充分融入當代國際法體系的建構與革新之中,以此豐富國際法內涵、提升國際法理念、優化國際法構造、完善國際法規則,逐步建立起結構合理、內容完善、意識超前的現代國際法體系,推動國際法律制度的全面升級與優化重構。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是建立和完善國際法體系的方向指引和內在動力,而通過蘊涵人類共同利益、共同價值的現代國際法治又將有助于增進全球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代化,這種良性互動的內在關系使得以國際法為載體的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法治化終將成為構筑公平正義國際法治環境以及推進全球治理體系變革的必然路徑。
2.促進現代法治理念的國際社會“趨同化”。法律的趨同化不僅是發展中國家對發達國家法律制度的學習、借鑒、吸收、移植,以及各國對國際規則和通行慣例的國內法轉化過程,同時也是現代法治理念的深入對接和相互融合的過程。現代法治理念包含的公平正義、自由平等、保障人權、法律權威、監督制約等法治精神原則是從人類共同利益、共同價值出發,基于人類共同命運所確立的,具有民主性、普遍性、先進性、科學性,更易突破傳統社會制度和歷史文化差異上的局限性而被世界人民所普遍認可和接受。
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對公平正義、人權保障、可持續發展等問題的理論闡釋充分體現了現代法治理念的本質意涵,讓世界各國人民更深刻意識到現代法治對于保障人類共同利益以及本國社會發展的重要性,在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體系中現代法治理念所蘊涵的“人類共同價值”是保障人類共同利益、推動人類社會進步的重要力量,現代法治理念的趨同化對于全人類和諧共存與共同發展具有重要意義。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的法治化過程不僅是宣傳推廣現代法治理念的有效路徑,更是能夠將現代法治理念所包含的精神原則充分融入國際法與各國國內法之中的有效方式,通過立法使其更加具體化、規范化、制度化,從而在推進全球治理體系變革和維護國際秩序的同時,也能讓世界各國人民在良法善治中真切感受到公平正義。在2017年,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正式載入聯合國人權理事會決議,該決議既實現了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在國際法層面的法治化,又對國際人權事業起到積極推動作用,使得“尊重和保障人權”這一現代法治理念所倡導的國際法基本原則在國際社會中引起廣泛共鳴,受到世界各國的普遍認同和支持。可以看到,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能夠有效促進現代法治理念的國際社會趨同化,并以此竭力滿足各國人民對公平正義世界的共同追求與美好向往。
3.幫助確立國際社會本位理念。國際社會本位理念的演變發展是以承認國際社會共同利益為基礎的,國際社會本位理念一旦確立將意味著用以平衡國際關系和國家間利益的國際法將從國家中心主義逐步向國際社會整體發展。當今世界隨著經濟全球化與區域經濟一體化程度的不斷加深,任何一個國家無論多么強大都不可能在人類共同面臨的全球性問題前獨善其身,無論是發達國家還是發展中國家彼此間早已形成了強烈的唇齒相依、相互制約關系,為了有效解決關乎人類生存發展的世界性難題,維護全人類共同的根本利益,迫切需要世界各國在國際法領域及時轉變思維和觀念,盡快由國家本位理念向國際社會本位理念轉變,以維護國際社會共同利益為目標共建現代國際法治。
由我國提出的人類命運共同體其本質是為實現國際社會共同利益而結成的責任共同體,這與國際社會本位理念相呼應,二者反映了維護國際社會共同利益的現實要求,而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的法治化進程同樣也是國際法由國家本位理念轉變上升為國際社會本位理念的過程:一方面,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法治化以維護國際社會共同利益為原則。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的法治化秉持國際社會本位理念,既考慮到國際社會共同利益,又兼顧各國切身利益,力求實現單個國家與國際社會整體間的利益關系平衡,例如近年來我國主張通過簽訂條約、建立制度、設立機制等方式為貧弱國家和地區爭取更多發展機遇,以此推進實現國際社會與國內社會的共贏局面。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的法治化適應了國家利益多樣性與各國之間相互依存性不斷增強的國際關系發展新趨勢,是在國際社會共同利益基礎之上通過法律途徑協調國家間利益和維護國際秩序,有效促進了國際社會本位理念的確立和發展。另一方面,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法治化以可持續發展為目標。當前,全球性問題突出反映出人與自然以及人類自身發展過程中所面臨的重大危機,這也更加凸顯了國際社會共同利益的真實存在。基于全球性問題所具有的跨國性、普遍性、擴散性等特點,世界各國只有通過國際合作才能有效遏制這些危機的滋生蔓延,這關系國際社會的當前利益,更決定著人類生存發展的未來利益。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倡導相互依存的共同利益觀、可持續發展觀和全球治理觀,呼吁以合作方式由世界各國共同應對戰爭、貧困、污染、氣候、資源等關乎可持續發展的全球性問題,堅持通過現代國際法治實現對全球性問題的有效治理,從而保證各國能夠在一個公平公正的法治框架下共同參與并合理分擔各自應盡的義務和責任,例如《巴黎協定》中的“共同但有區別責任”條款即是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在可持續發展領域法治化的集中體現。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的法治化現已成為解決全球性問題的有效路徑,在促進化解人類可持續發展發展難題的同時也能夠進一步提升國際社會本位理念、維護國際社會共同利益。
4.推動國際規則的等級化,加快構建現代國際法體系。在一般國內法體系中,上位法高于下位法、特別法優于一般法,法律體系自上而下呈現為“金字塔型”,其中憲法位于體系頂端,是所有下位法規范制定、修改、實施的效力根源。但與國內法律體系不同,國際法效力的等級化劃分卻并不明顯,更像是一種平行構造,多數國際條約與國際慣例位于同一法律位階,因而無法構建起層級分明的法律體系。國際法的非體系化特征主要源于兩個方面:一是在當今國際社會的權力組織架構中,尚不存在一個實質意義上能夠超越所有國家權力的國際組織,國際組織的國際法律地位定位模糊;二是國際法涉及諸多國際問題與國際事務,同一個立法領域又包含多個分支,許多程序法與實體法都自成一體而單獨存在,眾多雙邊或多邊國際條約未能形成相互聯系的有機整體,國際規則協調機制的缺失最終導致國際法體系的分散。不過,伴隨現代國際法治的日益完善,國際法也越加專門化和專業化,原本受一般國際法管轄的國際事項現在細分為不同的“法律部門”,例如在“人權保障、氣候環境、戰爭與和平”等領域協商制定的雙邊或多邊國際條約即是國際法體系呈現“部門化”的重要體現。然而,由于不存在“超國家”的國際組織以及缺乏有效的國際規則協調機制,這些國際條約在立法價值、功能作用、規范內容等方面難免存在一定的差異、重復甚至抵觸,導致近年來國際法律適用沖突狀況日益增多。由于多數國際條約之間國際法律地位平等,不存在上位法與下位法關系,彼此間具有相同的國際法律效力,當不同的國際條約對于同一事項做出不一致規定時,往往就會產生國際條約的法律適用沖突。
作為國際法體系建立的基礎和前提,國際法等級化的欠缺不僅會引起國際法的非體系化問題,影響國際法律適用的穩定性、確定性、可預見性,同時也不利于國際法調整國際社會關系這一基本功能價值的有效發揮。為了構建穩定、統一、協調的國際法體系,應對各類國際規則的法律適用效力在一定范圍內進行適當區分,1969年的《維也納條約法公約》首次加入國際強行法概念,該公約第64條規定“遇有新的一般國際法強制規則產生時,任何現有條約之與該項規則抵觸者即成為無效而終止”,這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國際法等級化的發展趨勢,也使得國際法等級化由一種法學理念轉化成為現實制度。然而,公約并未對“強行法”概念進行準確定義,也未對其范圍做出明確劃分,加之各國出于自身利益考量,國際社會至今也未能對國際“強行法”達成一致的認定和判斷標準,這導致“強行法”優先適用于一般性國際規則的現實案例至今仍是較為有限。毫無疑問,對于國際法等級化而言“強行法”的權威認定至關重要,既然無法在平權的國際社會中根據立法者地位或法律淵源確定國際法等級,那么只能根據各類國際規則的實質內容進行劃分,而規則內容上的價值也只有依據其對于人類可持續發展和國際社會共同利益的重要性進行客觀評價才會更具現實意義。
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將解決和平、人權、氣候、環境、資源等全球性問題作為奮斗目標,這些全球性問題直接關系全人類生存發展和國際社會共同利益,有關該類問題的國際規則理應具有更高的法律等級和法律效力,并在同等條件下優先適用于一般性國際規則。而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中的可持續發展與國際社會共同利益原則為評判各類國際規則的價值和意義奠定了相應理論基礎,為國際法等級化提供了重要的劃分標準和事實依據,同時也論證了國際法等級化是建立在人類自身需求和國際社會認同基礎之上的理論學說,這正如國際法學家菲德羅斯所言“那些一致認同的法律秩序產生于共同的一般的人類天性”,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將會成為新時期推進國際法等級化以及構建現代國際法體系的內在驅動力量。
1.共同維護以《聯合國憲章》為核心的國際秩序和國際體系。二戰后,《聯合國憲章》奠定了現代國際秩序基石,確立了當代國際關系的基本準則,時至今日,聯合國依然是推進全球治理變革和國際關系重建的重要平臺,在應對全球性問題和挑戰中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尤其《聯合國憲章》內的各項宗旨和基本原則真正符合世界人民共同利益,是保障國際社會穩定和諧發展的內在要求,唯有堅持奉行《聯合國憲章》的各項宗旨和原則才能建立起更加公正合理的國際秩序。我國作為聯合國創始成員國應當堅決捍衛《聯合國憲章》在國際社會中的權威和地位、堅決維護以《聯合國憲章》為基礎的國際關系和國際秩序、堅決發揮《聯合國憲章》在解決國際問題爭端中的核心功能和作用:(1)落實《聯合國憲章》與國內法的平等統一適用。法律的生命在于實踐,各國不僅享有《聯合國憲章》中的各項國際權利,也有責任善意履行相應的國際義務,各國法律機構應確保《聯合國憲章》的各項宗旨、基本原則能夠與國內法一樣得到貫徹落實,推進“憲章”在國內的平等統一適用,切不可“合則用、不合則棄”;(2)根據《聯合國憲章》構筑“平等互諒、共商共建共享”的新型國際關系。在國際社會中每個國家都是獨立自主的,所有國家主權平等且不享有主權以外的任何特權,國家不分大小、貧富、強弱都應得到尊重和善待。特別在當前全球性問題日益突出的情況下,國際社會更應開放包容、堅持多邊主義,摒棄冷戰與零和思維 ,秉持“共商共建共享”的新型全球治理觀,以《聯合國憲章》為基礎推動國際關系的民主化和法治化,由世界各國平等參與、共同解決全球性問題;(3)堅持和平解決國際爭端,尋求建設持久和平、普遍安全的世界。和平解決國際爭端是《聯合國憲章》的基本原則之一,也是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的主要內容,世界各國應當秉承自主、和平、友好的外交理念,共同探索建立普遍適用的多元化國際爭端、解決機制,并賦予該機制一定的獨立性、權威性和強制性,以在化解國際爭端解決“碎片化”問題的同時,能夠有效應對各類傳統和非傳統安全威脅以及和平解決各類國際爭端,最終建立起普遍安全的和諧世界;(4)借助聯合國這一國際平臺闡發中國提案、展現中國擔當。一方面,利用該平臺向國際社會闡明關于“維護世界和平與發展、改善南北關系、強化南南合作、打擊國際恐怖組織、合作治理地球生態環境”等全球性問題的中國主張和中國方案,借此有力提升中國在全球治理體系中的話語權,讓中國聲音熠熠生輝贏得世界回響;另一方面,通過該平臺向世人展現中國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長期以來嚴格遵循國際承諾,忠實履行國際義務,堅定恪守聯合國憲章的各項宗旨和原則,是當今世界負責任的大國之典范,以此對甚囂塵上的“中國威脅論”做出有力回擊。
2.借力“一帶一路”推進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法治化。“一帶一路”倡議不僅是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偉大實踐,同樣也是一個以自由貿易區網絡為現實載體的國際經濟合作框架。截至目前,我國已經與“一帶一路”沿線的13個國家簽訂或升級了5個自由貿易協定,共建跨境經濟合作區和境外經貿合作區82個,入區企業已近4000家,一個覆蓋“一帶一路”、面向全球的高標準自由貿易網絡正在形成,該貿易網絡為支持世界貿易組織規則、維護“開放、透明、包容、非歧視性”的多邊貿易體制以及構建開放型世界經濟提供了有力支撐。建設“一帶一路”自由貿易區網絡是以沿線區域各國之間對話合作和簽訂高標準自由貿易協定為基礎的,但這些自由貿易協定并不只是“一帶一路”沿線各國進行區域經濟合作的國際法律文件,其本質上更是推進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法治化的重要法律載體。利用自由貿易協定可將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中的反對貿易保護主義、促進經濟全球化、平衡貿易雙方當事人利益、保護自然環境可持續發展等一系列有關國際經貿合作的新理念、新倡議、新舉措進行宣傳推廣并付諸實踐,通過新理念的融入使現行自由貿易協定轉型升級為符合國際社會共同利益的“可持續發展友好型”協議范本,并在此基礎之上構建自由、開放、公平、公正的“一帶一路”自由貿易區法律制度,逐步建立起穩定、公平、透明、可預期的“一帶一路”良好法治營商環境。另外,可依托我國自由貿易試驗區為“一帶一路”法治保障體系建設提供制度支援。作為新時期我國重要的對外開放窗口——自由貿易試驗區戰略自實施以來“先行先試”了包括“負面清單、一口受理、單一窗口、自由貿易賬戶、證照分離、臨時仲裁”在內的一系列富有成效的制度創新,而這些有助于構建開放型經濟、加快經濟全球化、保障可持續發展的制度創新恰恰也是人類命運共同體自由貿易理念的集中體現。鑒于我國自由貿易試驗區(FTZ)與跨境自由貿易區(FTA)均以促進國際投資自由化、貿易便利化、金融國際化為目標,兩者在制度設計上存在一定的關聯和共性,可將在我國自由貿易試驗區成功試驗的制度創新通過“可持續發展友好型”自由貿易協定在“一帶一路”沿線進行復制推廣,以此實現“制度創新紅利”的國際共享,在助力“一帶一路”法治保障體系建設的同時也為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法治化注入強勁動力。
3.積極參與國際規則制定,增強我國在國際社會中的制度性話語權。當今世界,已進入一個全球化的新時代,國與國之間相互依賴程度不斷加深,國際規則的制定對國際關系和全球治理都發揮著基礎性作用,不同于近代以來的威斯特伐利亞秩序、維也納秩序、凡爾賽-華盛頓秩序,如今的國際秩序建構更趨向于依賴非武力性質的國際規則。國際規則不僅左右國家間利益分配,更決定一國的國際地位以及其所能扮演的國際角色,從本質意義上,各國對國際話語權的爭奪即是對制定國際規則話語權的競爭。雖然在全球治理中我國正由規則的接受者逐步向規則的參與者、引領者轉變,但國際話語權脆弱仍是我國參與全球治理的最大短板。這主要是由于歷史原因,許多現行國際規則早已由西方國家主導完成,我國只能作為后來者對此類規則進行參與或認同,這致使我國在許多國際規則制定中未能獲得主動權和主導權,制定國際規則的話語權至今仍亟待提升。今后,如果我國想要提升自身在全球治理中的制度性話語權,以聯合更多國家共同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首先應當加強本國在國際規則制定中的話語權。
針對國際話語權薄弱的現實問題,今后我國在國際規則的制定與重構中應當:(1)爭取制定國際規則的平等權利。我國不能甘愿做國際規則的被動接受者、追隨者,而是應當團結廣大發展中國家爭取參與制定國際規則的“平等權利”,努力改變傳統的國際強權規則制定模式,通過國家間平等協商、對話合作、廣泛參與等方式共同制定國際規則;(2)全面參與國際規則制定。除經濟、政治、安全、衛生、環境等傳統國際法領域以外,我國還應積極參與網絡、反恐、深海、氣候、資源、極地、太空等新領域的國際規則制定,并在適當時機爭取修訂現有的不公平、不合理的國際條款,通過主動參與國際規則制定把我國提出的主張建議、利益訴求、價值理念注入當代國際法體系之中,推進全球治理的良法善治;(3)注重國際規則與國內法的互動銜接。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是為維護國際社會共同利益而提出的一項具有正義性、公正性、正當性的國際倡議,其目的是解決全人類共同面臨的全球性問題。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應當成為國際規則與國內法制定實施的理論基礎和重要淵源。當前,對于一些包含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的現行國際規則需要及時通過國內立法加以轉化或適用,借助國際規則與國內立法的互動實踐與相互對接促進國內法治建設的現代化與國際化,進而保障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能夠在國際與國內兩個層面得以全面實現。
4.與世界各國“共商共建共享”公正合理的現代國際法治。“威斯特伐利亞體系”奠定了以國家和民族為基石的世界治理體系,現代國際法治也自此獲得了與之相適應的成長環境和制度土壤,進而實現了迅速發展,現已形成了較為系統的國際規則體系。但同時要認識到現代國際法治并非是國際規則的簡單堆砌,而是一種具備“良法善治”內在品質的國際法律體系和集中體現民主精神、人權精神、公正精神、和諧精神的現代治理體系,其自身具有豐富的法治內涵與廣闊的精神外延,這與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中建立民主法治、公正合理世界新秩序的理想和目標完全契合,建設現代國際法治由此成為推進人類命運共同體倡議的有效可行路徑。
現代國際法治是全人類的共同追求,單靠一個或幾個國家根本無法實現,需要國際社會加強合作、共同建設:(1)將人類共同利益作為現代國際法治的主要依據。伴隨科學技術的迅速發展,人類的探索活動越加廣泛和深入,各國間的依賴程度也更加緊密,世界日益成為相互依存的“地球村”。與此同時,為適應人類在新領域的活動,國際法的結構和內容也都發生了實質性變化,從全球氣候變化應對到地球自然環境保護,從外層空間利用到國際海底區域勘探,從南極的國際法律地位到北極的資源維護與合作開發,這些全球性問題都真切關系到人類的未來生存發展,牽涉所有國家和每個個人,迫切需要國際社會協商制定符合人類共同利益的確定性、統一性國際規則,以在可持續發展前提下保證人類在各領域的活動均能依法有序進行;(2)探索建立構建現代國際法治的民主參與機制。在國際法領域,不管是制定多邊國際公約還是雙邊國際條約,如果不能根本解決立法的民主參與機制和公開透明度問題,就無法保障所制定的國際規則是建立在人類共同利益基礎之上的,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目標也就難以實現。所以,只有通過國際民主法治才能真正提升國際法的權威性和有效性,確立國際法的合法性與正當性,從而促進國際關系的民主化并在最大程度上維護全人類的共同利益。令人振奮的是,在現代國際法治中出現了一些體現民主立法精神的新趨勢:一是通過新的締約機制推動國際規則制定的民主化,其中較為典型的是《聯合國海洋法公約》和烏拉圭回合談判中的多邊投資貿易協議均是采用“協商一致”的原則推動制法進程;二是國際社會中日益增多的政府間國際組織也為世界各國廣泛參與現代國際法治提供了有利時機和所需場所,這些國際組織現已成為國際法上推行多邊治理機制的主要工具,有力推動了國際規則制定的多邊化和民主化。新興的政府間國際組織為成員國平等參與國際規則制定創造了良好環境,不僅擴大了國際規則制定的議題范圍,更是激發了現代國際法治的新思想,創建了許多體現民主法治精神的國際規則制定新機制;(3)充分發揮“國際軟法”的制度空間拓展性。由于各國制度差異和認識不同,對于一些含有人類命運共同體法治理念的高標準國際規則難以在短時間內制定出臺,對此不妨利用“國際軟法”所具有的多樣性、靈活性、協調性等優勢特性,先從“國際軟法”切入,借助國際倡議、諒解備忘錄、國際標準和國際行動等“國際軟法”給予現代國際法治建設更多制度創新空間,使一些國際法律議題能夠在較短時間內達成一致,從而有效平抑不同國家的規制差異、妥善化解各國間的矛盾與分歧,待條件成熟之時,可再由“國際軟法”逐步轉化為統一適用的國際規則,使之具有國際法的普遍約束力和執行力。“國際軟法”與國際規則并非競爭關系,而是能夠在全球治理體系中功能互濟、配合適用,未來應當探索建立起“國際軟法”與國際規則之間的良性轉化機制和良性共存機制,借助兩種立法模式各自優勢,合力推進現代國際法治的建立與完善。
人類命運共同體是以國際社會共同利益為基礎,以共同體為本位,以人類共同的情感、共同的理性、共同的期待為紐帶連接而成的超越血緣、地域、民族、國家以及意識形態等狹義范疇的全球性人類合作共同體。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秉持“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觀,倡導國際關系法治化與民主化,意在推進全球治理的理念創新、制度創新、機制創新,在新的國際多邊合作治理框架中推動國際體系的完善與發展,建設公平正義、相互尊重、合作共贏的新型國際關系。我國作為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的倡議國,今后應在統籌國內與國際兩個大局背景下,堅決維護以《聯合國憲章》為基石的世界秩序、積極參與國際事務、主動參加國際規則的制定與修改、以“一帶一路”為實踐載體推進國際合作機制創新,爭取由全球治理的參與者、接受者轉變成為全球治理變革的引領者、推動者,全力塑造以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為核心的現代國際法治,為新時代構建更具包容性、開放性、公正性的新型全球治理體系貢獻更多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
② 習近平:《攜手構建合作共贏新伙伴 同心打造人類命運共同體》,《人民日報》2015年9月29日,第2版。
③ 西北政法大學國際法青年創新團隊:《國際法治:前沿理論與實踐》,北京:法律出版社,2016年,第6-7頁。
④ 張云雷:《為戰爭立法:格勞秀斯國際關系哲理研究》,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17年,第118-123頁。
⑤ ⑥ 格勞秀斯:《戰爭與和平法》第1卷,馬呈元譯,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15年,第13-22、122-124頁。
⑦ 齊格蒙特·鮑曼:《共同體》,歐陽景根譯,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8-12頁。
⑧ 趙明:《實踐理性的政治立法:康德〈論永久和平〉的法哲學詮釋》,北京:法律出版社,2009年,第114-122頁。
⑨ 趙明:《康德〈論永久和平〉的法哲學基礎》,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年,第65-7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