僻靜處

柵 欄

鋪排的柵欄一直推到遠處

隱沒在褐色的雪線之中

我常常靠著柵欄往遠處望

遠處的群山此起彼伏

風正從山林穿越而來

她穿越過我

仿佛我也只是柵欄，一種象征性的

界限，仿佛我也是空的

灰 鷺

河邊的槐樹林靜謐

一只灰鷺和它的影子掠過水面

去了又回

午后的漣漪都是緩慢的

早晨的奔忙已逝。黃昏的聒噪

還未到來

而我現在，就站在

饑腸轆轆的灰鷺不遠處

輕輕展開翅膀

每次水面有浪花起

我都想縱身一躍，撲入水中

盡管我并非一只灰鷺

——它在水中，我在碗中

相 左

我所熱愛的，無非在暗夜

奔向璨璨的燈群，又

躲進柱子下的陰影

我所向往的，無非是投奔怒海

波濤如此澎湃。沉船卻

無聲無息

我一生追求的真理，無非是一種謬誤

仿佛爬山時會錯愕，險要處最美的風景

而在幽暗的叢林，如此竊喜——

遠處那微弱的燈盞

——“所謂正確往往荒誕”

一個離開故鄉的我

在異鄉的街頭。淡淡地

說起鄉愁

動車之上

動車在急速前進

這些天反復把我從一個城市

搬運到另一個城市

肉身在遷移

而沉默的窗外

塵世以不同速度后退

離我近的退得飛快又決絕

離得遠的，似乎又帶著

某種曖昧的留戀

在動車之上

我與萬物姿態如此相似

有的前行

有的后退

一樣的彼此注視

正像夏日天空那些稀薄的白云

她們也在被天空所搬運

——而我也是她們窗外

一個急速后退的事物

白發吹又生

剛剛白露，又到寒露，

行道樹露出光禿禿的樹干

已是深秋

那么多不約而同的分離

先是顏色，再是收攏了身體

然后疲憊的蝴蝶回歸大地

我的母親正在門前打掃那條小路

她不時把一些吹走的落葉彎腰撿回來

輕輕地放進舊簍

已是深秋了。在風中

她撿拾得越趨緩慢

仿佛在撿拾自己一地的白發

——彎一次腰撿一根

彎一次腰，又撿一根

作者簡介：陸岸，浙江桐鄉人。作品見于《詩刊》《詩潮》《揚子江》《浙江詩人》等刊，主編并出版詩集《無見地》（合集）。入選《70后中國漢詩年選2018卷》《安徽詩歌2018年優秀作品選》等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