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勝群
《三國演義》中,陳琳作《為袁紹檄豫州文》,痛斥曹操“身處三公之位,而行盜賊之態,污國害民,毒施人鬼”。檄文傳到許都,曹操正患頭風痛臥病在床。讀了檄文,竟“毛骨悚然,出了一身冷汗,不覺頭風頓愈,從床上一躍而起,顧謂曹洪日:‘此檄何人所作?”
讀了痛罵自己的文章,頭不痛了,床不臥了,“頓愈”——病竟然好了!
讀書也能治病?《三國演義》畢竟是小說,難免有虛構之嫌。
宋朝歐陽修在《東齋記》中寫道:“每體之不康,則或取六經百世若古人述作之文章誦之,愛其深博閏達、雄富偉麗之說,必茫乎以思,暢乎以平,釋然不知疾之在體。”你看,通過讀書,開闊了視野,舒暢了心情,竟忘了纏身的疾病。當然,忘了,不等于好了,清代《老異續編》記載:“白巖朱公患氣痛,每當疾發時,便誦杜詩數首,誦罷即病愈,后每遇疾,則誦詩療之,竟習以為常。”此公可不是忘了,而是和曹操一樣,“頓愈”了。以上二例,皆史書記載的真人真事,毋庸置疑。
有資料顯示,人類有三分之一的疾病,是因為心理和社會因素造成的。因此,調整心態、培養積極情緒,書籍的作用,有時真的比“是藥三分毒”的藥物,還要管用。
美國《大西洋月刊》上,刊登了一篇題為《一家文學診所》的文章,介紹拜格斯特醫生把不同的書籍分別比為興奮劑、鎮靜劑、安眠藥、酒精或退燒藥,推薦給“患上抑郁癥的年輕人、職業書評家、政客、炒股票者”,這些患者都是他成功治愈的病人。
美國醫生對600例老年癡呆癥患者的學歷進行分析,發現他們中只有兩人受過高等教育,其余的連中學都沒畢業。還有人研究,16世紀以來,歐美的400位名人中,平均壽命最長的是讀書人。對秦漢以來我國13088名知識分子的年齡統計也證實,他們的平均壽命是65歲,遠高于其他職業。
閱讀需要眼睛,如果視力不好,或光線環境不好,沒有讀書的條件,怎么辦?
著名作家巴金有辦法,在醫院等候護士時,巴老說:“我坐著,一動也不動,但并沒有打瞌睡。我的腦子不肯休息。它在回憶我過去讀過的一些書、一些作品,好像它想在我的記憶力完全衰退之前,保留下一點美好的東西。”靜坐中回憶曾經讀過的書,從中汲取精神力量,“即使在病中我沒有精神閱讀新的作品,過去精神財富的積累也夠我這有限余生消耗的。一直到死,人都需要光和熱”。
如果記憶力不好,或者過去沒有讀過什么書,沒有“精神財富的積累”,也不必無所事事地浪費時間。現在多媒體甚至手機都可以保存聲音文件,隨時可以播放喜歡的書或文章的聲音文件。聽,也是閱讀。
以書當藥,首推李漁,因為李漁不光讀,還動手寫。
李漁(1611年一1680年)明末清初文學家、戲劇家、戲劇理論家、美學家。李漁說:“予生無他癖,惟好著書,憂藉以消,怒藉以釋,牢騷不平之氣藉以鏟除。因思諸疾之萌蘗,無不始于七情,我有治情理性之藥,彼烏能祟我哉!故于伏枕呻吟之初,即作開卷第一義;能起能坐,則落毫端,不則但存腹稿。迨沉疴將起之日,即新編告竣之時。一生剞劂,孰使為之?強半出造仕小兒之手。此我輩文人之藥。”(李漁《閑情偶寄·素常樂為之藥》)
生病臥床剛一呻吟,第一件事就是寫書治病;能起能坐了,提筆疾書或打腹稿。如此堅持下來,重病痊愈之日,也是新書完成之時。難怪李漁一生著述頗豐,《閑情偶寄》《笠翁十種曲》《笠翁一家言》等,還批閱《三國志》,改定《金瓶梅》,倡編《芥子園畫譜》……洋洋五百多萬字。敢情,這位老先生“以書當藥”(李漁《閑情偶寄·一生未見之藥》),簡直是著作等身的郎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