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心麻花”最颯女星戰歌：癌魔來了我有喜劇相迎

王浩天

作為喜劇演員，申一想做一個“不悲傷的喜劇演員”：不管是2014年，她被確診患上惡性平滑肌肉瘤時;還是2016年，她癌癥復發，只有一個肺能呼吸、心臟被擠到了右胸腔時，她都選擇把生活過成喜劇，而少悲傷。為此，她不僅加入開心麻花劇組，還參加遼寧衛視的《組團參加春晚》的節目。即便當病痛讓她不得不再次離開舞臺，樂觀的她又靠做手工娃娃來維系夢想——

在抗癌公益組織2019年兒童節“讓世界充滿愛”公益活動中，作為短視頻的編劇、導演，申一和她的“娃”送出祝福：“愿你無論順境逆境，都勇敢堅強，面朝大海，春暖花開……”而這，正是申一自己人生的寫照——

最痛的病，最暖的真相

申一1989年大年初一出生于遼寧省阜新市一個普通工薪家庭，有著小文藝情懷的父母給她取名“一”，借她的初一生日，寓希望她一帆風順，一往直前。8歲那年父母因性格不合離異，申一跟著母親生活。之后，父母各自成家，但他們約定，再婚不再生孩子，讓申一永遠是唯一的女兒。申一后來考入遼寧大學藝術學院影視表演專業，因為喜歡喜劇，蔡明、潘長江的小品，沈騰、馬麗的話劇，她都存在硬盤里反復觀看模仿學習。大學畢業后，因為父母的反對，申一把藝術夢想忍痛雪藏，考入沈陽市郵政儲蓄銀行上班。兩年以后，她又辭職考入開心麻花劇組，成為當地著名的喜劇演員。

然而，看似順風順水的日子，在2016年4月2日，突然被按下了暫停鍵！她突然感覺胸背部劇烈疼痛，左胸腔欲裂般難忍，體力不支，無法行走。同事們忙將她送到沈陽市盛京醫院急診，拍胸片、做CT。結果，閱片主任表情凝重地將申一叫進去問診。申一告訴醫生：兩年前，她在北京做過普通肉瘤治療。但是對于那次病的詳情，申一卻答不上來，只強調：“媽媽和醫生都說，只是普通肉瘤，只住了兩個星期醫院。”醫生沉吟半晌，說：“讓你媽媽來一趟，快點。”說罷，在檢查報告上寫下一行字：疑似胸腺癌！

看著這5個字，申一的眼淚和檢驗報告飄落在地，記憶閃回到兩年前……

那是2014年3月24日清晨，申一打開關機一夜的手機，里面蹦出姑姑12條短信：“父垂危，速回電話。”原來，申一父親在開車途中突發腦溢血，與一輛貨車相撞，在醫院挽救。申一火速趕往醫院，4個小時后，醫生卻宣布申父搶救無效去世。

申一大哭失聲！一個月前，她曾接到爸爸來電說：“這幾天有點頭疼，有點想閨女。”當時申一正在加班，說了句：“回頭，我給您回電話。”就匆匆掛斷。不想那次通話竟是永別！申一在喪父的巨大悲痛和自責中無法自拔，常常無端流淚！在這種痛苦中，4月的一天，申一覺得胸部刺痛，就到沈陽陸軍醫院做了X光和CT檢查。醫院通知她和家屬一起來取檢驗結果。媽媽到醫院后，讓申一在走廊里等。出來時，媽媽告訴她：“不是大事，就是長了個良性囊腫，要到北京再去看看。”第二天，母親就帶申一來到北京301醫院做穿刺檢查，告訴她：要做個小手術，住幾天院，回家再喝點中藥就沒事了。申一追問了一句：“什么病呀？”媽媽給申一看了一眼檢查報告，上面寫著：平滑肌肉瘤。媽媽笑道：“我閨女是誰呀，別說小肉瘤，就是大妖怪，照樣一一打倒。”第二天，申一做了一個手術，一周后出院，返回遼寧。

在回家的火車上，申一無意間在朋友圈看到大學同學發消息：開心麻花沈陽分公司招聘喜劇演員。申一嘆道：“看到這種信息，我就忍不住想去。”說完，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因為她知道媽媽不可能同意。可讓她做夢也沒想到的是，媽媽鼓勵她報名。申一高興極了，回沈陽的次日就去報名。

面試時，面試官好奇地問申一：“銀行的工作很穩定，我們的收入有可能比你現在的工資低，如果你被選中，你如何選擇？”申一莞爾一笑：“我辭職……做演員，那是我的夢想，和收入無關。”

3個月后，申一被開心麻花通知試戲。申一欣喜若狂。2015年8月，她參演開心麻花舞臺劇《上賊船》。媽媽約來阜新和沈陽的親友12人組團看演出。申一扮演的女一號海虹博得觀眾喝彩。

這次演出歸來，申一就辦理了辭職，當起專業演員，多次登上遼寧電視臺，被粉絲稱“麻花一姐”。沒想到，在事業直線上升之際，她的健康居然出了問題！回想上次生病的這兩年來，媽媽的百般寵溺，申一這才驚覺她上次的病可能并不輕巧……

于是，申一上網搜索“平滑肌肉瘤”，結果發現，這是一種惡性腫瘤！申一想盡量平靜地給媽媽打電話，可是一聽到媽媽的聲音，她就忍不住哭起來：“我胸痛，醫生說，疑似胸腺癌……”

第二天，媽媽和小姨陪同申一來到北京，拿著檢查結果進了腫瘤科。

這次，申一就站在門外，有個患者走出來，開門的瞬間，她聽見主治醫生接連說了兩遍：“看來是復發、轉移了。”此時，申一已經完全明白：兩年前，她患的就是癌癥，只是媽媽和家人都瞞著她。申一有一種想哭的感覺：比起被蒙在鼓里的自己，這兩年，媽媽承擔著所有壓力、痛苦，還要百般掩飾，這是怎樣一種深沉的母愛呀！

這一次，媽媽沒有再瞞申一，告訴她的確得了癌癥，但她和醫生議定的治療方案是：不做化療和穿刺，通過中醫保守治療。媽媽的聲音依舊平靜如海！申一點頭答應著，低下頭，卻早已淚如雨下，為不幸的自己和如此好的媽媽。

頂著一個肺，站在舞臺中央

回到家，申一開始了漫長的喝中藥治療。為了讓申一開心，媽媽給她買了幾條漂亮的小金魚和一條活潑可愛的小泰迪。媽媽給它取名哈哈，希望申一每次喊它時，都會露出哈哈笑的表情。

小姨時常打電話和申一聊天。直到這時，申一才知道：當初剛剛得知她患病時，媽媽求醫生隱瞞;后來，媽媽經常在買菜的路上抹眼淚，因為她想讓女兒無憂無慮，不敢當著女兒的面哭。

知道媽媽的事情越多，申一的心在痛苦和感動之間掙扎。這種掙扎讓申一做出一個決定：有人說喜劇演員是最悲傷的職業，生活中本有苦辣酸甜，他們不論在生活中經歷了什么，上臺只能笑，把悲傷和眼淚留給自己。在自己的生活里，她要做那個沒有悲傷的喜劇演員。

申一不再為病為什么降臨在自己身上去糾結、痛苦，她制定了一個新的康復計劃：除去按時吃中藥，還要做心理疏導，然后，做個旅行計劃，用好心情治病。

知道媽媽內心壓抑，申一通過朋友找到一位心靈療愈師，帶著媽媽到哈爾濱去聽心理療愈課。之后，開老年用品店的媽媽把生意交給朋友幫忙打理，母女倆去云南、三亞、伊春、馬爾代夫、巴厘島、韓國、泰國旅游。在三亞的海邊，母女倆手拉手踩著腳下的浪花奔跑，感覺生命雖渺小卻美麗。媽媽大聲呼喊：“太開心了，以后咱每年都來！”申一大喊：“我批準！”

也許是勇敢快樂打敗了病魔，申一走出了這次險境——自那次胸痛，再沒出現過癥狀。申一和媽媽商量：“我還想去開心麻花演戲，做自己喜歡的事，我身體會更好的。”媽媽答應了。

可是，申一的想法，卻遭到了開心麻花沈陽領導的拒絕：“我們另外選了一個女一號演員，現在沒有合適的角色空缺。你身體剛剛恢復，還是等等吧。”申一便給以往的同行和合作單位、電視臺、影視公司打電話，為自己爭取更多的機會。一周后，申一接到遼寧電視臺喜劇節目《歡樂飯米粒》的邀約，成功復出。隨后，之前的領導主動打電話給她，邀請她歸隊擔任女一號排練《阿翔》。11月底，喜劇《阿翔》在沈陽公演，連續幾場座無虛席，合作邀約幾乎把電話打爆，申一復出后再次火了！

復出后，申一的行程被安排得很滿，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很珍惜。身邊很多朋友、同事對她兩次生病都不知情，就問她為什么這么固執。申一笑笑：“我怕身體不趕趟，多演一次是一次。”就這樣，申一一直演到了2017年1月。這時，她出現咳嗽、肩膀痛到胳膊幾乎抬不起來的癥狀，就醫檢查后，醫生診斷她是腱鞘積液。申一把檢查結果丟給媽媽，說自己沒事。但其實，她已經預感到身體再次被疾病威脅。她不敢讓為了給她治病花掉積蓄，又賣了兩套房子的媽媽再失眠擔憂，也舍不得離開喜劇舞臺。

除了咳嗽，申一還感覺身痛無力。因此，每次上臺前兩小時，她都不敢說話，為自己上臺演出積攢力氣，還要提前喝下兩瓶紅牛和可樂，把自己快速充電成激情昂揚的狀態。因為氣息不足，她已無法說長臺詞，但為了保證演出效果，她用各種技巧克服，她用斷句，以免發不出聲。往往一場演出結束，申一到后臺都狂咳到胸痛、上氣不接下氣。

但身體越是滑坡，申一越爭分奪秒。她告訴親人和同事：只是氣管炎。她跟隨開心麻花到山東、天津演出，排練麻花作品《烏龍山伯爵》，把之前答應下的演出合作，都一一演完，不掉鏈子。

春天，申一給潘長江老師在東方衛視的小品《想愛就愛》助演，細心的潘老師發現申一咳嗽還帶病堅持，給她買了一筐枇杷說：“這個止咳，對肺好。”申一感動而幸福，一直支撐到助演勝利完成。晚上，她在日記里寫道：“我感覺大事不好，但是我爭取多撐一天，一分鐘。我怕這一輩子再也不能演戲了……如果是一朵花，就要拼卻紅顏地綻放。”

堅持到入夏，病痛再次朝申一襲來，而且來勢兇猛！申一再次出現了胸痛的癥狀，而且劇烈咳嗽。此時的她已經無力走上租住在三樓的家。

這次，CT檢查確診她的病情再度惡化，而且病情發展到整個左胸腔，左肺被擠得已失去擴張功能、肋骨變形、脊柱變形、心臟被擠走進入右側胸腔……申一欲哭無淚，但平靜下來竟覺得很酷。她想象著自己是動作片的主角，對方一槍打中左胸，她酷酷地說：“沒事兒，我的心臟在右側。”

把悲傷，過成喜劇

2017年6月，申一用三場《阿翔》，結束了她不到10個月的復出。伴隨著謝幕歌曲響起，申一在舞臺上深深鞠躬，淚流滿面……

此時，申一的身體虛弱到最多說到第九個字，就咳嗽得無法言語，她遍尋多家醫院都被拒絕。媽媽抱著申一說：“我不信，這么大的世界，找不到救我女兒的醫生。”看著美麗的媽媽這幾年忽然蒼老，申一說：“會沒事的，媽媽別急。”母女倆就這么互相鼓勵著。經朋友介紹，媽媽帶申一輾轉到了上海六院找姚陽醫生求治。60多歲的姚陽醫生當即說：“住院，做個穿刺，有必要的話會化療。”原來，姚陽主任是中國骨肉瘤協會會長，對此病治療方面可謂泰斗級領頭人。

姚主任驚訝地看著申一說：“你肋骨都變形了，之前你沒感覺痛嗎？”申一說：“我皮實，不在意。”但其實，她是咬緊牙關，不想讓自己的痛狀嚇到媽媽。做穿刺取標本時，扎到了血管，血噴射狀從她的肋骨間涌出，別的病人嚇得哭叫，申一卻和媽媽說好玩兒。申一在家休養期間還學會了彈奏尤克里里，想讓媽媽把琴給帶到病房來，因為“我想把美好的音樂帶進陰郁的病房，好想亂彈琴啊”。申一因此被醫生稱為“陽光小美女”。

由于腫瘤壓迫，申一一直只有右肺呼吸，第二天就因為呼吸困難，不得不停止化療;接下來的治療因為藥物過敏，心率血壓又突升。此時的她嚴重黃疸，全身浮腫，食指發黑，口腔潰爛，身體虛到不能自理。在上海住院一周出院，轉到北京治療。

2018年3月，在北京301醫院，申一開始服用靶向藥治療，劇烈的病痛折磨下，她一會看不見媽媽就心中焦慮，抱著媽媽不敢大哭，努力咬著嘴唇到流血。由于身體產生了耐藥性，之前的藥物對她無效了，她和媽媽商量“再拼一把”！媽媽抓住她的手點頭：“媽媽陪你。”她勇敢地和醫生提出，服用新藥安羅替尼。

服用新藥的前一天，從小喜歡娃娃的申一網購的手工娃娃到貨了。她便在網上搜集手工娃娃制作教程。有娃娃陪伴，住院不再孤單。媽媽寫下“一帆風順”，她用這張紙折下一個紅帆船，讓娃娃乘坐著，說道：“會乘風破浪哦！”媽媽看著她笑了。

讓申一高興的是，新藥的作用非常明顯，申一全身浮腫逐漸消失。這個時候，她仍舊需要氧氣機，但她聽說氧氣機用久了會依賴，而撤掉氧氣機是一種勇氣和身體的挑戰時，申一堅持要撤掉氧氣機。媽媽有點擔心，“不要擔心錢的問題，媽媽就算把兩個小店都關了，也要救你。”申一微笑說：“我憑啥被這玩意兒控制？我還想歡蹦亂跳呢，礙事。”

申一挑戰自我再次成功，她擺脫了氧氣機，第一天，她自己下床，第二天走出病房，第三天，在走廊散步，第四天，走到醫院樓下，她終于再次站到陽光下……她又一次挺過了險境，她說：“如果有下次，接著扛過去唄，有啥大不了的，又不是沒扛過。”住院第十二天，申一出院了！

結束化療后，申一開始脫發，媽媽看到申一頭發大把地掉，心如刀絞，申一卻輕松地自拍起照片來，撫摸著光頭說，這叫“記錄光輝歲月”。

出院沒多久，申一光頭戴著帽子作為嘉賓參加《組團上春晚》決賽。看著自己從前的搭檔拿到了春晚門票，她覺得自己的堅持充滿價值。

康復的路還很長，由于體力的關系，暫時無法去工作，申一就做手工娃娃！做第十個娃娃時，她做了一個男孩，可是這次燒的有點焦了，臉色黑黑的，看似有傷疤，申一不舍得丟棄。媽媽看她難過，就說：“留著吧，孩子來到人間就是來找他的媽媽的，在媽媽眼里，無論長成什么樣子，都是最美的天使。”申一給娃取名小黑，掛到網上第三天，就找到了認領他的媽媽，新媽媽給他取名小墨水。申一高興壞了，在微信里寫道：“謝謝他的新媽媽不嫌棄他，還這么愛他，沒想到我不當喜劇演員后，還能以這種方式讓別人開心。”娃娃世界向申一打開了另一扇陽光燦爛的窗口，她用堅強和愛打開這扇窗，讓陽光照進來。

這時，申一的病情已被許多人知道，大家建議她利用身份募捐，但她堅決不同意。申一把自己的網店取名“我的一娃”。她把舞臺移到了娃圈，每一個娃都寫上名字和故事：“小白是個胖孩子，很調皮也很懶惰，所以每天就喜歡賴在床上，他很會哄媽媽，是個情商和智商都很高的小機靈鬼……”“安娜寶貝，少有的乖寶寶，性格很內向也很膽小，總是很善良照顧別人的感受”……身體不能登臺了，她就創造一個只屬于自己的舞臺，一個人一臺戲，照樣精彩無比！

2019年六一，應抗癌兒童公益組織的邀請，申一策劃編劇，并用自己的手工娃娃客串角色，自己配音拍成視頻短片，她說：“光頭不會丑，全世界最勇敢的小孩才會留光頭。”在短片結尾，還寫下這樣的文字：“祝福大家永遠像孩子一樣，天真單純，快快樂樂過好每一天……”這個為癌癥兒童拍的祝福視頻，得到病友們大贊，溫暖了無數患病孩子和病患家庭。申一把手工娃被領養的錢，在網上分別捐給了幾個病友。

自強自立的申一贏得許多明星的鼓勵和祝福。潘長江說：“她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女喜劇人，我跟她合作過一個小品，真的很喜歡她，她的演技無可挑剔。”蔡明更是含淚嘆息：“這孩子，漂亮，愛喜劇……”有網友說，很難想象一個身患重癥的女孩內心還能如此陽光。

2019年9月，申一的身體在逐漸恢復。大家都在盼著這個正能量小一姐姐復出。對于能否站上舞臺，申一已經比較淡然。

她說道：“年底，或者明年初，看身體情況考慮復出，只要心中有愛有舞臺，無論身處何處，都會擁有幸福和快樂。就像你準備描繪一個宏偉的藍圖時，突然有人把你的筆偷走了，怎么辦？那就用別的東西在紙上畫唄。”

編輯/談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