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破產程序中能否強制解除抵押登記的問題探討

劉洪杰 何京

一、引發思考的案例

債務人A公司向B銀行貸款1億元，A公司以其修建的X項目在建工程作為抵押擔保，并辦理了相應的在建工程抵押登記手續，后A公司因資不抵債申請破產。破產程序中，管理人需要處置抵押物變現后，再根據破產分配方案進行清償破產債權，處置抵押物就必須要先行解除抵押登記才能順利變現，但B銀行作為國有金融機構，為保障國有資產安全，要求擔保債權得到清償后才同意解除抵押登記。最終該破產案件因雙方的矛盾而停滯，損害全體債權人的債權實現，并嚴重浪費司法資源。

二、相關法律規定

（1）《企業破產法》第一百零九條：“對破產人的特定財產享有擔保權的權利人，對該特定財產享有優先受償的權利。”

（2）《企業破產法》第一百三十二條：“本法施行后，破產人在本法公布之日前所欠職工的工資和醫療、傷殘補助、撫恤費用，所欠的應當劃入職工個人賬戶的基本養老保險、基本醫療保險費用，以及法律、行政法規規定應當支付給職工的補償金，依照本法第一百一十三條的規定清償后不足以清償的部分，以本法第一百零九條規定的特定財產優先于對該特定財產享有擔保權的權利人受償。”

（3）《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建設工程價款優先受償權問題的批復》法釋[2002]16號：“……一、人民法院在審理房地產糾紛案件和辦理執行案件中，應當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二百八十六條的規定，認定建筑工程的承包人的優先受償權優于抵押權和其他債權。……”

（4）《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二百八十六條：“……建設工程的價款就該工程折價或者拍賣的價款優先受償。……”

三、筆者分析意見

在司法實務中，破產企業普遍存在將優良資產用于對外抵押擔保借款的情形，破產過程中也存在大量上述案例涉及的矛盾爭議，導致破產程序舉步維艱，對于該矛盾的處理目前存在一定的爭議，一者認為根據物權法、擔保法的規定，設定抵押登記是為了保障抵押權人的抵押權利順利實現，在抵押權利有效存續的情況下只能由抵押權人來行使解除抵押登記的權利，人民法院不能強制行使;另一種觀點認為破產程序是一種涉及多方利益的特別法律程序，抵押權人行使抵押權不能阻礙破產程序的有效推進，人民法院在充分保障抵押權人的優先受償權后，可以依職權強制解除抵押登記。

筆者認為第二種觀點更符合破產法的立法原則，有利于破產程序的推進，但由于沒有直接的法律規定予以明確，故應當根據不同的情況，并結合實際區別對待。

第一種情形：抵押物價值明顯低于擔保債權或等于擔保債權。這種情況下，抵押權人對抵押物行使別除權不會影響整個破產程序的有效推進，擔保物的處置、變現與其他債權人并不存在利益沖突，法院對此不應強制解除抵押登記，而應當充分尊重抵押權人依法行使抵押權。

第二種情形：抵押物價值明顯低于擔保債權或等于擔保債權，但存在工程款債權或《破產法》第132條規定的特殊勞動債權。這種情況下，抵押物所產生的工程款債權及《破產法》第132條規定的特殊勞動債權的受償順序均優先于擔保債權，若抵押權人怠于行使抵押權或不同意解除抵押登記導致抵押物無法處置，不僅會影響其自身的權利，還會阻礙工程款債權或特殊勞動債權的實現，此時，筆者認為人民法院在充分保障抵押權人的優先受償權不受損害的情況下可以裁定強制解除抵押登記。

第三種情形：抵押物的價值高于擔保債權。這種情況在實務中更為常見，因為一般設立抵押權時，抵押權人都是要求抵押物價值高于主債權金額。這時抵押權人與抵押人之間的利益關系已經演變為抵押權人與其他債權人之間的利益關系，抵押物的處置、變現程序將直接影響其他債權人的債權實現。若因抵押權人對自身利益得失考量或其他因素導致整個破產程序停滯不前，人民法院作為整個破產程序的居中裁判者、平衡各方利益的主導者，應積極發揮司法的職權作用，解除抵押登記，從而排除阻礙，順利推進破產進程，充分保護抵押權人、其他債權人等各方利益的合法實現。

另外，抵押登記手續實質上是為了保障抵押權實現的一種保護措施，在破產程序中，若抵押權人的優先受償權已經被管理人認定并經法院確定了，那抵押權人實質上已經得到了管理人及法院對于其優先受償權的有效法律保障，此時解除抵押登記并非對抵押權效力的否定，而是將抵押權實現的風險轉交給管理人及法院，管理人及法院只要嚴格依照法律規定的受償順位對抵押權人進行清償，抵押權人就不會因解除抵押登記而遭受任何損失。

四、完善立法建議

雖然筆者認為，在破產程序中人民法院在充分保障抵押權人的優先受償權后，可以依職權強制解除抵押登記。但是，抵押權畢竟是一種法定優先受償權，是依法應得到充分保護的特殊債權，司法實踐中在沒有明確法律規定的情況下，要求破產案件的承辦法官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依職權強制解除抵押登記存在一定的難度，這就會導致大量案件會因為抵押權人的不配合而停滯不前;同時還需要防范部分承辦法官存在濫用自由裁量權，從而損害抵押權人合法權益的可能。對此，筆者認為應當早日立法對于該情形予以明確規定：例如要建立與抵押權人充分協商的機制，提交債權人會議審議的機制，還有在協商不成的情況下明確賦予法院強制解除抵押登記的權利及相關限制條件等等，核心目的是尊重當事人意思自治，化解矛盾，維護全體債權人及債務人的合法權益，切實有效的推動破產進程。

作者簡介：

劉洪杰（1989～ ），男，貴州貴陽人，研究方向：法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