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 悔

田景旺

每年秋天，一群南遷的燕子筑巢在老家的屋檐下，潔白的墻壁上出現一個個泥土壘成的燕窩，實在有失雅觀。讓人更難堪的是每次進出家門，燕子的排泄物不偏不倚落在頭上。許多親朋好友來串門時，也經常遭此“厄運”，為此，大家頗有成見，認為這是倒霉的征兆，要求盡快處理它！在天怒人怨的情況下，終于忍無可忍，下定決心要鏟平燕窩。

我找來木棍，捅向位于大門正上方的燕窩，巢穴里突然飛出兩只燕子，嘰嘰喳喳鳴叫不停。一只燕子不安地撲騰著，惹人注目，另一只站在巢邊，或是盤旋在我的周圍，無論如何驅趕它，都不飛遠。它們怒不可遏、躁動不安、間或發出響亮的哀鳴聲，似乎要告訴我什么，而我沒有理會這些，心想：天地之大誰叫它們筑巢在屋檐的正中央呢？鏟平燕窩以后，內心感到舒坦和愜意。

就在洋洋得意的時候，突然發現地面上的燕窩探出幾只嗷嗷待哺的雛燕，它們還那么小，不會走路，其中一只耷拉著腦袋，奄奄一息。多么脆弱的小生命呀，霎那間我就后悔了，責備自己剛才不該魯莽行事，讓這群原本幸福的雛燕，瞬間已成為無家可歸的孩子。最初飛出巢穴的兩只燕子仍在上下翻飛，它們的內心一定充滿憤怒和絕望，大概對我也一定恨之入骨，可是它們又有什么辦法呢？此刻，我把雛燕捧在手心，不知如何安置它，多么希望燕窩重新安掛在墻上，更希望母燕能帶走它們的孩子，可是能帶走嗎？

不遠處，小黃狗趴在地上，覬覦著落在地上的雛燕，如果沒有看護，隨時可能被叼走。我該如何安頓這些雛燕呢？萬般無奈之下，我把它們放置在未鏟下來的燕窩里，我天真地認為，所有的燕子一同遷徙而來，它們本是兄弟姐妹、手足情深，應該會收留自己的同胞吧！把地上幾只雛燕小心翼翼放回巢穴后，內心才平靜下來。

可是沒多久，一只雛燕從巢穴摔下來一命嗚呼，我傷心很久，心想：也許是里面太擁擠，這只雛燕不小心掉落的吧，可是中午的時候又掉下一只……總之，它們全部掉下來無一幸免，我心痛至極，悔不當初。

從此我的內心備受煎熬，很多時候我在懺悔和反省這件事： 在生活中，其實善待幼小的生命、善待身邊的人和事，就是善待我們自己，別讓一些微不足道的錯誤，給自己留下深深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