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南的N種植物

于燕青

紫荊花不節制的，開花時節繁英滿樹，紫紅色的花冠極其搶眼，花大如掌，艷色侵人。在閩南，處處都能看到它們爭艷的盛妝。紫荊花的獨特之處就是耐煙塵，且終年常綠，于是就被人們多用做行道樹。紫荊花樹皮還可做染料，樹根、樹皮和花朵亦可入藥。據明代李時珍的《本草綱目》記載，紫荊花的樹皮、樹枝、根須能活血、消腫、解毒，主治月經閉止、氣滯腹脹、咽痛牙痛跌打損傷。我居住的小區也栽了好幾棵，無論栽種何處，紫荊花一概蓬蓬勃勃地生長著。就好像世上那些隨遇而安，美麗能干的女子。紫荊花還是香港的市花，這真是可珍貴的植物。

“扶桑花”也是隨處可見，我的小區里也種了很多。平日里常見，名字倒是后來才對上號。“扶桑”這花名聽起來像婉約的小家碧玉，開起花來亦是奮不顧身，看了直叫人“君子好逑”扶桑花在古代叫朱槿，在西晉時期的一本著作《南方草木狀》中就已出現過朱槿的記載，記載其花大色艷，四季常開，主供園林觀用。別看扶桑花普通，還是馬來西亞的國花呢。

三角梅太顯眼，一簇一簇地伸張著枝干花葉，紅的、紫的、粉的都長得極歡勢，讓我有種季節倒錯感，在12月的冬季里仿佛再見春天，我想起曾風行的一句話：“給點陽光就燦爛”，用于嘲諷得意忘形的人，可用在植物上卻是極大的褒獎。三角梅就是那種給點陽光就燦爛的植物，不，那是燃燒。若是用一個詞來形容三角梅，那只能是“燃燒”這一動詞。熱烈的陽光點燃了它們，有燎原之勢，閩南溫濕的風更助長其火勢，讓我想起費翔那《冬天里的一把火》。這真是一種很努力的植物，努力燃燒自己來悅人眼目。閩南人說三角梅“臭賤”，就是很潑的意思。三角梅確實不需要花費太多精力就長得旺盛，讓人覺得但凡住在閩南地界，若不種三兩棵三角梅便是辜負，辜負了陽光、辜負了閩南的大好氣候、辜負了造物主獨特的恩賜。廈門市就把三角梅作為市花，真是聰明的舉措，讓一座城淪陷于過不完的春天里。

金絲楠木、黃花梨、紫檀，都是極名貴的樹種。我發現這些名貴樹種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看上去都極其普通，貌不驚人，葉子細小，沒有驚艷的花、沒有長長的枝干、太不張揚了，但樹干都剛勁端直，有一股凜然的正氣，如同正直的人品。這些樹生長期都極其緩慢，我想，珍貴的東西都是生長緩慢的，小牛小馬小雞小鴨生下來不久就能站立、跑動，而一個嬰孩的成長是緩慢的，需要花費很多的功夫很長的時間來侍候，因為人比動物珍貴。植物的世界里也是如此，紫檀，每100年才長粗3厘米，金絲楠木成為棟梁材也是要等個上百年。上百年，在歷史長河中一閃而過，對于個體生命卻漫長遙遠，幾度蒼煙落照，多少水流云散，真是一寸光陰一寸金。老場長隨手一指，說那棵金絲楠木已經一百年了，但看上去還很細，也許還需要生長幾十年才能用。不禁想，一百年前那個種植它的人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這真是前人栽樹后人享受。在一個很現實的時代，一個處處講經濟效益的時代，實在難能可貴，種植金絲楠木的人也需有金絲楠木般的良好品質。

這些名貴的樹木雖生長緩慢卻不改其志，一個勁地往上長，豪氣內斂卻更增了莊嚴感，讓人肅然起敬。金絲楠木密實的材質如銅皮鐵骨，實為樹中君子，非那些人工速生林長起來的木質酥松的奶油小生可比。這些樹是植物中何等佳美的生命呀！據說金絲楠木是比黃金還貴重的，其木質結構細膩，紋理美觀，冬暖夏涼，對人類是何等的貢獻呀。金絲楠木古時候是皇家專用的，所以金絲楠木又被稱為“御用木材”，或“帝王之木”。金絲楠木還能發出特殊的令人愉悅的香氣，這馨香之氣還能起到驅蟲防腐的作用，金絲楠木埋在地里千年不腐，所以皇家棺木也常采用金絲楠木。但也有兩個不是帝王的人用了此木，一個是包公，那是他身后的事，是后人所為，后人為包公做了金絲楠木的棺槨，這當然不是包公自己的意愿，但人民愿意這樣的清官永遠不朽，在人民的眼里，他是配得用這上好的木質，金絲楠木其驅蟲防腐的特質亦如包公拒腐蝕永不沾的品格，在人民的眼里，包公本身就是金絲楠木這樣的棟梁之材。另一個用此木的人就是大貪官和珅了，他大量竊取金絲楠木為自己建造房屋，以致他的房屋價值連城。可是他不配，貪欲最終讓他失去了一切，連生命也不保。

油楠樹是能源樹種，有經濟價值，如同橡膠樹、黃連木等，都是可產生能源物質的。油楠樹高大挺拔，樹干木質內含有淡棕色可燃的油質液體，氣味清香，顏色如同煤油，棉球蘸上，點火即著，可燃性與柴油相似，過濾后可直接供柴油機使用，可作為柴油的代用品。據說是未來的能源植物。林業工人早就用來點燈照明，所以也叫“煤油樹”。世上竟然有這樣的樹，在資源枯竭的當下，這樣的再生資源尤為可貴，我這樣的杞人也不用憂天了。除此以外，油楠木材耐腐性高，還冬暖夏涼，能調節室內的溫度、濕度，減少風濕病的發生，故此作為家具和地板很受歡迎，市場價格也不菲。

說過能源植物，再說一種糧食植物，就是“面包樹”，一種木本糧食植物，因為味道類似面包而得名。我看到那一個個橢圓形的果實垂掛在樹上，就感嘆世上竟有能長出“面包”的樹，真是不可思議。之前我在《小王子》里讀到猴面包樹，還以為是一種童話植物，沒想到現實中還真有，不得不感嘆大自然的豐富與奇特。這面包樹的果實淀粉含量豐富，烘烤蒸炸都可。面包樹是許多熱帶地區的主食，據說波利尼西亞人在航海探險時通常攜帶此樹的根，以便在其他海島種植。

無花果樹無數次地聽過。無法描述對這種植物的好奇。掛果期，一簇簇扁球型小果緊貼著樹干，花為隱形的，看不見的，所以叫無花果，它不像桃樹梨樹結果前還有絢麗的花朵給人看，無花果只專心結果，把所有的養分都用到了果實上，所以無花果很有營養。無花果樹的葉子果然闊大，《創世紀》里記載了上帝曾以無花果樹的葉為偷吃禁果后的亞當和夏娃制作圍裙為他們遮體，算是人類的第一件衣服。還有一個無花果樹的比喻，說的是一個人有一棵無花果樹，栽在葡萄園里。他來到樹前找果子，卻找不著，就對管園的說，看哪，我這三年，來到這無花果樹前找果子，竟找不著。把它砍了吧，何必白占地土呢！管園的說，主啊，今年且留著。等我周圍掘開土，加上糞，以后若結果子便罷，不然，再把它砍了。隱喻每個人都是有用的，都該按著自己的本分和所領受的天賦結出果子來，并告誡不結果的后果就是被砍除。還有一個寓言，說的是樹木們要選出自己的王來管理眾樹，就邀請無花果樹來王。無花果樹回答說：“我豈肯止住所結甜美的果子，飄搖在眾樹之上呢？”無花果樹知道自己的本分就是多結果子。每一種樹木花草，都有存在的價值，都在努力地做著自己當做的事情，開花的開花、結果的結果，人也是一樣的，要守住自己的本分，拒絕誘惑。這是無花果樹給我的啟示。

閩南還有許多象形的植物，比如紅絨球花就像極了裁剪出來的絨球，濃濃的癡情不知要將自己拋給哪位情郎？很詩意很浪漫。蒲葵又叫扇葵，那葉子亦是像極了一把扇子。蒲葵無論栽種哪里，哪里便添了南國氣息，綠意盎然而熱烈。旅人蕉那夸張的葉片，像皇帝身后侍從舉著的一把把大折扇，也是一種極富熱帶風光的觀賞植物，也是我喜歡的一種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