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葭



魏晉是我國歷史上一個獨特而美妙的插曲。魏晉風骨體現在人的日常風尚上便是“傅粉施朱”“清談”“飲酒”“服散之風”“放浪形骸”等幾個關鍵詞,便描繪出一幅魏晉風尚畫卷。不管衣著打扮、行為舉止都體現出“越名教而任自然”的思想主張。而其日常器用,亦具浪漫雅致氣息,通過個人的審美與休閑生活,魏晉士人將自身的生命、人格、氣度賦予了鮮明獨立的審美價值。
服飾妝容,飄然若仙
行走在建康城,寬袍大衫的名士們翩翩而行。這是在東晉常見的情況。那時不只是名士,貴族的男子們都喜愛揮舞飄逸的衣袖,自在瀟灑地侃侃而談。
“蓬發亂鬢橫挾不帶,或褻衣以揍人,或裸袒而箕踞,”是魏晉士人服飾風格的最佳寫照。顧愷之的傳世之作《女史箴圖》《洛神賦圖》《列女傳仁智圖卷》等,描繪了無數個人物形象,其衣服的處理頗具飄逸感。魏晉士人穿衣講究兩點:一是以衣裳博大為美,二是以衣冠不修為美?!妒勒f新語》記載,阮仲容見鄰院晾曬綾羅綢緞,闊衣大袖,自己使用竹竿掛起件牘鼻稗高懸院中以盡嘲諷之意;裴楷穿著粗衣,頭發蓬亂的風貌被視為“玉人”……士族女子的服飾也表現出優雅和飄逸的風格,長裙曳地,大袖翩翩,飾帶層疊。服裝不僅繼承了秦漢之風,又在傳統服制的基礎上加以改進,并吸收借鑒了少數民族服飾特色。從服飾整體風格上來看,有上儉下豐的窄瘦式,也有褒衣博帶的寬博式。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所謂的“雜裾垂髻”式服飾。這些彼時彼地人物容貌儀態和服飾行為是一種自覺的追求,是一種有文化背景與依托的服飾反叛行為。魏晉人追求自然、彰顯自我,在衣飾上也就趨向敞露。如王隱《晉書》說:“魏末,阮籍嗜酒荒放,露頭散發,裸袒箕踞。”當我們看到后來唐墓壁畫中仕女的露胸裝時,大可不必詫異,因為魏晉人已走在了前列。
魏晉更率性的行為是妝飾。男子傅粉施朱,剃面熏香成為魏晉名士們的時尚,追求女性化的時尚之風大興。其中應是與社會混亂動蕩、政權更替頻繁的大背景有關。此時的名士們想要進取而不得,只有在服飾妝容上尋求宣泄。在男性容貌美的標準上,魏晉人士以皮膚潔白為美,嵇康、何晏、王衍、裴楷是這方面的典范,他們的美常與玉的潔白溫潤聯系在一起,被稱作“玉人”“玉山”“玉樹”。魏晉士人“服散之風”也與皮膚潔白之美的追求有關,服用五石散皮膚可呈現種一病態的白。當時貴族男性的傅粉之風一直延續到了南朝,名士何晏更是“動靜粉白不去手”。
在南京西善橋南朝墓出土的磚刻畫《竹林七賢與榮啟期》(現藏南京博物院)中,嵇康、王戎、劉伶頭上梳的是兩角髻。這種發式又稱總角、丫髻、雙螺髻等。按照傳統禮儀,男子未成年時梳總角,成年后束發加冠,而竹林七賢留角髻、扮童子的行為,凸顯了他們的率性和不拘禮節。生活中的竹林七賢是否這樣裝扮,史籍沒有明確記載,但到東晉時期,這種裝扮應已出現在現實生活中?!妒勒f新語》記載,桓彝就曾梳這種發式:“王丞相拜司空,桓廷尉作兩髻、葛裙、策杖,路邊窺之?!眱慎偌磧山趋?。這種發式后來對南北朝人的妝飾影響很大,士大夫乃至其僮仆、女侍也常留這種螺髻,這在楊子華的《北齊校書圖》中可見一斑。
魏晉人重視人物的外在美,這是不爭的事實。然而,在對于人物的品評標準上,他們更加看重的是一個人內在的氣度、才華、品性。魏晉人追求的是內外兼備,品評人物最重真率,這一標準體現的是道家尊崇自然的原則。如嵇康在《與山巨源絕交書》中說自己不堪為官的種種理由,《世說新語·排調》中的郗超毫不避諱地當面評價范啟的矜持做作,如此真率地品評人物實在坦白得可愛。
日用之器,盡顯風流
魏晉名士的生活十分浪漫,前不見古人,后少有來者。生活上他們不拘禮法,常聚于林中喝酒縱歌,清靜無為,灑脫倜儻。曹操詩中就有“對酒當歌,人生幾何”的感嘆。這種灑脫的審美情趣也擴大到園林、居室、器用、造物藝術上。比如常用的漆器,與繪畫相結合,突破了平涂的局限,出現了暈色,增強了立體感。器物造型有了新品種,漆托盤、扇形漆攢盒流行。
青瓷的崛起是魏晉時期在制瓷領域所取得的成就,基本上擺脫了東漢晚期承襲陶器和原始瓷器工藝的傳統。西晉的瓷器以印花為主,主要有弦紋、方格紋、菱形紋、網紋等,并組成條帶狀,裝飾在器物的肩部、腹部,形成簡潔樸素的風格。到了西晉后期,青釉瓷上出現了褐色點彩或彩繪的新工藝。東晉瓷器印花裝飾減少,多為褐色斑點,主要裝飾在器物的腹、口沿部位。瓷器性能優于陶器,燒制成本相對較低,瓷器逐漸取代了一部分陶器、銅器、漆器,成為魏晉人們日常生活最主要的生活用具之一,被廣泛應用于餐飲、陳設、文房用具、喪葬冥器等。
魏晉時期,曲憑幾流行一時。它由一個扁平的圓弧形幾面和三條修長的蹄形足組成,木胎髹漆,簡潔到幾筆就能勾勒出的設計,卻宛然留存著魏晉名士“清贏示病之容”的身段和風情。那時人們尚習慣于跪坐,曲憑幾一般環抱在身前。但在一些不甚正式的場合,名士們也不需正襟危坐,例如他們出行所鐘愛的牛車里,常常將憑幾隱于身后。王謝高門人才輩出,李白尤為贊賞的謝眺,曾經作詩吟詠黑漆曲憑幾:“蟠木生附枝,刻削豈無施。取則龍文鼎,三趾獻光儀。勿言素韋潔,白沙尚推移。曲躬奉微用。聊承終宴疲。”這種風流氣度,前代所無。
風尚
魏晉時代的生活風尚,令人產生無限遐想:衣袂飄飄的名士佳人,形態衣著都超然若仙,人們對人物的品評從道德風范轉為外貌與文采風流,也是魏晉風骨的重要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