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人_馮社群 整理_高洪云

川中社區大學學員馮社群
我姓馮,叫馮社群,1957年出生,我們西沙崗村一千七百多人,馮姓四百多口,還有屈、王、付等姓。
馮家最早從山西洪洞縣遷到林州,遷來侯兆川二百三十年了,家譜沒了。只聽說林州老祖先的墳地,背靠一座像五指的山,出了不少對國家有大貢獻的人,老墳地早平了。
小時候,我就聽長輩說侯兆川是塊風水寶地。我爺爺走得早,二爺給我講了這地名的來歷。
古時候這一帶荒無人煙,大約在宋朝初期之前,侯家和兆家有人在朝廷做官,種種原因吧,奸臣當道或犯了錯,但有過貢獻,皇帝不舍得殺,就把他們流放到這兒。野生動物多,能不能活下來看造化。畢竟是在朝廷做過官,有生活能力,他們開荒種地,這里逐漸能住人了。侯家、兆家是侯兆川的老主人,但現在這兩個姓很少了。
侯兆川的地貌變化也大。學校東面有條河,叫運糧河,自然形成的,四季河水不斷。以前交通不便,這條河運糧食直達林州。近些年干旱,打機井,修水庫等,這條河就沒了。
我再講個地名,跟楊家將有關。學校后頭山腳下,有個村叫八土崗,歷史上叫八虎崗。朝廷派楊家將剿叛兵,一路打到了侯兆川的四寨城鎮(現在只剩一個司寨村),叛兵中有會法術的,用稻草擰成草人跟楊家將打,他們還跑到八虎崗上,利用山地地形反攻,楊家將多英勇啊,但死傷慘重才攻下來。楊家將看到了“八虎崗”的石碑,氣得朝這碑斜砍一刀,年深日久,被削掉的上半塊埋到了土里,被后人挖出來,“虎”字只剩上頭一部分,被錯認為“土”,就成“八土崗”了。
為啥叫八虎崗,因為石頭經風吹日曬,在特定光照下看像老虎。這個神話故事是說楊家將威力大,能把地名改了。但在老百姓看來,卻是真實發生的,太久遠就被后人當成神話、瞎話了。
日本人當年打下洛陽后,當地人就認為日本必敗。你看日本兵挑的是太陽旗,洛陽就是“落陽”,太陽旗在洛陽升起來,就是“落陽旗”了,能不敗嗎?……
侯兆川四面環山,現在有隧道了,解放前只有盤山蜿蜒小路,我父親年輕時在山上挖山里紅,走山路去周邊幾個縣賣。
日本人很懂中國的地理地形,打到這里后,有炸藥,在山頂壓出路,能供三輪摩托車走。他們在四寨修了炮樓,但一般只躲里面。炮樓后幾百米的村里,有共產黨,日本人不敢去。太行山南麓,是八路軍根據地,日本人在這里沒待多久。
我外婆家距我們村幾里地。我媽媽二十歲時,日本人打過來了,姥爺就把她送到西山躲日本掃蕩,西山是八路軍根據地。媽媽說日本兵沒多少人,但麾下有國民黨降兵、土匪、雜牌兵等,都冒充日本兵。有個村里人去山西做生意,走到半路看到日本兵,就跑回來了。
司寨的碉堡,解放后被連根挖了。日本人把侯兆川的風水和有名氣的古跡都破壞了,能取走的寶貝都取走了,取不走就毀了。像金牛寺、華石嶺等都有寶貝,華石嶺那兩個石馬,聽說就被日本人搶走了。
快解放時,侯兆川的一些大地主、大商人,跑臺灣了。為啥解放后我們那么窮?他們走時,把能帶走的好東西都帶走了,金磚啊銀元寶啊等等。雖然在國民黨治下生活,但最起碼他們承認自己是中國人,有了錢,改革開放后,不少人回來報答故土。
我們村一姓蔡的小地主,前些年回來探親,給本家親戚稍微補償了一下,現在老人家恐已離世了。司寨比較富,南平羅的大地主姓趙。南村鎮一個小學收到500萬捐款,是當年村里一個跑去臺灣的生意人捐的。
還有很多地主,留了下來。有位大地主,接受八路軍的思想工作,轉變得快,把土地、糧食都分了,不收租,不要錢,被樹立為開明地主,來影響其他地主……
解放前,我們家給趙東家種地,后來我們被劃成中農。我讀到三年級時,沒飯吃了,小叔說山西能吃到黃饃,我就跟二爺逃荒去山西。回來后,同學都初三快畢業了。當時是文革,讀高中看成分,先從貧農中選,我就沒學讀了。
當時不讓我找其他工作,17歲我當了生產隊小組長。我干一天掙12分,1工分1分錢。
我有一子一女,兒子1986年的,屬虎,博士畢業,在上海財經大學留校了。女兒屬蛇,1989年,嫁到了本鄉,我不舍得她遠嫁,這是我的自私。
兒子讀的村小,初中去鄉里讀,中考差縣一中0.5分。我當時找了二斤扁豆皮當禮物,找校長說情,沒成,兒子去了縣六中,后來考入河南大學,后來一直讀到博士。
我有兩個孫子,大孫子五年級,小孫子在川中幼兒園中班。家里電視遙控器我管,我讓看孫子才能看。他們一周只能玩20到30分鐘手機。我覺得,電子產品對小孩的身體、學習有很大傷害,但又不能不讓他們碰,關鍵得控制度。為什么不讓玩?因為他們是學生,又不是走上了工作崗位……不過,我和老伴都摸不懂智能手機,打不出去電話,或沒聲音了,找大孫子解決。
我當年對兒子更嚴。20年前,他讀初中,有一天我去養雞場挖雞糞肥田,他在屋里看電視,俺倆就他的學習發生口角。我就說:走,你跟我去養雞場跑一趟,不會干沒關系,站一旁看我裝雞糞,看看啥叫干農活……
回來時,車上裝滿了糞,沒位置坐,我對兒子說:“看到干農活是什么樣了吧?你不認真學習,就早點回來勞動。你走回去吧,路上好好想想,是不是你爸害你,有意讓你聞臭味?”說完,我就去田里了。
那次之后,兒子思想轉變很快,后來考入河南大學剛成立的數學金融系。大一時,我有次打電話到他們宿舍,他舍友接的,說我兒子怎么走路一瘸一拐的。我去學校,才知道是他的鞋子穿破了,不舍得張嘴問家里要錢,雙腳被碎石子磨出了很多雞眼,流血,結痂,走路才不正常。他的襪子都破了,用針線網一網繼續穿。
我就帶兒子去買鞋。他跟我說,考上大學不是終點站,學習就沒終點站,要繼續考……
后來他第一次考研,報的上海交大,沒考上,有老師建議考上海財經大學,還買了一摞書送給他。畢業后兒子去了西藏參加志愿工作,之后就考上了上海財經大學,他讀完博士,留校……
我來社大,是彌補當年沒學上的遺憾。老百姓的思想不可能一下子進步到哪兒去,但慢慢引領,就會有變化。幼兒園的啟蒙教育,是重中之重。川中幼兒園是在做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