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浩 孫鵬
浙江省城鄉規劃設計研究院 浙江 杭州 310030
劉易斯·芒福德曾經說過:“在每個人都擁有小汽車的城市,賦予人們駕駛小汽車到達任何建筑物的權力,實際上也是在賦予他們摧毀這座城市的權力。”當前嚴峻的城市蔓延、交通擁堵以及環境污染等問題無不驗證了芒福德的論斷。盡管地方政府都大力提倡TOD戰略以解決上述問題,但在規劃實踐和應用中,卻缺乏有效的理論方法來科學分析城市公交服務水平、優化重構交通體系與城市用地布局。因此,本文從國外引入公交支持區(Transit-Supportive Area,TSA)這一理念,通過對其內涵、核心要素以及應用方法的探討,詳細闡述公交支持區的研究進展,同時分析其在中國的適用性,并提出相應的對策。
目前國內外常用到的分析評價公交服務水平的方法有兩種。第一種方法是簡單的通過線路密度,即每平方公里線路長度(公里/平方公里)的計算確定服務覆蓋區域。這種方法較為容易,但是它無法提出優化建議,即交通出行量較多的地區如何能夠得到更好的公交服務。第二種方法就是簡單的利用ArcGIS空間可達性手段來計算服務覆蓋區域占總區域的百分比。盡管這種方法表現較為直觀,但是未有考慮到人口與就業密度的區域差異性,也就會影響到這種基于區域評估測算方法的準確性和科學性。因此這兩種方法都會導致公交服務覆蓋范圍與TOD輻射影響范圍之間存在著一定的錯位,無法有效的評測出公交服務水平。
此外國內還通過建立指標體系、構建模型等手段做了有關公交規劃的定量研究。然而,這些基于TOD理念的公交規劃方法大多是從理論上進行探討或是僅僅通過需求模型預測等手段給出復雜的定量分析,來進行公交系統的布局及評價,沒有將龐大的公共交通數據、社會經濟數據等進行有效的空間整合,不能給人清晰直觀的感受。
基于這些原因,公交支持區(TSA)這一理念的引入與發展就變得非常有意義,它將從準確性、有效性、簡便性和直觀性這四個方面實現公交服務水平的分析評價,為TOD模式的構建提供有力的支撐。
O'Neill、Ramsey和Chou在“Analysis of Transit Service Areas Using Geographic Information Systems”一文中提出,公交支持區(TSA)是公交公司服務區域的一部分,它能為每小時至少一次的公交服務提供足夠的人口和就業密度,其服務區域的范圍由具有重要潛力的公交乘客流量決定。
Diane Quigley在“A Framework for Transit Oriented Development in Florida”中提出了TOD土地利用模式[2],認為1/4英里(400米)到1/2英里(800米)的距離,即5到10分鐘的步行時間,代表了大部分人愿意步行到站點的距離。因此,高密度地區通常位于以公交站點為圓心、400米為半徑的同心圓內,可稱之為公交核心區(Transit Core);中密度地區位于400米半徑到800米半徑之間的區域,可稱之為公交鄰近區(Transit Neighborhood);低密度地區位于800米半徑到1600米半徑之間的區域,可稱之為公交支持區(Transit Supportive Area),如圖1所示。

圖1 TOD土地利用模式分布圖Fig1 Distribution of Land Use Pattern of TOD
綜上所述,公交支持區(TSA)可定義為基于TOD模式的,可提供足夠的人口與就業密度,用以支持小時公交服務的最大區域。它不僅僅是一種簡單的公交服務水平評價方法,更是一種優化城市空間結構的綜合戰略理念。
通過大量研究可以發現,密度(居住密度和就業密度)和土地利用、TOD地區的步行環境(即站點的可達性、步行距離標準)是確定公交支持區的關鍵因素,需求模型則提供了預測公交出行產生量的方法。
居住密度和就業密度在分析公交可達性時發揮著重要作用。居住密度上升,則當地的乘客數量相應增長;同理,就業密度上升,當地的交通出行率也會隨之增長。在美國,由于人口與就業的郊區化疏散現象,要發展公交網絡體系,首先要確定發展區域內交通需求是否能夠達到門檻值,即人口密度與就業密度是否可以提供足夠的乘客數量以保證公共交通能夠正常運轉。Horner和Murray研究了這些門檻值,在交通分析區、人口普查區和普查塊的基礎上進行了需求水平的評估。Pushkarev和Zupan研究發現毛密度7.5戶/公頃的居住密度是一個典型最小的可實行小時公交服務的居住密度,TriMet研究發現毛密度大約10崗位/公頃的就業密度所產生的公交乘客數量和毛密度7.5戶/公頃的居住密度所產生的乘客數量相當。Ewing研究發現基本公共巴士服務的門檻值為7戶/英畝(17.3戶/公頃),優質公共巴士服務的門檻值為15戶/英畝(37.1戶/公頃)。美國佐治亞州區域交通當局將公交支持區定義為擁有居住密度為3戶/英畝(7.4戶/公頃)或就業密度為4崗位/英畝(9.9崗位/公頃)的區域,優先級別則為10戶/英畝(24.7戶/公頃)和20崗位/英畝(49.4崗位/公頃)。
需要指出的是,以上這些門檻值都只是一些引導方針,當規劃公交網絡考慮到居住密度或就業密度門檻值的時侯,規劃師必須綜合考量公交服務的效率以及成本,使得規劃具有實際意義和可操作性。
使用公共交通的便捷程度是制約公交使用水平的另一個關鍵因素,出行者距離公交站點的路程越遠,則使用公交出行的概率越低。Kwan將可達性分為兩類,即個體可達性和地方可達性,前者反映了個體的生活質量,后者則表征了人口易達區域所特有的屬性。多項研究表明,大多數出行者愿意步行至公交站點的最大心理承受距離為400m,然而也有一些研究發現由于城市空間和步行廊道正變得越來越宜人性和舒適性,因此某些站點的步行影響區可能會向外擴展至800米或者更遠距離。此外還可以運用臨界值、乘客流量滲透曲線以及距離衰減函數的方法來確定合適的公交站點步行距離標準。
公交需求是指選擇公共交通作為主要交通出行方式的人口比例,通常情況下需要在規劃、政策評估以及決策過程中針對公交服務覆蓋的人口數量進行評估。公交需求預測可以通過密度和可達性來進行計算。Fu和Xin提出了一種公交服務指標體系,通過運用加權出行時間的方法,為個體、廊道、活動區以及服務區劃定服務等級。Furth和Mekuria提出了個人選擇模型,該模型可以精確的反應區域內的交通需求分布情況,并以此模型對美國馬塞諸塞州的波士頓市和紐約州的奧爾巴尼市的公交站點做了重新布局。
公交支持區(TSA)在國外當前的實際應用過程中,主要采用ArcGIS緩沖區的技術手段,通過對公交數據庫、社會經濟數據、人口普查數據等內容的整合分析,形象直觀的落實到空間上,完成對公共交通體系服務水平及質量的評估。具體方法如下:

圖2 技術路線圖Fig2 Technology Roadmap
第一步,是標準制定階段。確定研究區合適的人口和就業密度門檻值,以提供充足的客源,保障公交系統的正常運轉;同時制定合適的步行距離標準,以確定公交站點的最大服務半徑。這些標準的制定應結合當地的實際情況來進行。
第二步,是數據準備階段。收集研究區公交站點位置、交通小區(Transportation Analysis Zone,TAZ)數據(包括居民戶數、就業崗位數、交通小區邊界等)、土地利用以及其他社會經濟數據等,并錄入到ArcGIS數據庫中。
第三步,是服務覆蓋范圍確定階段。根據步行距離標準,分別對研究區的公共汽車站點、BRT站點、輕軌站點、地鐵站點等賦以最大服務半徑值,并進行ArcGIS緩沖區分析,確定公交服務覆蓋范圍。
第四步,是公交支持區確定階段。計算每個交通小區的居住密度與就業密度,并將大于所制定的人口與就業密度標準的交通小區鑒別出來,即得到了研究區的公交支持區范圍。
第五步,是疊加分析及服務水平計算階段。將公交支持區圖層疊置到服務覆蓋區圖層上,根據兩者的吻合情況,對服務水平做出定性評價。
通過以上步驟,就完成了公交支持區的分析過程,有效的找出了公交支持區和服務覆蓋區之間的非吻合區域,為今后公交體系的完善以及人口和就業的再分配提供了有力的數據支持。具體示意圖可參考TriMet所做關于波特蘭、俄勒岡州及其郊區廣大地區的公交規劃案例,如圖3、圖4、圖5所示。2003

圖3 公交服務覆蓋范圍圖Fig3 Transit Service Coverage Area

圖4 公交支持區范圍圖Fig4 Coverage Area of TSAs

圖5 疊加分析圖Fig5 Superposition Analysis
人口與就業密度以及步行距離標準的制定是公交支持區的研究重點,然而各國國情各不相同,因此不能簡單套用國外已有的研究成果。
5.1.1 密度標準
中國人口數量位居世界之冠,其平均人口密度幾乎達到美國的十倍以上。然而中國的人口分布卻嚴重不均,因此必須從不同角度綜合考慮。
從城市人口規模角度來看,中國“過大化”和“過小化”兩級分化現象嚴重。大量農村人口及中小城市人口進入北京、上海等一線城市,導致一線城市人口密度過大,如2017年底北京市實際常住人口已達2170萬;而許多二三線城市人口密度卻相對較小,此外分布于全國的1580個縣城的人口密度更低,平均才10萬人左右。人口密度過高的城市,若全然照搬上文所述的國外標準,則需提供龐大的財力去建設規模巨大的公交體系,這顯然是對國內有限公共資源的極大浪費;而對于人口密度過低的市縣,當前主要出行工具依然以自行車和摩托車為主,公交體系極不健全,無法體現社會的公平性。
從城市內部空間結構來看,國內大部分城市人口中心集聚現象明顯,而外圍的新城及各種工業園區的人口則極為稀疏,城市人口密度從核心商務區到拓展區再到外圍設立的新城或是工業園區下降極快。如根據北京市第六次人口普查統計,北京市核心區人口密度是拓展區的3.1倍,發展新區的24.4倍,生態涵養區的109.9倍。
不論是從城市人口規模還是從城市內部空間結構的角度來看,要實現公交支持區的本土化應用,密度標準的制定就必須按城市規模進行梯度分級,同時合理劃分城市內部圈層結構,綜合考慮公交的經濟性和公平性。
5.1.2 步行距離標準
步行距離標準的制定受公交可達性的制約,還受到出行習慣、出行環境等因素的影響,因此步行距離標準各有說法,不一而定。
從出行習慣角度來看,在美國人們的交通出行大部分使用私人小汽車,而公交的使用比例極低。據華盛頓都市區公交局統計,華盛頓市區軌道公交日客流量平均值僅3043人次/公里;而上海公交利用率較高,日客流量超過1.4萬人次/公里,超出前者的4倍有余。因此,中國相對美國更高的公交使用程度和使用習慣,就可能促使人們步行更遠的距離去公交站點。
從出行環境來看,步行友善的街道環境能有效的減少心理距離,增加公交的影響范圍。中國地區之間差異較大,因此應針對各城市不同的氣候環境、城市規模、文化特色、經濟情況等合理的確定不同的步行距離標準。
公交支持區可以較好的評估公交體系的服務水平,找出公交覆蓋的薄弱點,為TOD模式的發展提供有力的技術保障,因此在我國具有廣闊的發展前景,必將給城市的格局帶來深刻的影響。
5.2.1 TSA對城市形態的影響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持續了30多年的快速城市化和工業化進程,造成大量農村人口遷入城市,城市人口急劇增加,建成區規模不斷擴大。過高的人口密度給城市的發展帶來了巨大的壓力,城市交通早已不堪負荷。如果說美國提出公交支持區這一理念的初衷是為了集中人口,保證TOD模式健康發展的話,那么我國更需要考慮的恰恰是從宏觀上如何適當的疏散人口,引導城市重新布局,構建分散式緊湊型的組團城市發展模式。
5.2.2 TSA對交通體系的影響
自1994年加拿大人Chris Bradshaw提出綠色交通體系(Green Transportation Hierarchy)的概念以來,步行交通、自行車交通、公共交通三者組成的交通體系已成為建設低碳生態城市的理想交通系統。通過對公交支持區的研究,可以創造性的將這三種交通方式合理高效的組織起來,分別布置在不同的城市發展圈層上,提倡短距離出行提高步行比重和自行車比重、中尺度出行保持普通公交的主導地位、長距離出行運用大容量快速交通體系,形成公共交通與慢行交通有機結合的綜合交通體系,以緩解城市交通擁堵和環境污染的壓力。
公交支持區研究的難點和重點是人口密度、就業密度以及步行距離的標準制定。然而我國的地域差別較大,不同城市的規模等級、經濟條件、文化特色等因素各不相同,因此建立一套可行的密度與步行距離標準構建指標體系勢在必行,這也是公交支持區未來重要的研究方向之一。
公交支持區的研究,對于分析評價公交服務水平、優化交通網絡結構、重構城市形態與空間布局,有著不可估量的作用,是實現TOD模式的有力保障。可以預見,公交支持區這一分析手法在我國將具有廣闊的發展和應用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