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遜能否續寫中英“黃金十年”

張綱綱

在經過近一個月的宣傳造勢后，約翰遜成功擊敗亨特，成為保守黨的新領袖，并于7月24日接替梅姨，正式成為英國的新一任首相。

登上權力巔峰的約翰遜，絕對是一個特立獨行的人。

他不修邊幅，不拘禮節；不受約束，不懼人言；我行我素，天馬行空。興之所至，字字珠璣；興之不至，罵罵咧咧；口無遮攔，爭議不斷。在英國當今政壇，實在找不出第二個像約翰遜這么性格鮮明的人了。

正因為獨特，約翰遜在英國知名度相當高。他那些挖苦歐盟官僚主義的段子，連同他那頭金色的亂發，都成了他極具特色的政治名片。

首相爭奪戰懸念不大

要不是3年前遭“脫歐戰友”戈夫出賣，約翰遜不會放棄與時任內政大臣梅姨等一道競選保守黨黨首的機會，但也正是梅姨上臺后溫和“脫歐”路線的失敗，給了一年前從梅姨內閣掛冠而去的約翰遜，以第二次機會。

梅姨給出辭職時間表后，約翰遜就一直是最熱門的接替人選。在保守黨前幾輪議員投票中，約翰遜的得票數就遙遙領先，顯示出志在必得。

但是，外交大臣亨特后勁十足。從初次選舉時的中游水平，到后來成為僅存的兩個候選人之一，亨特的實力看漲，甚至在個別民調中一度反超約翰遜幾個點。亨特自己也稱，一開始，其他候選人不過是約翰遜的陪襯，陪著他玩玩罷了，但當候選人只剩下他和約翰遜的時候，這場角逐才真正開始。

其實，他倆在“脫歐”之外的政策議題上，所持主張大同小異。比如，二人都主張結束緊縮財政，擴大對醫療和國防的投入，通過減稅來刺激經濟增長；主張引進新的策略來控制移民，擴大經濟適用房的建設規模，以應對日益嚴峻的住房問題。

所以，在這場黨首/首相寶座的角逐中，勝負的關鍵不在于競選綱領本身，而在競選綱領之外。譬如說，他們個人的人格魅力，在英國老百姓中的受歡迎程度等等。

鮑里斯·約翰遜和杰里米·亨特，都從牛津大學畢業，但二人性格迥然不同。約翰遜放蕩不羈，特立獨行，而亨特溫文爾雅，嚴謹周密。從公關的角度看，緋聞和爭議不斷的約翰遜，很自然地在英國人當中有著更高的知名度。這一點，是亨特的一個明顯劣勢。

從資歷和政治資本來看，約翰遜也比亨特更勝一籌。他當過記者，寫過小說和專欄；當過編輯，主持過電視節目；當了兩任倫敦市長，干過外交大臣。可以說，約翰遜經驗有了，資歷夠了，現在離首相的寶座只有一步之遙了。

而亨特在步入政界之前，是一個老師。在步入政壇之后，他兢兢業業，一步步走到了外交大臣的位置。他還是英國“在任時間最長的衛生大臣”紀錄保持者。盡管亨特的履歷已經十分出眾，但與約翰遜比起來，還是平淡和枯燥得多。

所以，無論從哪個角度講，約翰遜在這場角逐中是有更多勝算的。怕就怕他一時腦子充血，昏招迭出。不久前，他在新女友公寓里與女友吵架，被鄰居報警，一時鬧得沸沸揚揚。最近，他又因對“大使郵件門”中的受害者—英國駐美大使達羅克—沒有表示公開的支持，以致達羅克辭職，而受到黨內外的譴責。這些事情，對約翰遜的競選造成一定的干擾。

從投票結果來看，約翰遜自16萬保守黨黨員手中獲得66.4%的選票，可以說是遙遙領先于亨特。這個壓倒性的勝利，也算是眾望所歸了。

約翰遜自16萬保守黨黨員手中獲得66.4%的選票，可以說是遙遙領先于亨特。這個壓倒性的勝利，也算是眾望所歸了。

真假“普粉”

無論誰當首相，英美關系永遠是頭號大事。由于梅姨跟特朗普的關系不融洽，約翰遜覺得鞏固與特朗普的關系，不僅會給自己競選首相帶來額外的支持，也會為他上位后繼續發展英美關系鋪平道路。所以于公于私，他都需要和特朗普保持好關系。

但特朗普在英國國內爭議很大，約翰遜在上位前，不能公開表示追隨特朗普，所以特朗普6月訪英時，約翰遜選擇避而不見。

而“大使郵件門”恰逢其時，給了約翰遜一個間接表態的機會。

英國駐美大使達羅克，寫給英國政府的郵件，“意外”地被泄漏給了英國媒體，一時輿論大嘩。在郵件中，達羅克提到白宮內的混亂和分裂，以及特朗普政府的無能。特朗普馬上在推特上，對達羅克展開口誅筆伐，先是罵他愚蠢，后說不會與他合作。達羅克本來受邀參加特朗普女兒伊萬卡的一個晚宴，邀請也因此被收回。這種反應，符合特朗普的風格，所以大家也見怪不怪了。關鍵是英國這邊的態度。

首相梅姨代表英國政府，立即表達了對達羅克的無條件支持。她說，向英國政府如實、公正地反映當地的情況，是每個英國大使的職責所在，達羅克只是做自己的分內事。但是考慮到梅姨馬上就要下臺，她的表態其實無關緊要。真正關鍵的是她的繼任者的態度。作為當時接替梅姨的最熱門人選，約翰遜在此事上卻選擇了沉默。

在與亨特的第二場電視辯論上，主持人問二人對此事怎么看。亨特與梅姨的態度一致，旗幟鮮明地表示了對達羅克的支持，而約翰遜卻模棱兩可，顧三盼四，就是不明確表態。據說，達羅克就是在看了這場電視辯論后，作出了辭職的決定。

約翰遜借此向特朗普示好，特朗普很快稱贊約翰遜是個才華橫溢的人，近乎完美，并期待與他合作云云。約翰遜一下子，就成為英國最著名的“普粉”。

然而，約翰遜近乎諂媚特朗普的做法，在國內受到了抨擊和嘲諷。一些媒體甚至形容約翰遜已經成為特朗普在英國的傀儡。對于一向心高氣傲的約翰遜來說，這多少有點不太光彩。

約翰遜和特朗普之間，確實有相似之處，比如都對大歐盟不爽，約翰遜還曾擁有美國（雙重）國籍。但約翰遜真的仰慕特朗普嗎？這倒不一定。約翰遜骨子里的英國紳士氣質，是特朗普身上無處不在的生意人氣息所不能比擬的。2015年，約翰遜就曾說過特朗普是頭大無腦，缺乏政治才能。所以，很難說約翰遜是特朗普的粉絲。

但約翰遜與一般政治家的不同在于，為了達到目的，他隨時準備妥協，甚至不擇手段。目前對于約翰遜來講，只要能順利當上英國首相，冒充一次“普粉”，又有何妨？！

續寫中英“黃金十年”？

約翰遜在中國，是有相當人氣的。

2013年，還在擔任倫敦市長的他，和當時的財政大臣奧斯本一起訪華。無論是在北京街頭和市民一起騎自行車，還是在西安和大學生們互動，約翰遜都圈粉無數。

這次訪華之后，中英經貿往來達到一個新的高潮。可以說，中英“黃金十年”愿景出爐，約翰遜是有一份功勞的。

在那次訪華時，約翰遜曾向記者表示，他喜歡中國，這是他一生中最難忘的時刻。這是否出于真心，有多少可信度，卻很難說。最近在香港問題、南海問題上，他多次指手畫腳，發表了一些很不友善的言論。這不禁讓人質疑他對于中英兩國關系的態度。

但約翰遜也明白，與中國需要英國比起來，英國更需要中國。特別是在“脫歐”之后，英國更加需要中國這個龐大的市場，需要與中國保持更加緊密的經貿往來。這對英國“脫歐”后的穩定和持續繁榮，至關重要。一向政治“務實”的約翰遜，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這一點。

在許多國際問題上，英國都唯美國馬首是瞻，和美國保持高度一致。但英國與中國的關系，卻是個例外。英國對中國市場的嚴重依賴，決定了英中關系不會與美中關系亦步亦趨。亞投行成立之初，英國不顧美國的反對，成為加入亞投行的第一個主流西方國家；在特朗普對中國揮舞關稅大棒時，英國呼吁通過談判磋商來解決貿易爭端；在特朗普簽署針對華為的禁令后，英國并沒有聽從美國的建議，而是繼續保持與華為的合作。

約翰遜上臺之后，為了維持與美國的特殊同盟關系，在針對中國的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上，他肯定還會附和美國，這個避免不了。而包括他的競選對手、所謂“中國女婿”亨特在內的一批保守黨政客，都“拒絕”排除會為了香港問題而制裁中國的可能性。可以想見，未來的中英關系肯定少不了口水仗，甚至會有一些外交摩擦。

2015年，約翰遜就曾說過特朗普是頭大無腦，缺乏政治才能。所以，很難說約翰遜是特朗普的粉絲。

但像在中英經貿往來這些實質性的、大是大非的問題上，約翰遜很可能會延續中英“黃金十年”的政策，保持和擴大中英之間的經貿往來。在這方面，約翰遜應該不會追隨美國，因為英國耗不起，也沒有耗的資本。

將“脫歐”進行到底

講約翰遜，就不得不講“脫歐”。

2016年“脫歐”公投時，約翰遜是 “脫歐派”的領軍人物。約翰遜利用自己在英國老百姓中的影響力和一些炮制的數據，贏得了大批老百姓的支持。“脫歐派”最終在公投中勝出，約翰遜的功勞是顯而易見的。從某種程度上講，現在“脫歐”的亂攤子，都是拜約翰遜所賜。

而隨著約翰遜成功登上首相寶座，“脫歐”的這個亂攤子，又重新回到了他手上。他捅出的婁子，由他自己收拾，正可謂天網恢恢、因果輪回。

在怎么處理“脫歐”的問題上，約翰遜其實并不比梅姨高明多少。說白了，約翰遜自己也沒有一個明確的“脫歐”方案。他在競選時說，一旦上臺執政，將成立“100天“脫歐”戰爭內閣”，以確保英國在他上任后100天內完成脫歐進程；不管是有協議，還是無協議，英國都會在10月31日脫離歐盟！他這一副誓將“脫歐”進行到底的姿態，看起來斬釘截鐵、轟轟烈烈，但私底下卻是掩蓋不住的焦頭爛額、束手無策。

雖然約翰遜多次強調“無協議脫歐”只是一個選項，可能性其實很小，但鑒于歐盟方面不會就已達成的協議重開談判的態度一貫而明確，約翰遜又明確表示這個協議不能接受，雙方目前都不打算妥協，導致“無協議脫歐”的可能性驟增。

在與亨特的最后一場電視辯論上，約翰遜透露，如果在10月31日英國未能與歐盟達成協議，那么英國就會“無協議脫歐”。如果“無協議脫歐”被議會否決，那么他就會在臨近“脫歐”期限之際解散議會，掃除絆腳石。他的這番鷹派言論，立即遭到了議會各派的抨擊，以至于英國議會在7月18日通過一個表決，來限制首相臨時解散議會的權力。

這個表決雖然可以起到限制的作用，但并不能完全阻止約翰遜，因為它還不是法律。但在這件事上，約翰遜必須十分謹慎了。因為反對他的“硬脫歐”路線，一些保守黨重臣，像財政大臣哈蒙德、司法大臣高克等，趕在他上臺前一天向梅姨辭職，以示不愿與約翰遜為伍。保守黨內部在“脫歐”問題上的分裂，甚至對立，由此可見一斑。搞不好，約翰遜一路下來苦心經營的成果，就會因此毀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