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之夜

李貴華 劉云

王繼才—簡稱才，28歲，開山島民兵哨所所長;

王仕花—簡稱花，26歲，王繼才妻子;

部? 長—簡稱部，某縣人武部部長（畫外音）

齊主任—簡稱齊，某縣醫院婦產科主任（畫外音）

【急促的電話鈴聲中幕啟。背景是正處在風雨大作、電閃雷鳴中的開山島。室內一張桌子，上有一部老式手搖電話機、一部半導體收音機、一盞馬燈。角落里有個煤炭爐子，爐火正紅，爐子上架著一口鋁鍋。一張椅子、一扇屏風把屋子分為里外間。王繼才穿著軍用雨衣急匆匆上，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顧不得脫去雨衣就一個箭步沖向電話機，抓起話筒。

才 來了！來了！喂？

部 繼才啊？

才 是我，部長您快說。

部 海上風浪太大了，派去接你

們的漁船啊返航了。

才 啊？返航了？我剛才在碼頭

上盼了一個多鐘頭呢。

部 你先別急，我已經向上級報

告，再想別的辦法。

【屋里傳來王仕花疼痛的呻吟。

才 部長你可得快點啊，仕花的

肚子疼得厲害呀。

部 我們一定盡快想辦法，你照

顧好仕花啊。

才 好，好，好。

【屋里又傳出王仕花的呻吟聲，王繼才放下電話，轉身沖進里屋，扶著王仕花從屋里走出。

才 我說你不好好在床上躺著，非

要出來干啥？

花 我出來坐會兒，和你說說話，

也許能輕松點。

才 那你就趕快坐下吧。

【王繼才把王仕花扶到椅子上坐下，又搬了一個小板凳墊她腳下。

才 怎么樣？這樣舒服點不？

花 （輕輕點頭）好多了。

【王繼才從鍋里舀水倒進杯子里，遞給王仕花。

才 喝口熱水。

【王仕花伸手去接，可能動作太大抻著肚子，表情痛苦。

花 哎喲……

才 又咋啦？

花 哎喲，又疼了。

才 你說咱們這個小家伙，早不出

來晚不出來，偏這個時候鬧著要出來，刮這么大的臺風，搞得咱們措手不及。

花 還說呢，還不全怨你呀？

才 哎？怎么怨我呢？

花 風雨那么大，你偏偏要出去。

才 那么大臺風，我去三號哨位

看看那兒有問題沒有。哪知道你非要跟著去！

花 不跟著？不跟著我能放心嗎？

才 這有啥不放心的？

花 去年在島南頭，也是刮大風，

你巡邏掉海里了，要不是我跟著，你早喂魚啦。

才 哎，你別說，那次還真虧了你。

花 還是的。

才 可這回你跟著，摔跤了吧？

摔出這么大的麻煩來。

花 也真是的。要擱平時，島上這

兩條小路，七個拐彎，五百零八個臺階，我閉著眼也踩不錯。可今天怎么就一腳踏空了呢？

才 是啊，你這一腳踏空不要緊，

兒子提前一個多月鬧著要出來。你說，你這事兒鬧得麻煩吧？

【王仕花突然捂著肚子，疼得倒吸冷氣。

花 哎喲，兒子他踢我呢。

才 （緊張地上前）好好好，我不

說了啊（俯身摸著王仕花的肚子）。兒子啊，你消停點兒好不好啊，別再折騰你媽啦，你老爸都急死啦。

【電話鈴聲響起，王繼才趕緊去接電話。

部 繼才啊，部隊領導知道了情

況非常重視，已經派兩個軍醫搭乘登陸艇去接你們了。

才 太好了，謝謝部長，謝謝首長。

部 仕花的情況怎么樣啦？

才 仕花在這兒呢，你跟她說。

【王繼才夾著電話機，拽過電話線，把聽筒遞給王仕花。

花 部長，我在呢。

部 仕花呀，讓你受苦了啊。登陸

艇已經出發了，你再堅持堅持，啊！

花 部長，你放心，我一定堅持住。

才 對，堅持，堅持就是勝利。

【王仕花沖王繼才白了一眼。

花 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堅持一

個試試？

部 你說什么？

花 （對著話筒）部長，我不是說

你，我說王繼才呢。

部 你們做登船的準備吧。

花 好，好，好。

【王仕花把聽筒遞給王繼才，王繼才轉身去掛電話，王仕花準備坐下，突然劇烈陣痛。

花 老公啊，不行了，疼得厲害啊！

才 又疼啦？我說媳婦啊，你注

意力得分散點，不能老想著疼，你越想它越疼。

花 你說得輕巧，我怎么分散啊？

才 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花 就你？還講笑話？算了吧。

才 那我給你唱首歌！

花 （王繼才說完準備唱，王仕花

趕緊打斷他）你想把狼招來啊！別嚇人了。

才 （皺眉苦思）有了！媳婦，人

家說音樂能叫人放松，能減緩疼痛，咱們聽段音樂好不好？

花 這島上哪來的音樂啊？

才 咱有啊，咱這不有收音機嗎？

（王繼才摁收音機，發現不響）你說這個破玩意兒，早上還好好的，怎么關鍵時刻掉鏈子。

花 這個又不響啦？

才 沒關系！咱家家用電器多著

呢。

【王繼才從桌子抽屜里又拿出好幾臺半導體收音機逐一調試，有一臺響了。

才 （揚揚得意）怎么樣？響了吧。

花 （撇嘴）就你這堆破寶貝啊？

響了也聽不清。

才 （一邊調頻一邊念叨）能聽就

行！你聽聽。

【收音機傳出天氣預報：“預計今天陣風會加強到10到11級……”，這個消息刺激到王仕花，她感覺肚子更疼了。

花 這么大的風，船還來得了啊？

才 （趕忙換臺）怎么冒出這么一

句來了？媳婦，別緊張，咱聽音樂，音樂，音樂，給咱兒子也來來胎教。

【收音機中聲音模糊不清，王繼才拿著收音機在屋里四處轉悠，在各個角落調試頻道，收音機里傳來悠揚的音樂聲。

才 有了有了，媳婦你聽，好聽不？

花 嗯，挺好聽的。

才 怎么樣？好多了吧？

【王繼才想把收音機拿得離王仕花近一點，稍一移動收音機中就又傳出沙沙的雜音，王繼才只好再回到剛才有信號的地方，音樂又有了，王繼才舉著收音機保持一種別扭且滑稽的姿勢。突然收音機發出一陣刺耳的電流聲，聲音變得很大，悠揚的音樂突然變成電影《平原游擊隊》中鬼子進村的音樂“梆梆梆……”就在此時電話鈴又響起，王繼才急忙放下收音機沖過去接電話。

才 部長，登陸艇應該到了吧？

部 繼才啊，情況不太好。這風浪

實在是太大了，登陸艇……

才 登陸艇怎么啦？

部 登陸艇……返航了。

才 什么？返……

部 繼才！繼才！

才 部長，那怎么辦呀？

部 繼才！我們再想辦法，你可

要挺住呀！

【王繼才手握電話楞住了，任憑聽筒從手里滑下，場上一下子變得十分安靜，空氣似乎凝固了。

花 （已經隱約明白電話內容）老

公？

才 嗯？

花 登陸艇來不了，是嗎？

才 嗯，浪太大了。

花 那我們怎么辦啊？

才 我，我也不知道。

花 老公。

才 嗯？

花 我怕。

才 媳婦，不怕，有我呢。

花 老公，你過來，讓我拉著你的

手。

【王繼才走到王仕花身旁，把手伸給王仕花，王仕花緊緊地攥住。

花 我心里踏實多了。

才 那你就拉緊了，別松開。

花 老公，你的手在抖。

才 有嗎？我沒抖啊。

花 老公，船進不來了，咱也出不

去了。咱被困在這兒了。

才 別怕，部長正在想辦法呢。

花 （有點絕望地搖搖頭）那還有

啥辦法呀？

才 媳婦，都怪我，應該早點送你

出島。

花 老公，我會死嗎？

才 別瞎說！怎么會呢？

花 人家都說女人生孩子是過鬼

門關，在這島上，這一關我怕是過不去了。

才 別這樣想，有我呢。

花 老公，要是萬一我……我就

是放心不下你呀。

才 都怪我，我不該讓你上島來

陪我。

花 你別這么說，我是心甘情愿

的呀。

才 媳婦，你怨我嗎？

花 說實話，我怨過。可我又想，

你一個人在這島上多孤單啊，你得有個伴兒，我是你媳婦啊，我不來給你做伴，誰來啊？

才 你來了，我在這島上才有家

了。

花 我就想，你守著島，我守著你，

這輩子知足了。

才 唉，我的傻媳婦啊。

花 老公，我要是真的走了，剩下

你一個人，又該孤單了。

才 別說傻話，我要你永遠陪著

我。

花 嗯，我真想這樣。

才 那咱說好了，你就永遠陪著

我。還要在島上把兒子給我生下來。

花 你說能嗎？

才 能，一定能。

【電話鈴又響起，王繼才沖過去接電話。

部 繼才呀！

才 部長，我在呢。

部 繼才，我把縣醫院婦產科的齊

主任找來了，請她和你說話。

齊 小王啊！

才 是，我是王繼才。

齊 孕婦現在是什么情況？

才 （轉頭對著媳婦）齊主任問你

情況怎么樣？

花 疼，一陣比一陣疼得厲害。

才 （對著話筒，轉述王仕花的話）

她說疼，一陣比一陣疼得厲害。

齊 疼了多長時間啦？

才 從早上疼到現在，有七八個

小時了。

齊 一般七八小時，那就是要生

了。

才 齊主任，這可怎么辦哪？

齊 小王，現在船進不了島，我只

能通過電話來幫你，你要做好給媳婦接生的準備。

才 我？

齊 是啊，現在只能靠你了。

才 我？我一個大男人什么都不

會啊！

齊 你不要緊張，我會守在電話

旁邊指導你。

才 好，我、我，我不緊張。

齊 來，咱們做接生的準備。

才 好！齊主任，我聽您指揮。

齊 小王，你那里有剪刀嗎？

才 剪刀？我媳婦有把裁衣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