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露鋒

“士農工商”,由高到低,由貴而賤,這個等級觀念影響中國社會幾千年,商人一直在底層游離掙扎。這個社會分層理論的始作俑者是春秋時期的管仲。
其實,早在殷商時期,人們非常樂于經商,也善于經商,商人的社會地位并不低。但商亡周興之后,周朝的建國者們認為,民眾熱衷商賈,荒廢了農業,造成民心浮躁,國基不穩,導致殷商之亡。因此,轉而推行鄙視商賈的重農政策。在周朝,商人的地位非常低賤,常與處于奴隸地位的妾并列。士大夫必須遠離商人,不能與商人混居在一起,商人離開居住地則不得與士大夫交談。貴族們不能進入市場進行交易,否則就會受到懲罰。總結前朝敗亡教訓卻不得要領,周王朝抑商賤商也沒有能夠使國運永昌。
周朝王綱解紐,春秋戰國群雄爭霸。國君們知道商賈于國有利,因此爭相招攬。于是,商業大勢勃興,商賈的地位蒸蒸日上,可以說這是商賈在中國歷史上的黃金時代。
管仲本人就是商賈出身,早年他曾經與鮑叔牙合伙做過生意,總要多拿一些利潤。別人為鮑叔牙鳴不平,鮑叔牙卻說,管仲不是貪財,而是他家里窮。管仲對貧窮之苦有切身體會,他明白,不管是發家致富,還是富國強兵,商業都少不得。管仲擔任齊相期間,提出了“以商止戰”的強國戰略。就內政而言,“以商止戰”就是發展商品經濟,讓國民富裕而不至于因貧造反。管仲說,百姓厭惡貧困低賤,我要使他們富足顯貴。管仲大力發展手工業和商業,擴大對外貿易。齊國經濟很快出現了繁榮,迅速崛起為諸侯中的經濟強國。
在實踐上,管仲把重商當作富民強國的法寶,但他卻又在理論上把商人壓在社會底層,這暴露了他的矛盾心態。在一個重商主義和自由貿易盛行的社會,很難完全控制人的利益、欲望和思想,自然也無法完全控制人的行動。掌權者認為這會對政權穩定構成威脅。社會學家袁方對此有深刻的認識,他認為,管仲“為了政治的目的,有意要把商賈的地位壓下去。這是當時商業發達和政權沖突的原故。”管仲的“士農工商”社會分層在當時還只是“理論藍圖”,但后來在歷代統治者的推動下逐漸制度化,變成活生生的現實。
秦始皇時期,商人和逃犯地位差不多,在秦始皇極為欣賞的《韓非子》中就把商人當作“五蠹”之一,是應除掉的。漢初推行黃老之術,無為而治,商業得到發展,但商人的社會地位依然低。文景之治后,商業呈篷勃之勢,對外貿易也得到了長足發展。當時俗諺流傳著“用貧求富,農不如工,工不如商”。商人雖已致富,但在法律上仍受歧視。到了漢武帝時期,又開始奉行“抑商”政策,商業受到打擊。
李唐統一全國后,經過貞觀前期的幾年發展,迎來了新的盛世。商業也得到了長足的發展,長安成為了當時世界上最繁華最繁榮、商業氛圍最好的城市。不過,大唐商業雖然繁榮,商人的社會地位依然很低,商家子弟不能參加科舉考試,他們進入社會上層的通道基本被堵死。
開放包容的唐朝如此,其他王朝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統治者對待商賈的矛盾心態,一直貫穿中國古代史,政策總是在“重商”和“抑商”之間搖擺。一方面,希望通過興商強國,另一方面又企圖通過抑商來維護政權穩定。當然,不管是“重商”還是“抑商”,商人始終不是歷史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