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元對立下金基德的人性觀

雷宇恬

摘要：韓國導演金基德一直是一個充滿爭議的導演，他的影片總是聚焦邊緣人物，善于表達人在絕境中扭曲的心態，但充斥其中的性與暴力仍讓他經常遭受口誅筆伐。金基德作品的鏡頭語言表達豐富，能夠創造出強烈的沖擊力。本文試圖以結構主義的二元對立模式為框架，分析金基德電影《收件人不詳》中所表達的歷史與人性思考。

關鍵詞：金基德;結構主義;二元對立;反戰;人性

[中圖分類號]：J9[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9）-17-161-02

金基德是一個非科班出身的導演，他的電影總是曲高和寡，劍走偏鋒。[1]非主流的藝術展現讓他在韓國國內一直遭受非議。基本上他的每一部作品都可以稱作是他的代表作，影片中充滿了他濃郁的個人風格，性欲、性侵、亂倫、食人、殺人、血腥暴力，挑戰社會文明底線，主人公們的“本我”意識占據了絕對的優勢地位。人們往往無法接受如此的罪惡，又不得不承認罪惡確實發生在每一寸土地，金基德也許將他們擴大，但不可否認，在剝開了邪惡外殼的表象后，金基德的電影顯得真實、真誠、富有內涵。《收件人不詳》并不是金基德導演獲獎最多的一部電影，卻是金基德少有的能夠被大眾所普遍接受的電影，也是一部將結構主義二元對立思想表現得淋漓盡致的電影。

結構主義二元對立是二十世紀中后期最常使用來分析語言、文化和社會的研究方法之一。使用結構主義二元對立的思維來分析一個影片或者劇本，能夠幫我們更快地將整個影片的故事架構分離清晰，它幾乎可以適用于對任何文本進行內涵分析。金基德電影《收件人不詳》講述了南北韓戰爭之后，一個韓國小村莊底層人民的生活狀態，以及突然闖入他們生活的美國駐軍的復雜情感內涵。主要講述了三個主人公，一個名叫尚武的被拋弁的美韓混血兒，一個叫喜歡美國大兵的獨眼女孩恩洛和一個暗戀恩洛的卑微男孩恩吳。“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2]魯迅的這句話在這里同樣適用，主人公們的命運交織，隱藏在而具下的人性被激發，爆發出本我，點燃整個故事的內核。

金基德認為：“三名主人公中不管是誰，作為殘缺歷史的后人，他們都難以找到自己的真正人格。”這部影片中，很清晰地可以看到健康與殘疾的對立、忍受與反抗的對立、本土文化與外來文化的對立、生與死的對立、得到與失去的對立、希望與失望的對立、戰爭與反戰的對立，金基德對于歷史和人性的思考，都融入在這幾組對立點中。

一、尋找生的價值——得與失的二元對立

在影片中最顯而易見的對立，是健康與殘疾的對立，健康的身體對許多人來說是一個標配，而不是會去努力爭取的東西，女孩恩洛被意外射瞎，人生軌跡被殘忍地扭曲了。喜歡她的男孩恩華也是身體不夠強壯所以經常被欺負。即使有著健康的身軀，身體的健康不代表心靈的健康。故事的主人公或多或少都處在某種困境之中，無論是環境給予的，還是自身的原因。他們或許有著健康的身體，但他們的靈魂是殘缺的，因為戰爭，他們看慣血腥與暴力并習以為常。上層社會的電影充滿著勾心斗角，而下層社會的電影中充滿的則是血腥暴力。村莊里的流氓地痞欺凌弱小，肆無忌憚的屠殺犬類，視生命如無物。自小的精神壓迫，無論是從肉體還是靈魂上的殘疾，他們的精神都會受到極大的壓迫，他們唯‘能夠決定的只有自己的生與死，那是他們釋放壓抑精神的一個宣泄點。

生與死的對立其實更加極端。恩洛父親作為烈士死亡給家中帶來了撫恤金，但后來被發現父親并沒有死亡時，恩洛家人居然認為丈夫或者沒有意義，還不如死了。死亡對于戰爭遺孤來說，比活著更有價值。在影片中，許多人的結局都是死亡，最為慘烈的莫過于尚武的家，尚武殺死了母親的情人，割掉母親的乳房，然后自殺。母親在看到孩子死后，生吞孩子的尸體后縱火自殺。充滿血腥暴力的鏡頭，主人公們通過爆發來宣泄情感，在暴力中尋找認同感，尋找成就感，在加大自己的活著的“存在感”，在尋找自己“生”的價值。

二、莫比烏斯環——走不出的絕境輪回

在兩個極端中，對立而也是輪回不止。輪回之一，出生與死亡的對立。尚武瘋狂地想切下母親的乳房，切掉上面的紋身，乳房與紋身象征著他屈辱的過去、屈辱的身世和血緣。尚武生于乳房，他想斬斷的不僅僅是他的過去，無法斬斷的過去，他只能選擇毀滅，他選擇了一種慘烈的自殺方式，倒插在泥地里的樣子像極了那個代表勝利的“V”，他通過自殺得到了救贖與解脫，他終于能夠擺脫他混血兒的身份。尚武的母親以尚武為圓心，將稻草擺成一個圓形燃燒，像是一個乳房的形狀，尚武生于此，亡于此。胎兒時期的尚武在母親肚子里，母親又通過吃尚武尸體的方式將尚武還回肚子。生命好像一個圓圈，尚武回到了他出生的地方，兩個人通過一把火在世間消失。輪回之二，得與失的對立。是韓國女性與美國士兵的“愛”。也許這種愛糾纏著更多的是利益糾葛。女孩恩洛很像尚武的母親，她們同為了某些東西出賣了自己的身體，與美國士兵糾纏在一起，恩華也為韓國女星與美國士兵畫過合照，像恩洛這樣的女孩在韓國那個小村莊中并不少見，他們走上了尚武母親的老路，在得與失的對立中不斷選擇。尚武的母親為了得到去美國的機會，不斷放下尊嚴。恩洛為了得到健康失去了肉體，為了得到自由，又放棄了已經得到的健康與美麗。恩洛因為失去得到了救贖，而尚武的母親無法放下，只能毀滅。輪回之三，信件的輪回，失望與希望的對立。尚武的母親的結尾，美國士兵確實回信了，這給我們帶來了一些希望，但尚武和母親已經死去了，這份希望給人加倍的絕望和無奈。在這一種慘烈的輪回之中，表現了一個韓國導演對白己祖國歷史的思考，對于人性與戰爭的思考，他給了我們希望，但這希望使人更加絕望。

三、歷史的二元論——文化壓迫與戰爭壓迫

《收件人不詳》的悲劇更多的來源于歷史。外來者無疑是對本土文化的幾個極大的沖擊，強勢、富有的外來者，對本地資源的保護或者掠奪，都會被本土文化帶來極大的轉變。本土文化與外來文化的對立，也是影片的一個關鍵點。這個小村莊的人與美國人在其實是處于一個文化對立面的，但是由于一些“崇洋媚外”的人、一些美國士兵的“戀人”以及他們的孩子，導致了村莊內的人與美國士兵不得不發生一些交集。尚武就是帶著美國黑人血統的美韓混血兒，因為膚色和血統常被別人成為“雜種”，尚武的黝黑膚色是本土文化與外來文化碰撞的鐵證，也是他和他母親被拋棄的代名詞。尚武可以說是被外來文化影響最深的一個人，他身上留著兩國的血液，他與他的母親對待英文復雜的態度，母親總在給美國寄信，希望那個美國黑人士兵可以帶她去美國，甚至在生活中說著蹩腳的英文來顯示自己的“優越”。尚武將自己對于自己的美國血統十分厭惡，將這種厭惡轉移到自己的母親身上。這既是個人傷痛，也是民族的悲哀。尚武其實是一個無辜的人，他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出身，甚至他是有著善良本性的，他看到別人欺凌弱小，他會伸出援手;不忍心看殺狗的場而，甚至為了放走自己好友的狗慘遭毒打。尚武不是不善良，他是戰后的后遺癥之一，在他眼里，被拋棄的女人還在苦苦哀求拋弁她的人，是一種喪失尊嚴的表現，這是歷史遺留的傷疤。

影片除了歷史意味濃烈之外，也充滿了許多反戰片的影子。戰爭與反戰也是一個二元對立。通過描寫戰爭的痛苦及所帶來的后遺癥，側而反映戰爭的可怕與殘酷。片中喜歡恩洛的美國士兵不止一次地在片中表達想回美國的意愿，表達對于戰爭的絕望與痛苦。在重度的壓抑下，連自己都不知道活著的意義。在別人國家的領土，在一個落后的小村莊里進行軍事演練，本來就是一種笑話。《收件人不詳>沒有描寫戰爭的場面，這部片子寫的悲劇，是來自社會邊緣人的悲劇，是戰爭后遺癥的悲劇。

在影片中設置更多的二元對立，有助于影片的戲劇效果，也能夠更好的幫助導演去表達他心中所想。通過尋找二元對立的方法來解構金基德《收件人不詳》，我們可以看到金基德影片中的情感爆發的層次與遞進，導演對于輪回意義的把控、對歷史與戰爭的思考，無不時刻把控著觀眾的情緒調動，在保證電影敘事的情況下也保有著電影應有的藝術性與指導人生的意義，也能夠引導著觀眾擁有反戰觀念且反思人性。

參考文獻：

[1]一言：《劍走偏鋒的金基德》，學術期刊《實用影音技術》2006年.

[2]魯迅：《記念劉和珍君》，《華蓋集續編》192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