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式童帽中的晉繡藝術

郭紅

[摘 要]山西省文物交流中心保存的晉式童帽，技法多樣、色彩濃艷、內(nèi)容豐富，是晉繡藝術的典型代表，也是民俗文物與晉繡作品的實物例證。

[關鍵詞] 晉式童帽;晉繡藝術;技法;色彩;內(nèi)容

帽為首服。首服，也稱冠帽、頭巾，即著于頭部的服飾。在中國古代，首服是非常重要的。童帽雖為兒童所佩戴，除首服的重要性外，還被賦予了更多的人文情懷。童帽范疇以12歲為界，一般是指兒童12歲以前佩戴的帽子。山西省文物交流中心（以下簡稱交流中心）現(xiàn)存清至20世紀60年代各式童帽500余頂，在第一次全國文物普查登錄過程中，通過分類整理，挖掘內(nèi)涵，策劃了“帽美如花 童年記憶”展覽。該展覽列入2017年山西省文物局巡展工程，先后在山西省藝術博物館、晉城市博物館、福建民俗博物館、中國婦女兒童博物館進行了展出，引起廣大公眾的關注，收到了良好的社會效益。本文以交流中心藏品為例，對晉式童帽上所體現(xiàn)的晉繡藝術進行歸納總結，以期讓更多的人了解晉繡這一民間藝術。

晉式童帽，顧名思義，是指山西廣大地區(qū)兒童所佩戴的帽子。晉繡，即山西刺繡，因地域文化與民間傳統(tǒng)習俗的不同，在刺繡上也體現(xiàn)出不同特點，其中以晉北刺繡、晉南刺繡、晉東南刺繡最具代表性。有學者對晉繡做出了“晉繡以其題材廣泛、內(nèi)容豐富、圖案純樸、構圖嚴謹、造型夸張、繡工精致、色彩鮮艷、質樸而厚、自立而重、根深而挺、自強而秀的濃郁地方特色，在民間刺繡中獨樹一幟”的評價。交流中心晉式童帽，將晉繡的技法、色彩、題材內(nèi)容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是民俗文物與晉繡作品的實物見證。

一、技法多樣

晉繡有別于四大名繡的軟繡，為硬質繡，立體感強成為晉繡的一大特點。晉繡多由民間婦女制作，作品多為隨身使用的生活用品，包括帽、肚兜、鞋墊等服飾以及枕頂、扇套、荷包等生活用品。童帽作為晉繡最主要的作品，在技法上，主要包括平（牽）繡、布貼繡、釘線（紙）繡、鎖繡、打籽繡、堆（錦）繡等。既有一種技法的作品，更多的則是多種技法融合的表現(xiàn)，如這頂小帽，融平繡、布貼繡、拉鎖繡等技法于一身，相得益彰;在繡線的選擇上，棉線、絲線皆有，民間多用棉線，既是經(jīng)濟上的需要，也是晉繡硬繡做法的需求;在材質的選擇上，以棉布、綢緞為主。

1.平繡。平繡是晉繡最主要、最常用的針法，以直線組成，繡線從紋樣輪廓的一邊起針，一直繡到輪廓的另一邊落針。平繡要求針腳排列整齊，繡線均勻且不露底布。全國各地平繡技法和特征各有不同，晉式平繡多施于硬質地繡品上，多使用牽針，即將絲線牽緊，所成紋飾極有立體感，故晉繡亦稱牽繡。

從交流中心保存的平繡童帽看，以涼帽、夾帽居多，刺繡部位主要集中在前額、帽頂、花耳、護脖上，題材多以花卉、禽類為主，采用多色繡線，有的一片花葉就有3～4個色差。如這頂民國黑緞地平繡蓮花牡丹紋夾帽，帽身平繡大朵牡丹、佛手，兩片帽頂分別繡出對稱的蓮花紋飾。牡丹以黃、深粉、淺粉、淡粉四色繡出，色彩搭配得當，富有立體感。而整頂帽所用繡顏色達到七八種之多，讓黑色的帽身呈現(xiàn)出斑斕的色彩。

2.打籽繡。也稱打疙瘩，即用線條繞成粒狀小圈，每繡一針打一個結，形成一?！白选?。打籽繡被認為是傳統(tǒng)的鎖繡法的繼承與發(fā)展，適宜繡制裝飾性較強的圖案。這種繡法要求用力均勻，以保證籽的大小相同、排列均勻，以點成線進而成面。交流中心的童帽中，無單獨以打籽繡一種技法而制成的帽子，打籽繡多出現(xiàn)在帽額或帽耳上，作為整個帽子繡法中的一種。這頂清黑緞地打籽平繡花蝶紋蓮頂涼帽，前額突出打籽繡牡丹紋，其余有繡技的部分均為平繡。

3.布貼繡。也稱補花繡、貼補繡，其中陽新布貼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布貼顧名思義，就是用邊角布料剪成一定圖案貼到待繡面料上，再用各種針法進行鎖邊。有的布貼繡在花料與面料之間襯墊棉花，以使畫面呈現(xiàn)立體感，類似于堆錦。晉式童帽上還經(jīng)常使用多層貼花，用于裝飾動物口、眼、鼻和植物花蕊等。在交流中心的藏品中，布貼廣泛運用于帽頂、護耳、額邊等，多貼出蝶、魚、虎以及花卉等圖案。這頂民國年間的黑緞地夾帽，帽頂以平和的黃、綠、藍、藕荷等各色彩緞布貼繡出蝙蝠紋樣，形象生動。護脖上繡石榴圖案。石榴多子，蝙蝠寓福，足見母親的希冀之情;這頂夾帽同樣是以布貼繡為主，帽的前額以布貼、盤線手法勾勒出獅面，尤其是蠶鼻、盤線卷云紋須及環(huán)目，立體形象。帽后及護耳處以紅、黃、黑、粉、藍、綠等色緞貼補繡出石榴花卉紋。

4.釘線繡。釘線繡又稱輯線繡，自唐宋后開始流行，但主要用作圖案勾邊和某些須蔓類線狀紋樣。其做法是把繡線釘在織物表面進行裝飾，繡線有雙股強捻合的衣線;有以馬鬃或細銅絲、多股絲作線芯，外用彩色絨絲緊密繞裹而成的鐵梗線（又稱包梗線或鬃線）。釘線一般采用同色絲線，相鄰兩排的釘線均勻錯開。晉式童帽常見釘線繡，多與布貼繡、剪紙繡等混用。這頂無頂涼帽，額正前方采用貼補釘線繡手法，繡出蝠紋，輪廓清晰，引人注目。

5.剪紙繡。主要流行于晉西北、晉北及陜北，是剪紙與刺繡兩個傳統(tǒng)技藝的有機結合，制作流程是先用韌性較強的紙張（以金箔、銀箔、錫箔居多）剪出連續(xù)不斷的圖案主干和輪廓，再用各色繡線以平針技法在底圖上進行刺繡，形成線面結合具有刺狀效果的剪影式圖案，生動形象，別具風格。這種技法在護耳、護脖等部位居多，尤其是護耳部位，從視覺效果上看，平面物品呈現(xiàn)出剪影效果，且剪紙底色與各色繡線呼應，具有很強的表現(xiàn)力。這頂彩緞拼接的風帽，額邊、護耳、帽體、護脖均以剪紙繡表現(xiàn)，金箔紙上以各色繡線繡出花蝶、花鳥、佛手等紋樣，色彩鮮艷明亮。

除以上諸種繡法外，堆錦、拉鎖繡、攢花、盤金等，在童帽中也都有所體現(xiàn)。

二、色彩濃艷

色彩是最直觀、最具有視覺的沖擊力。晉式童帽在色彩的表現(xiàn)上喜用純度較高的紅、藍、黃以及無色系的黑色綢緞或土布做地料，與各色繡線、繡布進行大膽結合，各種顏色碰撞，表現(xiàn)出色彩濃艷、對比強烈卻又和諧悅目的特點，地域特色明顯，民風民俗強烈。紅色是喜慶的代表，也是最有中國特色的顏色，黃色是黃土地豐收的表現(xiàn)，綠色是生命的象征，藍色是天空的色彩，這些最親近自然的色彩，是晉式童帽中最常見的用色。

顏色的搭配體現(xiàn)在帽身、繡線、繡布上，又表現(xiàn)出帽身各部分拼接地料之間、繡線與繡布之間、地料與刺繡圖案之間等多層次的結合。最常用的地料色為黑、紅，但同時即便是以單色為主的帽身，也會在額邊或帽身一周用絳邊加以包邊，一般以白緞上平繡各種圖案以及各種欄桿圖案絳邊為主;在繡線、繡布顏色的選擇上，仍然以紅、藍、紫、綠、黃等幾種顏色為主色調，并在主色調基礎上擴展相鄰色彩，互相搭配結合。

以平繡花卉為例，尤其是牡丹花，在黑色地料上，花瓣、花梗、花蕊以不同顏色繡線表現(xiàn)?；ò暌话阋约t色過渡到淺紅色表現(xiàn)質感的變化，花葉、花梗在綠色的選擇上，也會用深綠、淡綠或淡黃進行區(qū)分，花蕊基本上以淡黃或淡綠為主，形成了以黑、紅、綠三種顏色為基色的色彩結合，層次分明，色彩對比強烈;在布貼繡的表現(xiàn)上，除幾種顏色的布相互交織外，布上繡線的顏色與繡布之間也有色彩的交互，如這頂寶藍色緞地夾帽，護耳由白、湖藍、土黃、大紅、玫紅等6種顏色布組成，其上平繡童子持花也以淡粉、黑、白、紫、綠等8種顏色描繪，與地料無相同色，在一片小小的護耳上色彩竟達到14種之多，尤其是護耳上部與地料相接處選用大紅、玫紅色，與寶藍色的地料形成強烈的色彩碰撞對比。整頂帽子用寶藍、紫、綠、紅等亮色加白色分隔過渡，用色大膽張揚卻又結合巧妙，可見制作者的獨運匠心。

以動物植物本身的色彩來表現(xiàn)是晉式童帽色彩運用中的一個規(guī)律，尤其是在虎頭帽上，可謂惟妙惟肖。虎頭帽是我國傳統(tǒng)民間兒童服飾中比較典型的一種童帽樣式，是母親給新生兒和幼兒縫制的，一針一線都傾注了濃濃的母愛和對孩子健康成長的美好祝愿。這頂清代的虎頭風帽，以黑色、紅色或黃色布料作為帽子底料，包括土黃、橘黃、淡黃、鵝黃等黃色系列顏色的布貼補出虎身，虎身用墨線彩繪方式或黑線平繡表現(xiàn)虎紋，虎面大多以紅緞為口，綠緞為眉，使帽子在色彩、形象上，以虎為樣，形象逼真。

三、內(nèi)容豐富

晉繡藝術的表現(xiàn)內(nèi)容在晉式童帽上可謂淋漓盡致，除刺繡外，配以各式銀飾，體現(xiàn)出濃郁的地方特色。刺繡內(nèi)容以植物、動物、人物或其他三種紋樣為主，有一種紋樣的表現(xiàn)，也有兩種紋樣的結合，還有三種紋樣的交互。

植物紋樣多為花卉果實，主要有牡丹、蓮花、梅花、菊花以及佛手、石榴、壽桃、葡萄、葫蘆等。牡丹是富貴的象征，多層花瓣以相鄰色系的繡線繡出，表現(xiàn)出強烈的質感，成為童帽上最常見的圖案之一，而鳳穿牡丹圖案則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女式童帽上;蓮花以及蓮蓬在童帽中經(jīng)常與魚、童子結合出現(xiàn)，魚戲蓮、持蓮童子有象征婚戀、多子多福的寓意;石榴的果實籽粒繁多，有“榴開百子”之說，象征多子多福;佛手也是常見的吉祥圖案，是福壽的諧音。這頂童帽將佛手與石榴圖案巧妙結合，寓意美好。

動物紋樣包括鳳、麒麟、獅、虎等靈瑞，羊、狗、雞、貓等家禽家畜，還有蜜蜂、蜻蜓等昆蟲以及蝙蝠、蟾蜍、魚、五毒等，大部分動物紋樣以寫意為主，抽象與變形結合。尤其是獅、虎紋樣，在帽圈、風帽中多有體現(xiàn)，有的作為刺繡裝飾，更多的是以虎頭帽、獅子帽的形式出現(xiàn)，成為晉式童帽的一個重要品類;將蟾蜍或蛙形象地運用在童帽中，是突出的山西特色。位于黃河流域的山西是中華民族的發(fā)祥地之一，蛙崇拜或者說蛙圖騰在這里流行廣泛，而由于蛙強盛的繁殖力，在農(nóng)業(yè)社會中的重要性顯而易見。蛙是女性的代表，是人類繁衍的象征，用在童帽上的祈盼再合適不過。

在人物的表現(xiàn)上，以童子和戲曲人物居多，多在帽耳、帽尾上。童子主要與蓮花相配，有童子坐蓮、童子持蓮等形象，也有麒麟送子圖案。其他人物形象包括戲曲人物、民間故事如漁樵耕讀等等，繡法簡潔明快。

大多數(shù)童帽都表現(xiàn)出幾種圖案的有機結合，尤其是花蝶、花果之間的組合非常多見，體現(xiàn)了民間婦女大膽的構思、獨特的想象力以及寄予子女無限的祈盼和關懷。如這頂清代無頂童帽，由花籃、花卉、蝶、人物、如意組成，以平繡技法表現(xiàn)，圖案用色以紅、藍、綠、白為基調，黑色地料襯托，色彩突出，構圖飽滿;這頂民國年間的棉帽，可以說是晉式童帽的典型代表，無論在圖案和所表現(xiàn)的內(nèi)容都非常多，采用平繡、布貼繡技法，配以八仙慶壽銀飾，紅色地料上，出現(xiàn)白、藍、黑、綠、粉、紫、黃等顏色，多而不亂，繁而有序，平繡鳳戲牡丹紋額邊、布貼繡花卉紋圖案護耳、布貼平繡花鳥紋冠頂花邊、布貼平繡魚蓮石榴花卉及白地蛙紋冠頂、布貼繡貓和蝶裝飾，貓、蝶、蛙、石榴、魚、蓮、鳳、牡丹，這些寓意美好的植物、動物組合在一起，表現(xiàn)出長輩祈盼子孫平安、長壽、多子多福的美好祝愿。

童帽雖小，卻蘊含著希冀和愿望，體現(xiàn)著藝術和心靈的碰撞。晉式童帽不僅是晉繡藝術的實物體現(xiàn)，也是山西民俗文物的重要構成，更是最直接、最生動的母愛物語代表。

參考文獻：

[1]范曉杰.晉繡：歷史延續(xù)與藝術創(chuàng)新的一個契合點[J].藝術研究，2014（07）.

[2]倪潔誠，潘健華.論山西童帽造物考中的敬拜意識[J].藝術評論，2014（07）.

[作者單位]

山西省文物交流中心

（編輯：薄躍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