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維的詩

亮 光

那亮光總是一波一波地漫過來

像是要來拯救一個人

那人就暗藏在河這岸的黑的某處

急迫地等待訴說

沉痛的

往生的故事

從河的對岸到這岸

那清晰的，閃耀的，細小的光

就像神的旨意

“希望人都能活下去”

溫柔地等著被苦難的人領受

那亮光輕快地穿越它們

不管是一堵墻還是一根線

苦難的人麻木地在路上行走

黑色的臉上看不到光

他們詭異地咒罵：

什么鬼天氣

外 婆

我沒有見過外婆

很早的時候她就死了

我時常想象她的樣子

是會像梧桐花開的那樣明亮

還是像老家的古井一樣樸素 幽深

讓離家的孩子時常回首顧盼

是不是也會像故鄉柔軟的河水

驕傲地笑著像個孩子

我想在某一個寂靜的時刻

擁抱也會是一種聲音

讓我們不分彼此

變成了一個人

仿佛這個世界

不曾有過分離

坐在辦公室的一角

那天

他一個人坐在房間的一角

他臉色發黑

呼吸很緊

他想推開那些跟了他很久的東西

那些東西很沉

足以容納他能想象到的空間

有時

它們會像棉花一樣輕飄

纏繞著擠進一個人的午睡

惹得人癢癢的

連夢也開始變得混沌

他覺得時間也是這么坐著

從年輕到年老

從出生到死亡

煙圈從他的鼻子飄出

一縷一縷的

他想

這些是屬于他的

如果他想

也會是明天的

他憋足了勁抽著

似乎這些煙能帶開一扇門

門里還會有一條彎曲的小道

那里不很狹小

容得下幾團煙和幾句臟話

六月六

六月六

黃河岸邊

我們被綿軟的風追趕

像告別一個節日一樣想念彼此

河水從孩子們的手中穿過

溫潤地抵達不可預知的遠方

格 子

夜晚

我在一個方格子里

發呆

從小的想法到大的愿望

全都幻化成了樹上的格子

一個高于一個

一個低于另一個

每個格子里都有一盞燈

和一扇朝外的窗戶

我突然感到恐懼

一個小小的格子竟然能裝下我的昨天、今天

當然還有未知的明天

一切都如魔術一樣神奇

也如道具一樣真實

毛巾和杯子上映著窒息和冷酷

幾本喜愛的小說也面露猙獰

戲說我的窘態

我緊張地四處找門

借著這個逃生的把手

脫離軀體

逃向人群

作者簡介：趙維，陜西咸陽人，80后，畢業于青海師大中文系。作品刊于《青海日報》《雪蓮》等。

本欄目特邀編輯 馬海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