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先驅之路
——留法藝術家與中國現代美術（1911—1949）”展的思考

郭紅梅

留學（包括游學）是19世紀末20世紀上半葉興起的中國歷史現象——尤其是文化史中最富時代特征的現象之一。中國近代的留學運動始于19世紀70年代，此后，從晚清、民國至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期間公派、自費出國的留學生人數眾多，他們在政治、經濟、軍事、思想、文化、藝術等各個領域研習精進，歸國后在各自領域中貢獻了巨大力量，做出了杰出貢獻，很多人成為眾多領域的先驅者和奠基人。

具體到美術領域，20世紀上半葉的留學生大多數選擇在法國巴黎國立高等美術學院學習，并且以油畫（西畫、西洋畫）、素描和雕塑為主要研究科目。在這所頂級的藝術學府，留法藝術家們既接受了西方古典主義、現實主義、寫實主義美術，也帶回了西方現代主義諸流派，成為20世紀上半葉美術家中最活躍的群體之一，為20世紀中國美術帶來了除中國傳統書畫系統之外的油畫、雕塑、素描、色粉、水彩等新的藝術種類，新的美術觀念、美術思潮、美術樣式、審美趣味，甚至與之相關的新的生活方式，從而成為活躍在中國20世紀上半葉的重要群體之一，奠基、開拓、改變、豐富了20世紀上半葉中國美術的發展。

尤其在20世紀上半葉中國美術轉型的歷史節點上，留法藝術家們選擇了由傳統走向現代的中國美術發展之路，從而成為20世紀中國美術現代性文化訴求的先驅者和踐行者，成為促進中國美術從傳統向現代轉型的奠基者、開拓者。無論是那些傾向于西方學院派古典主義、現實主義、寫實主義的現代性訴求之路探索的先驅們，還是那些接近西方現代主義諸流派的現代性訴求之路的前行者們，都殊途同歸，共同推動了20世紀中國美術基本面貌的形成與發展。

以上學術思考構成策劃“先驅之路——留法藝術家與中國現代美術（1911—1949）” 展的核心部分。在范迪安院長和張子康館長的支持下，向全國各地包括港臺地區共60余家機構商談借展作品事宜，最后，得到近50家公私機構以及多位家屬、藏家的支持，從而借來近50位留法藝術家的230多件作品。參展的藝術家主要有吳法鼎、王如玖、顏文樑、潘玉良、李超士、徐悲鴻、劉海粟、曾一櫓、王子云、郭應麟、方君璧、韓樂然、張弦、常玉、李金發、林風眠、滑田友、黃覺寺、司徒喬、謝投八、吳大羽、周碧初、劉開渠、常書鴻、呂斯百、唐一禾、龐薰琹、秦宣夫、雷圭元、唐蘊玉、黃顯之、王臨乙、吳作人、曾竹韶、胡善馀、李瑞年、蕭淑芳、董希文、吳冠中、趙無極、劉自鳴、呂霞光，以及他們在法國學習期間接觸到的法國的老師們：儒勒·勒內弗（Jules Eugène Lenepveu）、讓·德布羅斯（Jean Desbrosses）、呂多維克·拿破侖·勒畢克子爵（Ludovic Napoléon Lepic）、費爾南德·柯羅蒙（Fernand Cormon）、阿道夫·拉利（Adolphe Lalyre）、保羅·阿爾伯特·貝納爾（Paul Albert Besnard）、帕斯卡·達仰-布弗萊（Pascal Dagnan-Bouveret）、弗朗索瓦·弗拉孟（Fran?ois Flameng）、埃米爾·奧東·弗里茨（Emile Othon Friesz）、安德烈·洛特（André Lhote）、讓·蘇弗爾皮（Jean Souverbie）、安德烈·克羅多（André Claudot）、莫里斯·埃林格（Maurice Ehlinger）、安德烈·邁爾（André Maire）、喬治·羅納（Georges Rohner）等。至于多位在藝術史上留下深刻影響但并沒有參加展出的留法藝術家，主要是苦于各種原因無法借到作品，甚為遺憾，尤其感慨良多。這一學術缺憾，計劃在將來的出版物中彌補。

為豐富展覽的學術廣度，展覽另邀請了四位專題策展人，有針對性地對留法藝術家的學術活動進行了三個專題的深入研究和展示，分別是：菲利普·杰奎琳先生策劃的“飲水思源：留法藝術家的法國老師們” ，集中展示留法藝術家的15位法國老師們的作品及師生之間的風格傳承研究；董松先生策劃的“他鄉之鄉：中國留法藝術學會”，集中展示留學法國的藝術家們創建的眾多社團中延續時間最長、參與人數最多的社團“中國留法藝術學會”的相關研究文獻；劉禮賓先生策劃的“他山之石：留法藝術家與中國現代雕塑”，重點展示留學法國研習雕塑的藝術家的創作、文獻，尤其是采集到的民國時期的多個城市的大型公共建筑的圖像，以此探討留法雕塑家與中國現代雕塑之路的發展。

常書鴻 《靜物》 布面油畫 46cm×61cm 1942年

從公眾的角度以及從文獻挖掘的視角看，在展覽中多件藝術珍品首次“現身”，多位被歷史塵埃掩埋的藝術大師“重現”，多個藝術社團面貌“大集結”。

筆者希望通過這次學術展覽能使公眾加深對20世紀中國美術現代性訴求發展歷程的了解，引起學術界對于20世紀早期中國美術研究新的重視，形成和產生新的思考點和問題群，增加此階段藝術史書寫的新的可能性。同時對筆者而言，本文是對20世紀上半葉中國美術基本面貌形成的思考與追問的起步，筆者也將繼續對于這一時期中國美術發展的兩種現代性敘事進行學術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