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郵筒

袁偉

自行車

宿舍樓下的自行車

像一群被圈養多時的馬

一條用鎖制成的韁繩

勒住了它們對遠方的渴望

風雨之夜，總有幾匹

會應聲倒下。時間替它們

治療好擦傷以后

都會贈予一層褐色護甲

主人偶然興致來潮

想牽出來遛遛。它們卻

不再具備疾馳的體力

沙啞的嘶鳴中沒有半分野性

日子久了，停車的草坪

就會變成一個草原。月光下

風吹、草低，每輛自行車

的心聲，都被照見

舊郵筒

刷一遍綠漆，并不能

給校門口的那只舊郵筒

植上一層新皮膚。這些年來

它衰老得一天比一天快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

飽腹感已經成為一種奢望

偶爾有人投喂一封信件

對它來說，遠勝于滴水之恩

我曾用一張明信片

讓它打打牙祭。那些只言片語

以及細碎的一小截光陰

權當我對它不成敬意的回饋

一只郵筒的食量，曾經

是我們筆下的深情和遠方

而現在，饑餓成為我們之間

唯一可以互換的口糧

下午三點

圍著一張茶幾坐下

時間，在我們漫談的時候

悄悄打了一個結。下午三點

我們在敘舊，也在告別

走進這間咖啡屋，就等于

進入了時空與物質的統一體

在拿鐵與味蕾的交談中

許多哲學困擾，被一一化解

書架上，有我們相識多年

的老朋友。目光每觸及一本

就相當于給了彼此一個

擁抱，作為久別重逢的見面禮

把畫在杯中的心，一口一口

呷進血液。當我們走出

這一小截光陰，很多事物都將被

以愛的名義重新命名

曬被子

棉被躺在雙杠上

小睡中，它的思緒仿佛

回到了曾經。那些緩慢生長

與采食光照的日子

每年冬天，這床被子都會

變得瘦弱許多。我體內的寒氣

總在不停地剝奪

棉絮從田間帶來的光熱

它進食的速度很慢

一天的照射，剛好能讓它

獲得一次飽腹感。蓬松

是棉花的又一次綻放

裹著這床棉被入眠

睡夢中，有陽光的體香

我是一株亞寒帶植物

借著轉化的光照進行光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