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海波不做“最牛乞丐”：我有女友梁二玲

黃長松 琥珀

十年前，夏海波靠《乞討日記》一夜爆紅，被稱為“史上最牛乞丐”。他在人生最得意之際遭遇了大學生粉絲小倩的瘋狂追愛。可當圍觀的人群散去，小倩隨之離去，夏海波也消失在公眾視野中。

2019年9月，夏海波摘掉“乞丐”的頭銜，帶著他的新書《我的女友梁二玲》出現在大眾面前，這本書一經出版就被搶購一空。夏海波和梁二玲的愛情故事也浮出水面……梁二玲是如何來到夏海波的身邊？從“乞丐”夏海波到“作家”夏海波，他和梁二玲之間又經歷了怎樣的人間滄桑？

“最牛乞丐”一夜爆紅 愛情走了又來

1982年9月15日，夏海波出生于湖北省天門市拖市鎮梅河村4組，從小天資聰慧，學習成績在年級一直名列前茅。1998年，他以優異的成績考入湖北省重點高中——天門中學。作為天門中學重點培養考清華的苗子，如果不出意外，夏海波的人生幾乎已經可以預見。但天有不測風云：1999年9月，夏海波被診斷為嚴重的類風濕性關節炎。一年后，夏海波的雙側股骨頭壞死，最后只能靠拐杖才能行走。夏海波無奈只得輟學。2006年7月，夏海波獨自離家來到武漢謀生。可一個月下來，身上僅有的三百塊生活費都搭進去了，卻連一分錢的工資都沒有拿到。站在車來車往繁華的武漢街頭，夏海波傷心落淚。此時的他連吃飯的錢都沒有，每天只啃兩個饅頭喝稀飯度日。

生活似乎已經向他關閉了所有生的通道。2006年7月24日下午4點多，被逼得走投無路的夏海波開始沿街乞討。與其他乞丐不同的是，夏海波掛在脖子上的牌子用英語寫著“Be a beggar”，這樣的要飯招牌自然會吸引很多人的注意，有時候有些外國朋友會在他面前停下來，夏海波就用流利的英語和他們交談，告訴這些外國人自己的人生際遇和未來的打算。就這樣，說一口流利英語的乞丐一下子被傳開了，越來越多的人同情夏海波的遭遇，也紛紛解囊，一天下來，夏海波能夠乞討將近上百元。

之后，夏海波又到北京、廣州、深圳、海口、三亞、成都、西安、重慶等城市流浪街頭乞討。夏海波并不想當一輩子的乞丐，“胸有成墨”的他每天都把自己乞討的經歷和感受用日記本記錄下來。整整兩年的時間，他把自己在生存與死亡的夾縫中如何求生存，把一個原本打算揮斥方遒的書生落魄為乞丐的心路歷程一一寫了下來。2008年3月，這本15萬字的《乞討日記》由武漢出版社出版。在《乞討日記》出版后，他的博客點擊量也超過了50萬，夏海波幾乎是一夜躥紅，他被網友們稱為“史上最牛乞丐”，夏海波一夜之間就成了名人，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和吹捧讓夏海波有些飄飄然。5000冊書賣完后，夏海波得到了差不多五萬塊錢的稿費，這對他來說簡直是天文數字。

很多女粉絲給夏海波打電話，小倩就是其中的一位。小倩是重慶一所高校的大三學生，看了夏海波的書后，開始瘋狂地追求他。夏海波在哪個城市，她就追到哪個城市。瘋狂的求愛者讓夏海波心底男人的自尊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也讓他知道“紅”的含義：以前，沒有哪個姑娘愿意正眼瞧自己一眼，可現在，愛情自己來敲門了！

夏海波接受了小倩的追求。他來到小倩居住的城市重慶，和小倩開始同居。靠著出書的錢，夏海波過了幾天闊氣的日子。但好景不長，只不過短短半年的工夫，錢就花光了，沉浸在愛河里的他卻始終沒有再寫出過新的作品，粉絲也逐漸散去。

喧囂過后，小倩漸漸發現自己的偶像光環褪去后貧困潦倒;更重要的是，夏海波還患有非常嚴重的類風濕性關節炎，身體狀況差到她無法想象的地步……最終，小倩留下了一封信不告而別。

2009年3月，他重新回到了武漢。他在漢口順道街的南巷租了間一樓的房子。那是一條陰暗狹窄潮濕的小巷，到處都是竄來竄去的老鼠。房東在他的窗戶外搭建了一間寬一米、長和高均不超過兩米的小木棚，以每個月100塊的價格又租給了一個女孩。這個女孩就是以后成為他妻子的梁二玲。

同是天涯淪落人 窗戶上住著我的女友

小木棚就在夏海波出租屋的窗戶外。那張需用梯子爬上去的床橫架在他的窗頂，夏海波擔心房間里的情況被住在窗外的人一覽無余，只好找來蛇皮袋把窗戶封釘起來。夏海波白天到附近的武漢廣場、新武漢展覽館等處沿街賣自己的書：這本定價20元的書，每賣1本，可以凈得12元。

一次，夏海波發現在木棚里住的女孩悄悄在自己用麻袋封堵的窗戶上剪開了一個比拳頭稍大的洞口偷窺自己。好久沒有笑過的夏海波忍不住笑了起來，女孩敲敲窗戶對他說：“你放在門外的衣服我順手幫你洗干凈晾在走廊上了。”夏洪波心里沒來由地一暖，他敲敲窗戶作為回應：“我可以過來你這里坐坐嗎？”女孩默許。“你可能不知道，我是個名人。”女孩好奇地歪著頭打量著夏海波，看得夏海波有點心虛，他趕忙說：“你等我一下，我去拿報紙給你看。”說著，夏海波取來報道自己故事的一大本剪報本。“《乞討日記》？這是你寫的嗎？”女孩指著報紙上碩大的標題問，夏海波趕緊點點頭，女孩眼神中充滿崇拜，夏海波心更慌了。

那天晚上，女孩告訴夏海波，自己叫梁二玲。河南省周口市姚集鄉人。三歲時梁二玲就被親生父母送給現在的養父母撫養。養父靠撿垃圾為生，養母早已經去世。梁二玲很早就離開家來到武漢民主路的夜市攤上做燒烤工，每個月800塊，工資除了留下兩百塊錢，其余要全部上交給養父，否則養父會找到武漢來將她毒打一頓。梁二玲從小沒有機會讀書，她特別佩服夏海波。兩個年輕人的心一天天靠攏。

很快，梁二玲成了夏海波的女朋友，她開始思考兩人的未來，開始為夏海波的前途擔心。2012年2月，夏海波提出想背著《乞討日記》去鄭州做宣傳賣書，梁二玲知道男友口中的宣傳，不過就是掛著那塊寫著英文字母的乞討牌子站在街頭賣書。她想阻攔，但是忍住了，默默地將夏海波送到火車站才離開。夏海波到鄭州后，發現書根本無人問津，他沮喪地坐火車回到了武漢。

這天，兩人都不說話，本來就漏風的出租屋更加寒意陣陣。夏海波起身從抽屜里翻出剪報本，一邊翻看一邊喃喃自語地說：“如果再給我這樣的機會，我一定會抓住機會炒作一把。”梁二玲一把上前將剪報本搶過來扔到地上說：“就算最牛乞丐再火一次，也終究就是個乞丐！”這句話像針一樣扎進夏海波的心里。他噌地站起來對梁二玲吼道：“你想離開我就直說！”梁二玲知道自己的話傷到了夏海波的自尊，雖然光環早已不在，但夏海波總想在梁二玲面前“端著自己的架子”，不想讓梁二玲瞧不起自己。梁二玲看著夏海波沮喪難過地抱著頭，她蹲下來輕聲問夏海波：“如果我現在嫁給你，你還會懷疑我對你的愛嗎？”夏海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梁二玲點點頭，給了夏海波一個肯定的眼神，夏海波的眼睛瞬間紅了。

2012年，夏海波和梁二玲領取了結婚證。

夏海波告訴梁二玲自己早就想動筆寫第二部小說，想將這條文學路走到底，但他害怕自己的第二部小說根本達不到第一本小說的效果，所以一直遲遲不肯動筆。可梁二玲是個實干家，她拿出了“野蠻老婆”的本色，她在夏海波面前毫不客氣地說：“夏海波，你不再是什么名人了。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你現在應該腳踏實地開始生活了！”

平時連肉都舍不得吃的梁二玲，一下子“闊綽”起來，拿出3000塊錢給夏海波買了一臺筆記本電腦，夏海波的淚一下子涌了出來。他知道這幾乎是梁二玲的全部家當了。這筆錢是她在孝敬完養父后，自己每個月從兩百元的生活費中摳省下來的。分量有多重，愛和期待就有多重。當夏海波顫抖著雙手在電腦上敲下一行字時，已是淚眼模糊。在這個寒冷的城市，只有梁二玲愿意用全部的愛來與他抵御寒冷。2012年5月，在積累了足夠的素材后，夏海波開始提筆寫第二部小說《行走的母親》。

由于長時間“窩”在床邊用電腦寫作，他雙手關節經常疼到無法敲打鍵盤。武漢的冬天實在太冷，為了讓夏海波身體舒服一點，有個良好的環境創作，懷孕6個月的梁二玲果斷決定，帶著夏海波前往廣州租房定居。12月，兩人來到廣州市番禺區，每月花200多元租下了一間三四平方米的小屋。梁二玲挺著肚子找了一份小區保潔的工作，每個月收入三千多元，這筆收入讓他們的生活改善了許多。房間只能放張床，以前從來不做家務的夏海波，為了照顧辛苦懷孕的妻子，學會了收拾房間和準備飯菜。

感恩梁二玲 人生從此有愛有方向

次年一月份，梁二玲生下了一個男孩，夏海波給他取名夏一一，他說這是一無所有，從一開始的意思。梁二玲聽完笑著說：“我老公有文化，名字取得好！”同年，他的18萬字小說《行走的母親》順利完稿并出版。《行走的母親》出版后，夏海波加入了廣東省作協。可新書銷量一般，只賺了幾千元稿酬，生活上沒有任何改善。

夏海波有點沮喪，跟梁二玲提出想在附近找個地方打工算了。梁二玲卻堅決反對，她霸氣地說：“這是你從乞丐到作家的第一步，難一點很正常，你的文學夢才是我們全家人的希望，我愛的是作家夏海波而不是打工仔夏海波，你不準放棄！”那是2014年的一天，廣州城中村，梁二玲每天早上5點就起床，將夏一一送到旁邊的幼兒園，然后趕到江夏公園擺攤賣包包維持生計。夏海波想幫忙，拄著拐杖跟著梁二玲。梁二玲拼命想把他趕回去寫作，他不肯。擺攤的日子，夏海波看到梁二玲會把他寫的書也一起放在攤位上，遇到熱情的顧客，她會情不自禁地介紹說：“這是我丈夫出的書，要不要帶一本回去看看？”妻子簡單的舉動刻畫進了夏海波的腦海里。

艱難樸實的生活給了夏海波創作靈感，2015年6月，夏海波正式開始提筆創作小說《女友梁二玲》。梁二玲還是那么平凡，那么普通，可在他的眼里，卻抵得過世界上任何珍寶。

2017年，梁二玲再次懷孕。夏海波說：“不要吧，養不活。”梁二玲想了想，猶豫不舍，但還是去醫院開了墮胎藥。結果梁二玲用藥后的反應很大，出現了酸中毒。夏海波心急如焚說要去醫院，梁二玲舍不得錢，死都不肯去，最后嘔吐直到脫水，半夜三點緊急送往醫院搶救。醫生把梁二玲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并告訴夏海波：“這個胎兒現在不能流產，否則大人會有危險。”就這樣，他們第二個孩子因此留了下來。梁二玲虛弱地在床上整整躺了兩個月才下地。

這期間，夏海波不分晝夜地照顧妻子。等她身體恢復后夏海波也病了，便血，吐血，胃出血。梁二玲又大著肚子帶著五歲的夏一一在醫院照顧夏海波，晚上沒地方睡，在走廊的板凳上打盹，有時打地鋪，半夜被醫院的保安攆起來。梁二玲就這樣一個人挺著肚子，帶著夏一一，掙錢為夏海波治病。直到熬過了那個寒冷的冬天，夏海波終于可以拄拐下地走幾步。

2018年5月，梁二玲為夏海波生下了第二個兒子，夏海波給他取名夏九九。夏海波說：“世界上沒有十全十美，一和九互補完美，希望他和哥哥相親相愛，不能給他們好的生活，至少你們有兄弟不孤單。”

2018年9月，《我的女友梁二玲》完稿，這本書承載了太多夏海波的真實情感，長江文藝出版社一經出版就引起了強烈反向，第一版在一個月內被搶購一空。捧著辛辛苦苦賺來的稿酬，夏海波流下了幸福的淚水。他知道，這么多年來，如果不是妻子梁二玲給他的溫暖和力量，他可能已經成為街頭無人問津的乞丐，或許早已不在人世。而今，他終于有能力給妻兒一個溫暖的家，早日結束那漂泊的生活。

2019年7月，夏海波一家四口回到了湖北省天門市農村，他用稿酬將住了30多年破敗不堪的土坯房子拆掉，重新建起了80平方米的新房。梁二玲也不甘落后，她在夏海波的指導下開通了展現個人生活的抖音號“梁二玲”，引起了很多粉絲的關注，沒做多久，她的粉絲量便高達8萬余人，視頻播放量以億計。

2019年9月，夏海波的第四本15萬字的文集《滿庭芳》在團結出版社出版。夏海波和梁二玲的愛情故事也被改編成微電影，即將上映……

在記者發稿前夕，夏海波由于得到了系統的治療，身體已經大有好轉。接受記者專訪的時候，夏海波告訴記者，夏九九人見人愛，正蹣跚學步。夏一一在上小學，已學會炒菜。以后他仍然會在文學這條道路上走下去，為梁二玲和兩個兒子掙一個更加光明的未來。?? ?? 編輯/李明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