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走懸崖，意在逼和

溫憲

邊緣政策的始作俑者是上世紀50年代初任美國國務卿的杜勒斯先生。1952年，他將其定義為“把事情推到它的邊緣而沒有演化為戰爭的必要藝術”。如今，圍繞伊朗核問題，一場活學活用邊緣政策的大戲正在上演。

7月8日，伊朗原子能組織宣布已開始提煉豐度4.5%的濃縮鈾，并稱伊朗不排除下一階段可能把鈾濃縮豐度提至20%。這是繼7月1日宣布濃縮鈾存量突破300公斤后，伊朗再次突破伊核協議限制。美國總統特朗普警告說：“我們來看看伊朗會發生什么，伊朗必須非常非常小心。”美國國務卿蓬佩奧稱：“伊朗核計劃的最新擴張將導致其進一步被孤立和制裁。擁有核武器的伊朗政權將對全球構成更大威脅。”

一段時間以來，這場“比誰先眨眼”的游戲被玩得令人眼花繚亂。6月13日，兩艘油輪在阿曼灣遇襲發生爆炸，美國指責伊朗是幕后黑手。6月20日，伊朗宣布在其領空擊落美國“全球鷹”無人機。眼見戰火即將爆發，特朗普在最后一刻宣布取消軍事行動，改為宣布制裁在美國沒什么資產的伊朗最高領袖哈梅內伊。伊朗剛宣布提高濃縮鈾存量，3天后的7月4日，直布羅陀執法機構就在英國海軍協助下扣押伊朗油輪“格蕾絲一號”，指其違反歐盟針對敘利亞的制裁法令，向敘運送原油。

在這場“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博弈中，伊朗毫不示弱。而特朗普的舉措耐人尋味。無人機就這樣被打下來了，這對曾不可一世的美國而言是何等羞辱之事！本已箭上弦、彈入膛，身邊又有如博爾頓之類超級鷹派助手的鼓動，但特朗普還是在最后一刻取消了軍事打擊行動，明面上的理由是不愿造成過大傷亡，背后卻有難言的隱憂。現時的特朗普最為緊要之事無過于連任，此時若對伊動手可痛快一時，卻很可能令美國跌入另一黑洞般的戰爭泥淖，由此產生諸多不確定因素，包括連累現在看起來還算不錯的美國經濟，這對大選在即的特朗普而言絕對不是劃算的交易。

伊朗的強硬也是在敲打歐盟。現時的歐盟也有難言之隱。處于執政末期且身體明顯“出狀況”的默克爾最近深居簡出。雖然法國總統馬克龍仍很積極，但難免勢單力薄。正糾結于選出新首相的英國在扣押伊朗油輪一事上明顯靠近美國，但一直鬧著退出歐盟的它，在對伊政策上與法、德兩國也存在微妙差異。此時的歐盟陷于兩難境地：既不滿于美國退出伊核協議所引發的一系列矛盾激化，又對伊朗步步緊逼的態勢苦無良策。

伊核問題鬧了這許多年，伊朗對美國人發明的邊緣政策已玩得相當嫻熟，但通盤看，伊朗雖屢屢走在懸崖邊上，卻并非真要跳下去，而是希望利用歐盟與美國的矛盾，將歐盟留在伊核協議內，最終逼迫美國改弦更張。近日，伊朗外長扎里夫重申，伊朗采取的所有措施都是可逆的。伊朗副外長阿拉格希更是明言，伊朗減少履行伊核協議所規定的義務是為了保留該協議，而不是摧毀協議。

考慮到特朗普全力以赴迎接大選、英國首相有待出爐、法德兩國須審時度勢等多種因素，圍繞伊核問題的邊緣政策大戲還將在懸崖邊上演，但恐怕誰都不想真的跳下去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