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劍
金融供給側改革是我國今年金融工作的“一號工程”。近期,銀行業內與金融供給側改革相關的事件較多,顯示出改革在往縱深加速推進。
金融供給側改革:尋找藍海
目前,在中央高層推動下,金融供給側改革大幕正式開啟,后續還會有很多具體的改革措施要陸續出臺。雖然金融供給側改革尚無正式綱領性文件下發,但從人行、銀保監會等有關部門的表述來看,我們基本能把握這一改革的精神和使命。此次重點提出的金融供給側改革,是推動結構優化調整的重要舉措。改革的根本邏輯是“增加有效供給,縮減無效供給”,即調整、構筑一個更加合理的銀行業格局,打造更良好、更匹配的供給端,以便更好地支持實體。
所謂有效供給,必然是能夠滿足實體經濟客戶迫切需求的服務。金融業供給側改革最為明確的一點是,金融業提供的金融產品與服務,最終要切實服務于實體經濟的發展。那么,和其他任何產業一樣,這些產品與服務也要符合實體經濟的需求。但實體經濟是隨著時代發展變化的,它們對金融服務的需求也在不斷升級。比如,現階段非常突出的一個核心矛盾,就是實體經濟中的小微企業和民營企業的金融服務需求未得到有效滿足。而小微企業和民營企業是吸納就業的主要領域,因此其重要性不言而喻,甚至可以認為是事關國計民生的大事。目前,至少在這一領域,金融服務供給是不足的。
同時,我國的金融服務供給總量又是巨大的,比如,2018年我國金融業增加值/GDP達到7.68%,對比全球主要的大型經濟體,都顯得偏高。
所以,我國的金融服務業,供給巨大,但結構失衡,至少對小微企業和民營企業這些薄弱領域有效供給不足,其他股權融資等領域也顯得不足,而大量的同質化供給則擁擠在國企、地方政府等領域。當然,也并不是說國企、地方政府等領域的金融服務全是無效的(那些金融資源投入當然也是必需的),而是說對私人部門、國有部門兩大領域的供給,是存在結構失衡的,有必要進行優化調整。
因此,在銀行業,大方向是驅動銀行回到耕耘基礎客戶上,真正針對客戶的實際需求提供服務,并以此來獲取合理回報。而對于脫離本源,過度發展的所謂創新業務,未來面臨繼續壓縮的結局,這一點,與前期的金融去杠桿是一脈相承的。金融去杠桿是金融供給側改革的一方面,主要是“縮減無效供給”的一方面。而金融供給側改革則更準確地概括了全貌,同時也強調“增加有效供給”,是金融去杠桿政策的升華。
梳理金融供改的具體措施
2019年初,監管部門一邊繼續鞏固治理亂象的成果,不斷開展“回頭看”活動(“23號文”),一邊迅速推開金融供給側改革的各項措施,提升銀行服務實體的能力。我們繼續從“增加有效供給,壓縮無效供給”兩個角度,分析最近的政策是如何推動改革的。
第一,增加有效供給。對于合規經營、業績良好的銀行,并且確實在某些領域表現出優異的業務能力的(比如在中小微企業領域能力突出),監管部門給予政策傾斜。甚至可以在行業內設置監管指標為指揮棒,推廣它們的業務模式。
前期政策包括前不久的中小銀行較低存款準備金率的政策框架,讓部分聚焦于本地的中小銀行能夠享受更低的存款準備金率。在此基礎上還有已實施了幾年普惠金融定向降準,普惠金融完成得較好的銀行,可以在基準存準率基礎上額外享受0.5或1.5個點的優惠。雖然這些措施并不完美,比如依然只是基于“量”的考核(量大并不一定代表質優,金融供改理應更重視質優),但大方向也是能鼓勵增加有效供給,起到指揮棒效果的。
此外,還有一些其他零星的政策,比如常熟銀行試點村鎮銀行投資管理行,允許其在全國范圍內開設、收購村鎮銀行,用于支持小微、“三農”等。總之,管理層會不斷出臺措施,引導銀行努力增加有效供給,服務實體。
第二,壓縮無效供給。對于整治后業務表現不佳,甚至經營陷入困境的銀行,確實發現其原有業務脫離實體需求的,則針對性地開始業務督導,促使調整、提高。對于問題嚴重的銀行,則進行必要的處置。
問題銀行的退出,除這些銀行自身的無效供給被直接壓縮之外,還能通過金融體系的市場化,間接推進其他銀行無效供給的壓縮。此前,由于市場存在“銀行信用幻覺”,認為大大小小的銀行都是不會倒閉的,因此銀行的債務工具似乎是永不違約的,它們的收益率也體現不出信用利差。問題銀行退出,宣告了銀行債務工具打破剛兌,未來將會有信用利差分化,這將成為一種以“無形的手”自動調節供給的價格杠桿。
具體而言,能夠為實體提供有效供給的銀行,也將獲取較好回報,盈利表現好,那么其債務工具的利率也將較低,市場以低成本資金獎勵了“有效供給的銀行”。反之,無效供給的銀行,則受到較高資金成本的懲罰,甚至是“關張大吉”的懲罰。
因此,在銀行業內建立順暢的退出機制,本身就應該是金融供改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壓縮無效供給的有力手段。信用利差和退出機制出現后,經營不善的銀行面臨挑戰,這樣便迫使銀行想方設法圍繞企業實際需求提供產品與服務,找到合理盈利模式,才能在殘酷的競爭中得以生存。
中小微銀行崛起
目前,私人部門(即小微企業和民營企業)的金融服務供給不足,政策也試圖推動大大小小的銀行去參與,并出臺了很多措施,比如指導銀行增加小微信貸投放,以及控制投放的利率。顯然,對此,某些銀行是有抵觸心理的,原因可能是它們認識不到位,也可能是確實專業技能不足。但是,我們也不得不承認,由于銀行業務存在規模經濟、范圍經濟效應,大型銀行去做小微業務確實不是效益最大化的。而同時,我們在實踐中又發現,很多中小銀行甚至微型銀行,卻在小微業務領域大放異彩,探索出了很多種極具特色、行之有效的小微信貸方法,不但有效服務了小微企業,又讓小微企業真正有了獲得感,又控制住了風險,自身也獲取了相當不錯的業績回報,實現了多方共贏。
可見,小微業務不但可做,而且可以做到支持實體和自身回報的兼顧。但是,這些中小微銀行所采取的業務手段和技術,大部分是利用了自身下沉到基層社區或村落,緊緊貼近服務的客群,以此來破解信息不對稱難題,中間動用大量的人工,并結合現代信息技術,即傳統“人海戰術”與現代信息技術相結合。此外,也有幾家新興的互聯網銀行,純粹基于信息技術和大數據開展小微業務,收效也很好,但案例還太少,可能受制于大數據覆蓋的邊界。大銀行可積極引入信息技術,但截至目前,我們也未發現它們可以做到像互聯網銀行那樣,完完全全以信息技術替代人工。
因此,在新的技術取得突破前,鼓勵中小微銀行、互聯網銀行加大力度參與小微業務,可能是最為現實可行的方法。在未來的金融供給側改革推進過程中建議監管部門“因材施策”,加大對小微業務優質銀行的政策支持力度,在它們開設網點、流動性支持、資本補充、信貸額度、定向貨幣政策工具等方面給予全面傾斜,以便鼓勵它們以更大的積極性去投身中小微業務。而對于中小微銀行和其他有志于此的銀行來說,小微業務競爭尚不激烈,市場空間廣闊,依然是一片值得深耕的藍海。
從銀行業分化到估值分化
這些由金融供給側改革帶來的行業變化,反映到A股市場的銀行股,將構成利好,并驅動估值回升。銀行股估值自2010年開始持續回落,根本原因是經濟增速下行和經濟結構調整,銀行業景氣度下行,很多原先投放的資產暴露了較多風險。至2014年中期左右,行業估值形成了歷史底部,行業PB大約在0.9倍左右,并一度低于0.85倍。后來雖然中間也有牛市,但每次都是很快回落至0.9倍附近,在2018年底甚至創出新低,全行業PB達到0.8倍左右。
雖然目前行業估值和前幾年非常相近,依然是在0.9倍上下低徊,但行業內部的分化卻大幅擴大,準確反映了經營管理的基本面。比如,近幾年里,監管措施對個股估值影響較大,那些所謂創新業務較多、客戶基礎較弱的銀行,估值明顯過低,甚至前不久還創出新低。而客戶基礎良好、存貸款業務扎實的銀行,伴隨著優異的經營業績,估值一路上行,屢創近年新高。而且,在中小微業務扎實的銀行股上,這一現象更為明顯。可見,市場投資者也已一定程度上認識到了這種行業分化背后的根源,并在定價上給予反映。
因此,金融供給側改革既是2019年的政策主線,也是指導銀行航向的明燈。在新的經濟和政策形勢下,銀行必須擯棄前期利用監管套利等手段快速上杠桿、上規模的思路,而要真正回歸本源、回歸實體,深入田間地頭,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積累基礎客戶,圍繞客戶需求去開發產品與服務,并以此來獲取客戶的存款和貸款。只有這樣的發展思路,才能真正在支持實體的同時,得到豐厚回報,同時還能獲得市場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