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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戰爭的經濟遺產:國家能力、經濟轉型與經濟發展

2019-08-06 06:56:58李飛躍劉明興
南開經濟研究 2019年3期
關鍵詞:經濟

李飛躍 張 冬 劉明興

一、引 言

國家能力對經濟發展至關重要①國家能力(state capacity)的概念最早由歷史社會學家 Charles Tilly 提出,定義為國家的自治程度、集權程度及內部協調程度,并用稅收能力來度量(Tilly和 Ardant,1975)。在另外一個早期著作中,Skocpol(1979)強調了國家在應對危機或其他環境變化時的行政能力。隨后作為一個交叉學科的概念,國家能力的含義還有些更加細致的發展變化,但都沒有突破早期建立的兩個維度:一方面是汲取資源的能力(extractive capacity),包括背后的強制能力(coercive capacity);另一方面是行政能力(administritive capacity 或 bureaucratic capacity),也稱執行能力(implementation capacity)。目前主流經濟學文獻對國家能力的定義也是如此,Besley和Persson(2011)認為國家能力是提取資源的能力和提供公共服務的能力的結合。由于本文限于對中國問題的討論,而我國是在共產黨領導下實行人民民主專政的社會主義國家,國家能力具體化為共產黨的執政能力與治理能力,所以也使用“執政能力”或“治理能力”來代指“國家能力”。。這一思想早在霍布斯和韋伯的著作中就有所體現,但直到對“東亞經濟奇跡”與拉美和非洲經濟失敗的比較研究后,才逐漸引起經濟學界的重視。Wade(1990)和 Evans(1995)都指出東亞經濟體成功的關鍵在于有一個強大的政府,其能從社會中汲取足夠的資源實施有效治理,或者能直接干預經濟推動工業化。Herbst(2000)和Centeno(2002)則把非洲和拉丁美洲經濟失敗歸因于有限的國家能力①其假說得到跨國數據的經驗支持(如 Gennaioli和 Rainer(2007))以及國家內證據的支持(如 Michalopoulos和Papaioannou(2013)、Bandyopadhyay和Green(2016)),結論發現在(歷史上的)集權程度(centralization)與經濟結果之間存在正向關系。與此相關的,Rauch和 Evans(2000)、Acemoglu(2005)、Acemoglu等(2015)、Besley和Persson(2009,2011)以及Dincecco和Katz(2016)發現了稅收收入與GDP比重或者官僚體系的精英程度與經濟發展的關系。。這樣的邏輯不能簡單套用到中國。中國經濟的高速發展伴隨著從以政府為主導的計劃體制向以市場為主導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轉型,從單一的公有制向以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形式共同發展轉型。中國經濟發展的問題顯然不是缺乏汲取資源的能力和無法實施有效治理,也不是缺乏直接干預經濟的能力和無法推動工業化,而是如何理順國家與市場的關系,建立以市場為主導的資源配置體系。中國的發展歷程表明國家能力是雙刃劍,既可能成為“援助之手”,也可能成為“掠奪之手”。經濟發展不僅需要國家能力,還需要把國家能力變為“援助之手”。

我國的國家能力如何成為“援助之手”呢?Maskin等(2000)、Blanchard和Shleifer(2001)、張軍等(2007)、王永欽等(2007)以及 Xu(2011)指出中國轉型成功的關鍵在于采用了“政治集權和經濟分權”的模式。政治上高度集權使得中央政府有能力獎懲地方政府,充分發揮經濟分權的正向效應,在引入“標尺競爭”激勵地方政府發展經濟的同時,降低分權所帶來的本地俘獲、尋租等的負面影響。Naughton和Yang(2004)、Li和 Zhou(2005)、周黎安(2007、2008)以及徐現祥等(2007)發現,中央政府根據經濟績效決定地方官員的晉升,是中央政府約束和激勵地方政府行為的重要途徑,而這種晉升機制是以高效的官員體系為基礎的。Dickson(2003、2007)、Gehlbach和Keefer(2011)則批評分權本身不足以限制中央政府的權威,不能保證中央政策可信,因此不能有效激勵地方官員。他們強調黨內民主化、制度化、法制化建設使得黨在改革開放后的執政更加透明和穩定,提高了政策的可信度,一系列體制改革措施才得以有效實施。這些理論都是圍繞財政分權展開的,從各種角度論證國家能力如何保證分權的機制發揮作用,對分權改革后的許多經濟現象都能做出有力的解釋,不過仍有些局限。Riker(1964)指出分權需要地方官員既考慮晉升又關注本地利益。Enikolopov和Zhuravskaya(2007)用跨國數據實證檢驗了 Riker的假說,發現只有當強大的執政黨和地方選舉兼備時財政分權才能改善治理。那在任命制下我國地方官員關注本地利益的動機何在②Persson和 Zhuravskaya(2016)指出晉升機制的局限并嘗試尋找地方官員關注本地利益的動機。Martinez-Bravo等(2011,2012)發現引入鄉村選舉能夠增加公共品的供給。Tsai(2007a,b)發現連帶團體(solidary group)能夠提供非正式的制度環境,增加政府的公共產品供給。?地方政府具備的組織能力和管理技能也是分權和聯邦制成功的關鍵,而上述理論對地方政府治理能力從何而來、具有什么樣的特征等問題缺乏深入的研究(Ziblatt,2004;楊其靜和聶輝華,2008)。更重要的是,財政分權是從上個世紀 80年代中后期才開始正式實施的,但中國經濟并沒有在那個時點發生結構性的突變,實際上中國漸進式的經濟轉型發端于改革開放之前,在財政分權之前已經持續積累了近二十年。圖1畫出新中國非國有工業的動態,呈先下降后上升的U型。非國有工業比重在社會主義改造之后迅速下降到近10%,不過從20世紀60年代末即開始穩步增長,到1978年已達20%以上,到1986年十三大召開前已接近40%(灰色標出1967—1986年期間)。在這 20年中不僅沒有分權的激勵,也沒有其他制度或政策保護和支持非國有經濟的發展,事實是直到 1987年的十三大黨的路線才正式轉移到經濟建設上,直到1997年的十五大才把非公有制經濟視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那么在這個時期非國有經濟的發展動力從何而來?支持非國有經濟發展的“援助之手”從何而來呢?這些問題已有文獻沒有很好地回答。

為解答這些問題,本文追溯我國國家能力的起源,進一步考察我國國家治理體系的特征。我們認為現有文獻的不足之處在于對國家能力的討論局限于中央層次,對中央地方關系的把握局限于委托代理關系,忽略了中國地方基層政府的治理能力以及參加基層治理的自主性,忽略了中央管轄權與地方治理權之間的競爭關系。實際上基層政府和組織的治理能力是我國國家能力的重要組成部分,基層干部和精英在基層治理中發揮著重要作用。我國國家治理體系的這一重要特征源于中國共產黨歷來重視基層干部培養和基層組織建設的優良傳統。特別是在抗日戰爭時期,中國共產黨進行了廣泛而深刻的社會改革,動員和組織農民群眾投入抗日戰爭(劉一皋,1995;翁有為,1997;謝忠厚,1995;朱德新,2011)。社會變革的首要任務是吸納基層精英,重建基層政權。在這一時期,中國共產黨培養了大批基層干部,中共縣委及基層組織遍及全國大部分地區,動員了大批人力、物力和財力支援和擴大抗日武裝力量,中國共產黨員由 4萬名發展到120萬名,軍隊由建軍時的數萬人發展到120萬人,民兵發展到220萬人。社會內部的政治生活發生巨大變化,農民群眾廣泛參政、議政、主政,表現出高度的組織化和高水平的動員能力( 旻劉慶 和劉大成,1992;張鳴,2006)。

這場波瀾壯闊的戰爭,考驗和鍛造了中國共產黨,新中國的國家能力不僅體現在中央高層精英的執政能力上,也根植于廣大基層干部和精英的治理能力之中①戰爭是國家能力的重要來源,相關討論參見 Tilly(1992)、Besley和 Persson(2009,2011)、Gennaioli和Voth(2015)的文獻。。當中央政策出現偏誤成為“掠奪之手”時,基層組織能夠變為“援助之手”,一定程度上調整上級政策,根據實際情況發展經濟維護本地群眾的根本利益②下級執行上級指示要結合實際,實事求是,是共產黨的優良傳統。早在 1930年,毛澤東在《反對本本主義》一文就提出“盲目地表面上完全無異議地執行上級的指示,這不是真正在執行上級的指示,這是反對上級指示或者對上級指示怠工的最妙方法”(《毛澤東選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91版,第111頁)。。這有助于解釋為什么中國的經濟轉型發端于20世紀60年代末。圖2報告了我們主要的觀察結果。我們發現抗戰時期曾建立的中共縣委對 1967—1986年間的地方治理和經濟發展具有系統性影響。抗日戰爭時期中共縣委規模越大的地區,在1967—1986年間政府中本地干部的比例越高,政府規模越小,政府支出更偏向于公共品,非國有經濟的規模更大(指標的構建在后文詳細說明)。統一的中央政策下為什么會出現如此多的地區差異,我們認為關鍵在于地方積極性發揮的程度不同。初始治理能力比較強的基層干部和精英具有較大的實際治理權,它們積極參加基層治理,能夠制衡上級管轄、變通上級政策以維護本地經濟利益。這種變通做法符合本地群眾的根本利益,本地群眾愿意保護與支持這些基層干部和精英們的治理權,使得維護本地利益的政策堅持下去。也就是說,初始的治理能力通過影響基層治理進而影響經濟轉型與發展。換個角度看,基層實際執行的政策是上級政府、基層政府與群眾三方博弈的結果,中央管轄權與地方治理權在基層治理中的競爭使得政策更符合群眾利益。

本文從國家能力的內部結構特征出發理解國家能力與經濟發展的關系。主要貢獻在于,一是從理論上證明地方基層政府發展經濟的動機可以內生于中央管轄權與地方治理權之間的競爭關系,為解讀中國經濟轉型與發展提供新視角;二是從經驗上證明抗日戰爭賦予不同地區不同的治理格局,導致區域間經濟轉型和經濟發展績效的差異,為中國區域差距提供新的解釋。已有大量政治學、社會學的文獻對我國治理體系中中央管轄權與地方治理權之間的競爭關系以及基層政府的自主性做了深入的剖析(狄金華,2010;馮仕政,2011;孫立平和郭于華,2000;張靜,2007;周雪光,2011;熊萬勝,2010;O'Brien 和 Li,1999;Shue,1990;熊萬勝,2010;劉明興等,2013、2015;章奇和劉明興,2016),不過這些文獻主要采用案例分析方法進行個案分析,沒有在全國范圍內做系統考察,也沒有強調抗戰經歷對基層治理能力的影響。與本文相關的,Whiting(2001)采用以自下而上的視角解讀中國經濟轉型,注意到基層政府的重要作用,陳東林(1997)、戈爾德斯坦(1996)也指出“文革”時期以下放企業權力為主的經濟管理體制改革有助于提高地方促進經濟轉型的積極性。可是這些假說把名義上的體制變革作為基層干部激勵的主要來源,強調上下級間的委托代理關系,很難解釋經濟轉型的地區差異,而本文認為基層政府治理權是名義權力與實際權力的結合,地區間的差異在實際方面而不在名義方面,基層政府的激勵來自上下級的競爭關系而非委托代理關系。

二、理論模型

(一)現實背景

中央管轄權與地方治理權之間既統一又對立的矛盾關系,是我國國家治理中的基本問題。從制度安排上看,我國國家治理采用委托代理制,即上級政府將屬地管理的事權委托給下級政府,而下級政府官員的任命、考核和管理由上級政府決定(周黎安,2008;曹正漢,2011)。這種治理體制有著悠久的歷史傳統,傳統中國的治理結構分為兩部分:上層的中央政府與底層的、由鄉紳族長領導的鄉村社會自治組織(王先明,1997;費孝通,2009)。至當代中國,鄉村社會的領導人由鄉紳變為基層干部和精英,但上下分治的體系延續下來,上級政府仍須通過下級政府進行管治,而不是直接管理(Shue,1990;張靜,2007)。然而,委托代理關系所描繪的“上傳下達,令行禁止”的理想狀態,只是中央與地方關系的一個方面。中央政府賦予基層政府治理權,為的是發揮基層政府的治理能力。國土之大,發展之不平衡,文化之差異,對中央統一的政策制定和實施來說是一個嚴峻挑戰,而基層政府更了解當地的民眾和條件,為提高治理的效率中央不得不賦予基層政府一定的治理權。基層政府憑借其治理具體基層的能力而傾向于突破上級不合理的限制,創新其治理權。基層干部在解決實際問題時,往往采用種種變通做法,越過正式制度所規定的治理權邊界(劉世定和潘乃谷,1996;孫立平和郭于華,2000;周雪光,2009)①出現這個現象有多方面的原因,可能是因為基層政府存在自身利益(O'Brien和 Li,1999),也可能是因為科層制本身的局限導致上級政府在對下級政府“靈活執行”和“歪曲執行”這兩個情況進行“有選擇干預”時面臨困境(Williamson,1985;Baker等,2001;陳家建等,2013),還可能因為基層政府直接面對鄉土社會不得不進行非正式化的運作(歐陽靜,2009)。。為規范基層靈活性的邊界,中央則設立各種機制維護其主要政策的權威。典型的應對方案是進行運動式治理,通過政治動員的方式和渠道,暫時叫停常規的行政機制,甚至重組官員體系,讓上級政策能夠快速、有效、強力地推行(陳家建,2013;狄金華,2010;馮仕政,2011;周雪光,2012)。概言之,基層治理權的邊界本身在相當程度上是模糊的——基層干部并非教條地執行上級指示,上級亦不能單純地發號施令,是在雙方的博弈中確定的。因此,考察基層政策不能不分析基層治理權如何確定,不能不討論中央管轄權與基層治理權的沖突。不僅如此,政策不只是治理權的結果,在博弈中往往成為一種策略,反過來影響治理權的確定。政策與權力實際上互為因果無法截然分開。

具體到在我們關注的 1967—1986年期間,基層干部僵化地執行上級政策得承受政策執行失敗的風險,而變通上級政策以符合本地利益既贏得本地群眾的支持而鞏固其政治地位,又能增加自身收益。當這種變通做法違背上級指示時,上級政府往往采取“分而治之”的策略糾正基層干部的違規行為,削弱他們的治理權②本文與“分而治之”的博弈在精神上一致(Acemoglu等,2004;Besley和 Persson,2009;Mesquita等,2003),但博弈的框架與分析的問題差異較大。。因此,基層干部能否實行維護本地利益的政策取決于他們能否協同好上級管轄以維持其治理權;反過來,基層干部能否維持治理權又取決于他們的政策是否有利于本地群眾和能否成功創新上級的管轄方略。我們以中央管轄權與地方治理權的這種沖突為背景,刻畫上級、基層干部與群眾三方的動態博弈,說明實際的治理權及相應基層政策的形成機制。

(二)經濟環境

一個地區有兩種產出:自然資源Nt和產品qt。假設兩種產出的相對價格為1③假設經濟開放讓本地的相對價格由外部市場決定,或者假設線性的生產可能性邊界都可以獲得這個條件。。自然資源是一塊固定的租金,產量為常數,Nt=N> 0。產品qt由本地居民生產,居民是同質的,數量為I。下文在不帶來誤會的前提下,用大寫字母同時表示集合及集合的大小。居民i在t期的效用為:

其中,0<β<1為折現率,yit為稅后的收入,lit為勞動力供給,在這種設定下η>0為勞動力供給彈性。生產函數為 qit=lit,qit為居民i的產出。稅后收入為:

τit為稅率,bit≥0為轉移支付。在每一階段,居民都在給定稅率τit的條件下最大化效用,易知勞動力供給函數為:

顯然,稅收扭曲生產,高稅率導致低勞動力供給及產出。居民間接效用函數為:

稅收收入函數為:

稅收總收入函數為:

τt≡為居民稅率的向量。生產受到政府管制。政府由一個領導和J個干部構成。干部參與行政管理,不從事生產活動,在t期的效用為為固定工資,假設最低工資為零,整個經濟的資源約束為:

其中,Ct為領導的消費量,為工資總量,為轉移支付總量,tF為外部資源。領導t期的效用為是領導的貼現率,可以與干部和居民不同。

下面詳細介紹狀態St-1= D 下的治理格局。在狀態St-1= D下,干部具備集體行動能力,形成干部集團,相互協調行動一致。這有兩方面的含義。其一,每個干部不再單獨行動,而是構成一個整體來行動,最大化整體利益,t期干部集團的效用為其二,干部控制產品qit的生產,決定稅率及稅收收入的分配,代表干部決定的轉移支付。干部決策需要滿足預算約束:

領導不控制產品,但能控制自然資源Nt與外部資源tF。為突破政策執行的困境、規范干部的治理權,領導可以憑借其掌握的資源動員居民參與運動,在運動中改變治理格局。運動的實質是向居民進行轉移支付以換取居民的支持①領導要調整干部集團,就需要繞過干部集團控制的行政系統尋找其他力量的支持,所以必然暫停甚至打破原有的常規的行政機制,采用運動式治理的方法進行動員。這在現實中往往采取政治運動的形式,出現所謂的“行政政治化”傾向。這是因為在政治上或者說意識形態領域,上級具有名義上的權威,更容易突破既有體制下干部對它的制約,合法地發起運動,在運動中有效地配置資源。對我國“運動式治理”的論述參考陳家建(2013)、狄金華(2010)、馮仕政(2011)、周雪光(2012)的文獻。。令為領導提供給居民i的轉移支付。設,μ>0為足夠小的正數,構成下限②這是一個技術假設,使得領導的轉移支付存在正的下限,便于求解。。領導成功改變治理格局,需要至少φ(J)個居民的支持。設φ(0)=0,φ′(?)>0,干部集團的規模越大,所需支持者越多。為簡化起見,令φ( J) = J③本文假設 J<I/2,保證干部集團存在本身不能限制領導的動員。。令Pit表示居民i的立場,Pit=1代表支持領導,Pit= 0代表不支持,這樣其條件為:

當然領導的轉移支付也要滿足預算約束:

解釋一下模型的設定。第一,政府能從轄區內抽取經濟資源。對領導如此設定是為了將上級的政策偏離本地的經濟利益模型化。第二,在狀態St-1= D 下,干部控制產品,領導控制自然資源和外部資源,這樣的設定看起來比較極端,但這個假定實際上是把一個轄區的經濟資源分為基層干部能夠控制的和不能夠控制的兩類。干部更容易在生產過程比較復雜、需要大量管理和協調工作的產品生產上建立實際的治理權,而領導更容易控制生產過程比較簡單的自然資源,另外作為上級政府的代理人還能掌握銀行貸款、項目審批、國家投資等外部資源。除了這兩類資源之外,現實中上級當然也能控制部分產品生產,但這些生產資源提供穩定的租金與自然資源的作用類似,在模型中按自然資源處理。第三,所有的干部都能夠集體行動,這個假設看起來也比較極端,但實際上這是把政府中的干部分為政治官員和技術官員兩類。技術官員主要從事技術性的管理活動,沒有實際的治理權,其政治地位與居民無異,不是政治博弈的主角,所以在模型中算作“居民”。政府中的政治官員具備實際權力,主動參與博弈,在模型中算作“干部”。第四,領導與干部的關鍵區別在于領導能夠控制外部資源和自然資源,而干部控制生產,他們都需要在政治博弈中利用其控制的資源贏得居民的支持。

(三)博弈時序與均衡定義

在每個階段t,政府繼承治理格局St-1= K 或者St-1= D。我們把狀態K(D)下的階段博弈記為階段博弈 Γt(K) 時序如下:(1)領導宣布政策集合;(2)干部執行領導的政策,居民根據政策選擇勞動力投入lit,并進行生產,政府收稅并進行分配;(3)居民 i∈I獲得干部 j∈J獲得wjt,領導獲得,并進行消費,本期狀態為St=K。在階段博弈 Γt(K)中,決策權集中于領導,干部嚴格執行領導的決策。政府上下有序,成為一個整體。互動只發生在政府與居民之間,并限于經濟領域。

階段博弈 Γt(D)時序如下:(1)干部宣布政策(2)給定干部決策,領導宣布政策進行動員;(3)給定干部及領導的決策,居民 i∈I決定勞動力供給和立場(lit,Pit),進行生產和運動,干部收稅進行分配;(4)若動員成功,居民i∈I獲得支付本期狀態轉為S=K,若動員失敗,居民i∈I獲得支付t本期狀態維持St=D,不論動員的成敗,干部獲得 Wt,領導獲得剩余進行消費。

與階段博弈 Γt(K)相比,階段博弈 Γt(D)有幾點不同。第一,政府內部上下級的關系發生變化,出現實際的分權。干部不再完全聽命于領導,領導也不能完全控制本地資源,干部(下級)成為一個主體與領導(上級)展開博弈①博弈主體之間缺少保證契約執行的機制,跨期的承諾不可置信,所以決定當期資源配置的是當期的治理格局。這就突出了治理格局在重復博弈中的作用。。第二,政府與居民之間的互動不限于經濟領域。領導動員居民參與政治運動,居民的政治立場影響當地的治理格局②按照上面的設定,模型中的居民包含技術官員。如果是技術官員被動員,則是技術官員參與政治活動。。第三,政治與經濟出現互動。領導為奪回經濟資源的控制權,動員居民參加政治活動削弱干部集團,改變治理格局;而干部為確保政治地位,則須實施維護居民利益的經濟政策,提高動員的成本。最后居民需要比較不同治理格局下的經濟利益以確定立場。

我們求解模型的馬爾可夫完美均衡(MPE)。馬爾可夫完美均衡把參與者的策略限制為狀態變量的函數,狀態相同則策略一定相同。在這種情況下,歷史對策略的影響只能通過狀態的改變實現。這個模型的狀態變量是治理格局令博弈的策略集為(Λ,Ω,Π) ,其中干部的策略集為③在狀態K下干部的策略集為空集,我們省略了符號表示。,領導的策略集分為兩部分為狀態K下的策略集,為狀態D下的策略集,居民的策略集也分為兩部分為狀態K下的策略集,為狀態D下的策略集①與大多數的投票博弈一致,這里假設居民在作政治決策時不會選擇被弱占優的策略(weakly dominated strategy),也就是說,他們在選擇的時候都假定自己是關鍵的投票人,選擇弱占優策略(weakly dominant strategy)。。策略集(Λ,Ω,Π) 為馬爾可夫完美均衡的條件為:(1)對所有領導決策點為初始點的子博弈,給定狀態St-1、Λ和Π,Ω最大化領導的收益;(2)對所有干部決策點為初始點的子博弈,給定狀態St-1、Ω和Π,Λ最大化干部的收益;(3)對所有居民決策點為初始點的子博弈,給定狀態St-1、Ω和Λ,Π最大化每個居民i∈I的收益。

(四)分析

根據條件(7)領導者須動員至少J個居民才能調整干部集團。最節省支出的方式是去動員閾值最低的J個居民。把這些居民用集合A表示,|A|=J,滿足條件:

領導就不能成功動員,干部維持政治地位。

最后我們考察干部的決策。干部決策的關鍵在于是否維持其政治地位。若維持政治地位,則在保證式(12)成立的條件下,最大化固定工資。這個最大值用W表示,有:

直觀上看,當維持政治地位所獲得的長期利益高于放棄政治地位所獲得的短期利益時,干部選擇維持政治地位。下面的引理有助于簡化問題(13)①受篇幅限制未在文中提供證明過程,可向作者索取。。

令轉移支付為零是因為降低稅率和提高轉移支付都能夠提高居民的福利,但稅率是扭曲性的,應該盡量減少稅率扭曲所導致的產出損失。稅率相同是因為居民同質,最優解對稱。利用引理求解問題式(13)。注意到稅收收入為稅率的單調減函數②盡管在[0,1]的區間上稅收收入不是稅率的單調函數,但在區間[0,)上為單調增函數,而且(,1]區間的稅率被[0,)占優:對于任意一個區間(,1]上的稅率,總可以在[0)區間內找到一個稅率,兩個稅率的稅收收入相同,但高稅率對應低閾值,約束更緊。因此,我們只考慮[0,]的情況。,而閾值為稅率的單調增函數,所以稅率在閾值的上限最大化稅收收入。最大化干部工資的稅率水平滿足條件:

同時利用引理化簡式(14)為:

令為稅率水平的下限,即得到式(14)的等價條件:

結合式(15)與式(16),可以判定干部的決策。不過方程(15)的解取決于右邊的最小值,需分情況討論。令為模型的參數向量,令Ψ=易知,當σ∈Ψ時,外部資源和自然資源相對于稅收收入來說比較大,限制領導動員支出的是未來的稅收收入;當Cσ∈Ψ 時,外部資源和自然資源相對于稅收收入來說比較小,限制動員支出的是當期的預算約束。分情況討論,先考慮動員約束為當期資源約束的情形。結合式(15)和式(16)得到:

再利用間接效用函數的形式,整理式(17)得到:

再考慮σ∈Ψ的情況。分析的過程與上一種情形類似。此時結合式(15)和式(16)得到:

代入間接效用函數,上式為:

如果方程(15)的解不能滿足條件(14),等價地,條件(18)與(20)都不成立,干部維持政治地位所獲得的收益低于放棄政治地位所獲得的收益,干部將放棄政治地位,最大化當期收益。設定稅率為,轉移支付為零。這使得居民的閾值為零,領導只需要向J個居民支付最低水平的轉移支付μ就能成功動員,則有命題3。

(五)討論

上面的模型圍繞上級、基層干部與群眾的三方博弈,構建了一個分析基層治理模式、基層政策形成機制的理論框架。在模型中居民利益最大化的稅率為零,而領導目標最大化的稅率為,上級政策與居民的利益不一致,就為干部提供了政策空間。干部通過降低稅率刺激生產,可以在提高居民福利的同時增加自身收益,實現雙方的共贏。但這樣的變通做法顯然不符合領導的利益,為奪回產品生產的控制權,領導發起運動向居民招募支持者幫助其削弱干部的治理權。因此,上下級博弈的關鍵是爭取居民的支持。干部爭取居民支持的途徑是降低稅率,而領導的途徑是轉移支付。在博弈中,居民、領導、干部都要權衡利弊。居民比較支持干部的長期利益與領導的短期利益,領導比較動員的短期支出與獲取資源控制權后的長期收益,干部權衡維持治理權的長期收益與放棄治理權的短期收益。由于干部集團的規模越大,領導需要爭取的居民越多,動員所需的轉移支付越多,動員越困難,因此干部集團的規模越大越容易維持治理權實現共贏。這是模型的主要機制。

對比兩種治理格局下的政策,發現在基層干部維持治理權時政策更符合居民的利益。命題1和命題2表明當干部能夠維持治理權時,設定的稅率低于領導的目標稅率;命題 3表明當不能維持治理權時干部在當期把權力變現,設定的稅率與領導的目標稅率相同。在何種條件下基層干部更容易維持治理權呢?命題1和命題2特征化了干部維持治理權的條件,發現干部集團的規模和耐心程度有利于維持治理權,自然資源不利于維持治理權,而外部資源的影響不確定。具體地,式(18)左邊為β的增函數,右邊為I/J、(F+N)/I的增函數。這意味著β的值越大,I/J和(F+N)/I的值越小,越有利于維持治理權。式(20)左邊為β的增函數,右邊為I/J、Lβ的增函數,F/I的減函數。這意味著β和F/I的值越大,I/J、Lβ的值越小,越有利于維持治理權。考慮到我國自然資源比較稀缺,我們傾向于認為制約上級動員力度的主要約束來自當期的資源約束,外部資源的整體影響為負。

基于基層治理及政策形成的理論分析,就容易理解抗戰經歷對中國經濟轉型與經濟發展的影響。基層治理的各方利益相關者都受到抗戰經歷的深入影響。在抗戰經歷豐富的地區,基層干部的利益更加本地化,更重視本地的未來收益,這意味著干部的耐心程度β比較高。更重要的是,基層干部在抗日戰爭中磨練出很強的治理能力和集體行動能力,這意味著更高的J。抗戰經歷增強了基層干部的治理能力及與本地利益的聯系,都會提高上級動員的成本,有助于基層干部維持治理權、執行維護本地利益的政策。此外,抗戰經歷還影響中央高層的影響力。中央高層在某地區的抗戰經歷越豐富,與該地區的聯系更緊密,中央在該地區的影響力就越大,越容易對該地區進行支援,換句話說,該地區的外部資源F比較多。當中央政策與本地利益不一致時,外部資源不利于基層干部維持治理權,不利于執行維護本地利益的政策。

為驗證理論模型,下一節將從實證上識別抗戰經歷對經濟發展與轉型的影響,分析其作用機制。

三、實證分析

理論預期在上級政策偏離本地群眾利益時,基層干部治理能力越強,自然資源和外部資源越稀缺,基層執行的政策越符合本地經濟利益。本文主要考察1967—1986年期間的非國有經濟的發展狀況來檢驗上述假說。為什么選擇這個時段?首先因為在這個時段我國的經濟發展進入曲折時期,留給了基層干部比較大的政策空間。盡管八大把社會主義建設作為政治路線,但1966年后,政治路線變為以階級斗爭為主要內容的“文化大革命”,十一大、十二大撥亂反正,直到 1987年的十三大才把經濟建設作為新的政治路線,而非國有經濟被定位為社會主義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則要到 1997年的十五大。其次,這一時期使得基層干部在基層治理中的地位更加突出,因此預期在這一時段應該更容易觀測到基層干部的治理能力對經濟發展的影響。最后,“大包干體制”經過1980年、1982年的嘗試,到1988年才正式推廣,這個時段能排除財政分權的影響,有助于識別基層治理能力的作用。選擇非國有經濟發展也有幾方面的考慮①在這個時段非國有經濟主要為集體所有制經濟。集體所有制由城鎮集體所有制和農村集體所有制構成,其中的鄉鎮辦集體企業屬于城鎮集體所有制范圍,村辦的集體企業則屬于農村集體所有制范圍。。其一,非國有經濟是中國經濟中最適應市場經濟、最具活力的部分,能夠代表中國經濟轉型和發展的進程;其二,在我們所考察的時期,非國有經濟沒有得到政策支持與保護,反而受到打壓和排擠,基層干部的政策空間很大;其三,非國有經濟多為勞動密集型小企業,進入門檻低,技術水平不高,在基層干部的治理能力之內,而其產出主要為消費品,符合群眾的生活需求,能夠贏得群眾支持,所以預期基層干部的治理能力在非國有經濟發展上表現得最為明顯。

(一)變量與數據來源

我們把所考察的時段分為兩個時期,1967—1976年為“文革”時期,1977—1986年為撥亂反正與探索改革時期。實證分析的樣本為 30個地區兩個時期構成的面板數據②30個地區包括安徽、北京、福建、甘肅、廣東、廣西、貴州、海南、河北、河南、黑龍江、湖北、湖南、吉林、江蘇、江西、遼寧、內蒙古、寧夏、青海、山東、山西、陜西、上海、四川、天津、新疆、西藏、云南、浙江,重慶并入四川,不包括我國港澳臺地區。。大多數各項指標分別取 1967—1976年與 1977—1986年期間的平均值,在這一時期數據缺失比較嚴重的指標,用后期的指標代替。表1報告了變量的描述統計。核心的被解釋變量為非國有工業比重,其他被解釋變量包括經濟增長率、經濟波動、非國有固定資產投資比重、政府支出規模、政府人員規模、政府科教文衛支出比重、政府經濟類支出比重、鄉村工業比重。涉及到的工業產值、實際GDP、人口、固定資產投資、政府支出及結構的數據,主要來自《新中國六十年統計資料匯編》(國家統計局國民經濟綜合統計司,2010),缺失的部分從《新中國五十五年統計資料匯編》(國家統計局,2002)、《新中國五十年統計資料匯編》(國家統計局,1999)中補充,實際 GDP以1978年為基期,經濟增長率為人均GDP的增長率,經濟波動為該時段經濟增長率的標準差,政府支出規模為政府支出與GDP的比值,科教文衛支出比重為科教文衛支出與政府支出的比例,經濟類支出為經濟建設支出與支持農業生產支出兩項支出的總和①理想的經濟類支出為經濟建設支出、企業挖潛改造及支持農業生產三項支出的總和,但在這個時期企業挖潛改造支出的數據缺失非常嚴重,只能選經濟建設支出與支持農業生產兩項支出的總和。,經濟類支出比重為經濟類支出與政府支出的比例,政府人員規模為人均干部數,干部人數來自《中國干部統計五十年》(中華人民共和國人事部,1999)②干部的統計對象為國家行政、企事業費供給的,取得干部職稱的國家干部,即:辦事員以上的行政、管理人員和各類專業技術人員。對統計口徑設定及其變化情況的說明,詳見《中國干部統計五十年》(中華人民共和國人事部,1999)第751-752頁。,鄉和村的工業產值數據來自1988年的《中國工業經濟統計年鑒》(國家統計局工業交通統計司,1989),有1986年和1987年兩年。在穩健性檢驗中,我們控制了人力資本、儒家文化傳統、西方殖民沖擊以及初始的非國有工業比重。人力資本指標為1964年第二次人口普查得到的每千人初中、高中及大學文化程度的人數總和,數據來自1988年《中國人口統計年鑒》(國家統計局人口統計司,1988)。儒家文化傳統的強弱用明清時期每百萬人口的進士數來度量,明清時期的進士數取自沈登苗(1999)的研究,人口數取清代末嘉慶二十五年(公元 1820年)的值,取自梁方仲(1980)的研究。西方殖民的影響用每百萬人口的通商口岸數度量,通商口岸數引自姜濤(2006)的統計,人口數為 1952年的值。初始的非國有工業比重為1949—1955年的平均值。

表1 描述性統計

續表1

核心解釋變量為基層干部的治理能力,其他解釋變量包括外部資源、自然資源。我們用抗戰時期中共縣(工)委的規模代表基層干部的治理能力,為抗日戰爭時期(1937—1945年)曾經建立的中共縣委或工委數除以縣(區)總數①在下文縣委和工委統稱縣委。。縣區總數根據1956年的行政區劃調整而來,取自《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區劃簡冊 1957》(中華人民共和國內務部,1957)②整體上看中國的縣(區)的數目在增加,因此盡量選擇接近抗日戰爭的時期來代表抗日戰爭時期的縣(區)數。到 1956年省級行政區域的劃分與經濟數據的行政區劃比較接近,除了寧夏在甘肅中,海南在廣東中。我們按照相應的信息做了調整。北京在1958年并入河北省的懷柔、密云、平谷、延慶四縣,從14個縣(區)增加到18個,所以用了1958年的值。。抗日戰爭時期建立的縣委數據來自《中國共產黨組織史資料(第三卷)》(中共中央組織部,2000)的第三編“地方組織機構”。這個資料報告了中國共產黨在抗日戰爭時期(1937年 7月—1945年 8月)建立的省(區、市)委領導機構及其領導的縣委。我們據此確定一個縣是否在抗戰期間曾建立過中共縣委。有兩點需要說明:第一,統計范圍限于建立了軍事組織進行武裝斗爭的領導機構。這是考慮到戰爭年代的特殊性,沒有武裝力量的支持,基層組織只能進行秘密活動,無法實施地方治理。第二,在這個時期行政區劃和組織機構變化比較頻繁,大部分組織機構前后連續,遭到破壞后再恢復,堅持到抗戰勝利,維持了比較穩定的管轄范圍,但部分機構遭到破壞后沒有恢復。為反映這種差異,采用兩種口徑統計,用指標1覆蓋抗戰時期所有相關機構,用指標2覆蓋終止時間晚于1942年的機構,也就是說不考慮1942年之后撤銷的機構。外部資源用各地區武裝力量的強弱度量。我們統計了各機構領導的主要武裝力量,并按照武裝力量的強弱編碼:八路軍賦值為4,新四軍主力部隊賦值為3,新四軍游擊隊賦值 2,地方武裝賦值為 1,無武裝力量的賦值為 0。各縣委的武裝力量根據所在機構的武裝力量賦值,存在多個值的情況下取平均值。八路軍、新四軍是中央直接領導的主力部隊,在其活動的地區中央的影響力比較強,地方官員與中央政府的聯系比較緊密,獲取外部資源的能力比較強①解放后中央委員會委員在解放前的工作經歷多數在八路軍、新四軍活動的區域。從這個角度也能看出武裝力量強弱能代表一個地區與中央高層政治精英的聯系。。自然資源的豐裕度用1978—2008年各地區能源產出與能源消費的比例來度量,數據采自《新中國六十年統計資料匯編》(國家統計局國民經濟綜合統計司,2010)。這個指標度量的不是自然資源的絕對量,而是自然資源生產相對于產品生產的規模,與理論模型更一致。本文還用到本地干部比例與解放初的黨員規模。本地干部比例為八大省委中具有本地工作經歷的常委比重,引自李飛躍等(2014)的文獻;解放初的黨員規模為解放初的每百人的黨員數,整理自各地區的省志或省組織史資料。

(二)縣委指標的外生性

抗戰時期的中共縣委是多種歷史因素交互作用的結果,大部分出自抗戰時期建立的敵后抗日根據地,小部分為土地革命時期遺留的革命火種。中國革命的歷史過程是曲折的。隨著紅軍長征,土地革命時期共產黨在南方所建立的15塊根據地到抗日戰爭爆發時大多數都已經消失了,只在鄂豫皖、閩粵贛地區殘留一些武裝堅持斗爭。一個地區是否能建立中共縣委與整個戰爭的形勢以及國民黨和日本兵力的部署密切相關②日軍占領情況,參見武月星主編的《中國抗日戰爭地圖集》(1995)第 271頁;1943—1945年的地區抗日根據地分布情況,參見該書的第243頁。。圖3報告了相應的指標。

具體地說,河北、山東、山西、內蒙古、遼寧、江蘇和浙江等地區縣委主要是抗戰爆發后在日軍占領區建立的敵后抗日根據地,其規模的大小與日軍占領區的范圍相關。其中,山西、河北、山東、江蘇大部分在日軍的占領區內,縣委的規模比較大。南滿的日軍力量太強,導致遼寧的縣委規模很小。內蒙古的日軍占領區主要在大同、包頭一線及河套地區,浙江的日軍占領區主要在浙東及杭嘉湖一帶,使得內蒙古和浙江的縣委規模也不大。在這些地區日軍的統治比較穩固,兩個指標基本沒差異。河南、安徽、廣東和湖北等地區的縣委既有土地革命時期的遺產,也有新建立的敵后抗日根據地,受兩方面的因素影響,縣委規模都比較大。但這些地區的兩個指標存在差異,因為日軍在這些地區的勢力比較弱,進入相持階段后在 1939年和 1940年國民黨發動兩次反共高潮,破壞了大量土地革命時期建立的縣委,到抗戰結束也沒有恢復。陜甘寧、江西、福建與湖南的縣委主要是土地革命時期的遺產,日軍占領的區域比較小,縣委規模比較小,除陜甘寧外都不被列入抗日根據地。其中陜甘寧和福建的武裝力量維持下來,兩個指標基本不變,而江西和湖南的縣委在反共高潮中遭到圍剿,兩個指標變化比較大。東北地區為日軍的核心區,從上世紀30年代初即開始組織抗戰,但到抗戰初期迫于日軍壓力將武裝力量轉移到蘇聯境內。北京和上海在解放后并入了相鄰省份的一些縣,提高了其縣委規模。最后,云南、貴州等地日軍占領范圍很小或者沒有占領,也沒有革命火種,縣委規模為零①注意這些地區存在中共的活動,但都是秘密活動或者群眾運動,沒有開展公開的武裝斗爭,沒有建立民主政權,按照我們的統計口徑不計入縣委規模。。

曲折的歷史過程使得縣委規模與歷史傳統、經濟發展水平并沒有必然的聯系。土地革命時期的根據地確實是在貧困山區,但日軍侵占了東北、華北、華中、華東大量富庶地區后,除了在東北地區由于日軍勢力太強中共無法建立根據地外,黨在華北、華中及華東地區創建了大規模的敵后根據地。因此,本文把中共縣委規模視為外生變量。表2給出外生性檢驗結果。結果顯示中共縣委規模與建國初期的經濟發展水平、儒家文化傳統、人力資本的關系都很弱,也不顯著,與通商口岸的密度顯著負相關,但與理論預期不符,也就是說通商口岸密度不會通過縣委規模促進經濟發展①通商口岸密度與縣委規模負相關,主要是因為東三省、西藏和新疆的人口比較少而通商口岸比較多。去掉這五個地區后,兩者之間呈弱的正向關系,不顯著。。

表2 縣委指標的外生性

(三)基本回歸結果

計量方程為:

其中,k代表地區,t代表時期,Y代表非國有工業比重,J為基層治理能力,F為外部資源,N為自然資源,D為時期虛擬變量,D=0表示“文革”時期,D=1代表撥亂反正及探索改革時期,X為控制變量的向量,?為殘差,1α為常數項,2α為時期虛擬變量的系數,β為解釋變量的系數,理論預期β1>0,β2<0,β3<0。2α預期為正,反映非國有工業的增長趨勢。我們用OLS方法回歸方程(21),采用穩健性標準誤。

先報告基本回歸的結果。表3的第(1)~(2)列只加入縣委指標,兩個指標的系數都顯著為正,而且指標 1的系數值大于指標2。第(3)~(4)列加入外部資源后,縣委指標的系數變大,仍顯著為正,指標 1的系數變得小于指標 2,外部資源的系數負向顯著。這樣變化是因為山東、山西、河北等縣委規模比較大的地區,曾是主要的抗日根據地,外部資源也比較多,導致外部資源和縣委指標有些正向關系。相同的道理,河南、安徽和江西的外部資源也比較多而且指標2明顯小于指標 1,導致指標2與外部資源的相關性更強一些,控制外部資源之后解釋力更強。第(5)~(6)列加入自然資源之后,縣委指標的系數繼續變大,仍顯著為正,指標 1的系數小于指標2,外部資源的系數仍是負向,但系數的絕對值和顯著性都下降,而自然資源的系數顯著為負。縣委系數繼續變大是因為陜西、山西、內蒙古等地區自然資源比較豐富,使得自然資源與縣委規模有一定的正向關系。這些地區的外部資源也比較多,因此控制自然資源之后,外部資源系數的絕對值和顯著性下降。當然外部資源系數的絕對值和顯著性下降也可能是因為上級政府動員的激勵約束也在起作用,其正向效應部分抵消負向效應。整體上看,縣委規模的影響為正,外部資源和自然資源的影響為負,符合理論預期。

表3 基本回歸結果

(四)穩健性檢驗

對基本結果的一個質疑,可能是考慮到非國有經濟的發展受文化、歷史等諸多因素影響,這些因素在社會主義改造時期被暫時抑制住,但從“文革”時期開始恢復作用。為檢驗基本結果的穩健性,我們在表4第(1)~(2)列控制初始的非國有經濟比重,用社會主義改造之前的非國有工業發展水平來代表各種可能的影響因素,結果顯示初始的非國有經濟的系數負向不顯著,而控制之后縣委指標的系數變大,更加顯著,外部資源與自然資源的系數與基本結果一致。第(3)~(8)列分別加入代表儒家文化、殖民沖擊及人力資本的指標進行控制,控制之后縣委指標、外部資源與自然資源的系數與基本結果一致。第(9)~(10)列加入全部控制變量,結果仍然與基本結果保持一致。

表4 穩健性檢驗之控制變量

對基本結果的質疑還可能來自樣本的選擇。首先,青海、貴州、云南等西部的偏遠省份經濟發展的條件比較差,同時縣委規模為零,那么基本結果是否受這些極端情況的影響?表5的第(1)~(2)列只利用縣委指標大于零的子樣本進行回歸,結果與表3的第(5)~(6)列的基本結果一致,只是系數的絕對值變小一些,這表明這些極端情況的影響非常微弱。其次,這 20年間政治經濟體制發生過很多重大變革,作用機制是否前后一致呢?為檢驗作用機制的一致性,我們分兩個階段分別進行回歸。第(3)~(6)列為“文革”時期,其中第(3)~(4)列為基本回歸,第(5)~(6)列加入控制變量;第(7)~(10)列為撥亂反正及探索改革時期,其中第(7)~(8)列為基本回歸,第(9)~(10)列加入控制變量。整體上看,分時期之后的回歸結果與基本結果一致,縣委指標的系數正向顯著,外部資源大部分負向顯著,自然資源負向顯著。這表明在整個時期的作用機制是一致的。對比兩個時期的結果,可以發現一些差異,這些差異符合預期。與撥亂反正及探索改革時期相比,“文革”時期縣委指標系數的絕對值比較小,而外部資源的系數的絕對值比較大且更顯著。這是因為在“文革”時期中央的政治權威比較高,更能抑制基層治理能力的發揮,同時“文革”時期的政治導向更強,從而提高政治資源的作用。

表5 穩健性檢驗之分組回歸

(五)機制分析

上面的實證結果盡管建立了抗戰經歷與新中國經濟轉型的因果關系,支持理論假說,但作用機制本身還缺乏直接的證據。20世紀30年代及40年代建立的中共縣委如何對其60年代及70年代的經濟產生影響呢?這些影響又為什么能夠持續相當長的時間呢?下面嘗試提供更多證據解答這些問題。我們首先注意到抗戰經歷之所以影響新中國的經濟轉型,是因為新中國成立前后基層政府和組織在人事安排上保持了比較好的連續性,在抗日戰爭培養出來的基層干部和精英得以在新中國成立后的地方治理繼續發揮作用。在抗戰時期曾經建立中共縣委的地區,基層干部和精英經過戰爭的考驗,具有較強的治理能力并掌握較強的武裝力量,因此能夠在解放戰爭中積極參加本地的解放和新政權的組建。新政權中本地的基層干部比較多,治理能力比較強。相反,如果抗日戰爭時期沒有建立過縣委,當地基層干部的治理能力很弱,武裝力量也很弱甚至完全沒有,這些地區在解放戰爭中通常由外來的野戰軍解放,被軍隊留下的干部接管,組建新政權。新政權中本地干部的比例比較少,治理能力比較弱。表6考察了縣委規模與黨員比例及本地干部比例的關系,我們發現縣委規模大的地區,解放初的黨員更多,新政權中的本地干部更多。可見抗戰經歷直接影響解放后各地區初始的治理格局。在那些曾建立中共縣委的地區,基層干部的治理權不僅沒有削弱,反而借助新政權的支撐,實現實際權力與名義權力的結合,政治地位更加鞏固。

表6 抗戰經歷與初始的治理格局

接下來,初始治理格局的影響為什么能夠持續?首先是因為中央政策留給地方基層政府的政策空間一直持續著,在此期間基層政府能通過支持非國有經濟發展來維持其治理權。在非國有經濟得到中央的正式認可后,基層政府的政策空間消失了,通過維護本地利益鞏固治理權的渠道沒有了。其次,根據理論分析,如果初始的治理能力比較強,基層干部的治理權能夠維持,那么基層干部維護本地利益的政策與群眾對基層干部的支持互為最優反應,相互支撐相互強化構成為穩定的均衡。在這種情況下隨著非國有經濟的發展,基層干部的治理權越來越穩固,其在政治和經濟上的影響力更大,會對整個地區的政府治理行為產生影響,改善生存環境。為說明這一點我們考察抗戰經歷對地方政府治理的影響。一個直接的預期是,基層縣委規模比較大的地區,政府對經濟的直接干預比較少,因為在這一時期政府對經濟的直接干預比較低效。表7的第(1)~(4)列報告了縣委規模對政府規模的影響,表明縣委規模大的地區,政府的支出規模和人員規模都低。政府規模可以體現治理能力,不過我們更傾向于認為其反映的是限制政府擴張和政府干預的力量。表7的第(5)~(8)列報告了縣委規模對政府支出結構的影響,結果顯示縣委規模大的地區,科教文衛支出比較多,而經濟類支出比較少。這也符合理論預期,因為這一時期的經濟類支出是以國有經濟為主體的重工業化投資以及農業生產投資,而科教文衛支出屬于公共服務,受惠范圍廣,更符合基層群眾的切身利益。

表7 抗戰經歷與政府治理

最后,我們從經濟轉型與發展的其他維度考察抗戰經歷的影響是否與理論預期一致,以進一步印證前面的推斷。表8的第(1)~(2)列考察了縣委規模對 20世紀80年代初期非國有經濟固定資產投資比重的影響,第(3)~(4)列報告縣委規模對 20世紀80年代中期鄉村工業的影響,這都是我們能找到的最早的數據。回歸結果與用工業比重做指標的情形一致,縣委規模顯著提高了非國有固定資產投資比重及鄉村工業的比重,而外部資源與自然資源的影響基本上為負。表8的第(5)~(12)列考察了經濟的整體運行情況。非國有經濟在這個時期逐漸發展壯大,對經濟發展的影響由弱轉強,所以預期影響非國有經濟發展的諸因素對宏觀經濟的影響也會隨之出現變化。出于這樣的考慮,分為前后十年兩個時期進行對比分析。第(5)~(8)列考察經濟增長,其中第(5)~(6)列為“文革”時期,第(7)~(8)列為撥亂反正及探索改革時期。對比第(5)~(6)列與第(7)~(8)列的結果,容易看出“文革”時期與撥亂反正及探索改革時期的表現存在明顯差異。在“文革”期間,縣委指標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為負,但不顯著,外部資源反而顯著為正;而在撥亂反正及探索改革時期,縣委指標對經濟增長的影響為正向顯著,外部資源為負向顯著。理論模型預測外部資源對非國有經濟的影響是負向的,但對整個經濟績效的影響還取決于:(1)外部資源對國有經濟的影響;(2)非國有經濟的份額。由于在計劃經濟時期資源控制在中央,與中央聯系密切的地區獲取的資源比較多,國有經濟發展比較好。因此,外部資源對國有經濟的影響是正向的。正負兩方面的影響何者占優關鍵在于非國有經濟是否成為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只有當非國有經濟成為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時,影響非國有經濟的發展的因素才能顯著影響經濟增長。“文革”時期為經濟轉型的初期,非國有經濟還未形成規模,根據圖1所示,在這個時期非國有經濟的份額仍然比較低,低于 20%,不足以改變國有經濟投資為主導的經濟增長模式。在這種情況下,外部資源多的地區獲得更多的計劃投資,經濟增長更快,但縣委規模大的地區更傾向于發展非國有經濟,對國有經濟的發展影響不顯著。到了撥亂反正及探索改革時期,非國有經濟比重提高到近 40%,非國有經濟對經濟增長的貢獻增加,我們所說的機制變得更加重要,縣委規模對經濟增長的貢獻變為正向顯著,而外部資源的影響為負向顯著。表8第(9)~(12)列考察經濟波動,其中第(9)~(10)列為“文革”時期,第(11)~(12)列為撥亂反正與探索改革時期。計劃經濟體制下的投資以政府計劃為主導,經濟波動比較嚴重。我們預期治理能力比較強、維護本地經濟利益的地區更能提高資源配置的效率,限制盲目生產,防止重復建設,使得經濟增長更平穩。與理論預期一致,“文革”時期的波峰出現在1970年,縣委指標的系數顯著為負;而在撥亂反正與探索改革時期,波峰出現在體制改革全面鋪開1984年,非國有經濟釋放活力加快發展,對經濟增長的影響為正,因此對經濟波動的影響也為正向,但此時國有經濟仍占主導地位,所以影響不顯著。

表8 抗戰經歷與經濟發展

簡言之,抗日戰爭影響初始的基層治理能力,進而影響地方政府治理及非國有經濟發展,最終隨著非國有經濟的發展壯大影響整體經濟發展狀況。以上對抗日戰爭影響機制的層層分析,揭示出這一作用機制。

四、結 語

本文通過追尋抗日戰爭這一國家能力的重要起源,從國家能力的視角解讀“中國奇跡”,發現中國經濟轉型與發展的成功有著深遠的歷史根源。抗日戰爭是一百多年來中國人民反對帝國主義侵略并第一次取得完全勝利的民族解放戰爭。在抗日戰爭中中國共產黨領導了一場偉大的人民戰爭,為動員廣大人民群眾支持抗戰,建立大量基層政權,培養了大批基層干部和精英。這些基層干部和精英是抗日戰爭的寶貴遺產。新中國成立后他們仍然在基層治理中發揮重要作用,使得新中國的國家治理體系從一開始就兼具中央和地方兩種治理力量和兩種積極性,國家治理更富有彈性,國家政策更符合中國的實際情況,更能維護廣大群眾的根本利益,從而為經濟轉型和經濟發展創造條件。本文對抗日戰爭歷史及其影響的考察,有助于理解中國國家治理模式的基本特征,也有助于理解中國經濟轉型和經濟發展的獨特之處。

中國的歷史傳統非常深厚,中國的政治經濟現象極為復雜,希望本文所做的粗淺嘗試能夠對學界有所啟發,引起研究的興趣。受限于更詳細的微觀數據的可得性,實證部分對因果關系的識別以及機制的檢驗還有深入挖掘的必要,希望在未來的研究中改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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