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京生
1950年3月,作為京華美術學院院長的邱石冥,經王朝聞介紹進入華北人民革命大學學習,1951年2月畢業后,又經革大同學刁汝鈞介紹和人事部的同意,于是年初冬就任西北藝術學院(后改名為西北美專、西安美術學院)教授,從此開啟了他為新中國、為大西北培養美術人才的歷程。
一
邱先生最初給學生講中國美術史,耗時一年撰寫了《中國美術史講義》。后來為配合連環畫、年畫創作的需要,開設了白描課程,編寫了《勾勒講義》。他親自示范用勾勒法對照模特寫生,指導學生將技法應用到寫生和創作中去。他還專門作了“中國畫用筆”的講座,認為用筆不僅是中國畫的技巧和手段,更是中國畫的根本之法,強調“骨法用筆”,要求以骨力的線去概括物象的形、神、意,著眼于物象的結構,而不拘泥于自然光影,使學生開始接觸國畫就懂得“用筆之道即國畫傳神之道”。他還拿出自己收藏的印刷品,供學生們臨摹,同時強調寫生和觀察生活,鼓勵學生創新,主張“師古人之心,畫自己之畫”。


扇面 1933年
建國初期,對藝術的現實主義的要求,使邱石冥的特長沒能得到充分發揮,但他還是教授給來自西北五省的學子以中國畫的基本方法,培養了他們對中國美術史及其規律的初步認知,為將來的發展打下了基礎,弟子水天中、邵養德、張仲秋、黃居正、李習勤、張蒲生等人分別在美術研究和創作領域有所成就。他捐增的宋代夏圭《山水圖》,明代陸包山《群仙祝壽圖》,明代周之冕《桃李阜春》軸和為圖書館創作的百余幅作品,今天已經成為西安美術學院的重要館藏。
二
1958年12月,邱先生離開西安美院,來到內蒙古師范學院任教。
20世紀60年代初,內蒙古地區幾乎是國畫的荒漠,許多出身農牧民的學生,根本不知國畫為何物,邱石冥的教學要從筆、墨、紙、硯最基本的知識講起。但他的教學極為嚴格,每晚都要打著手電躬身爬到樓上,陪學生上晚自習,手把手教學生用筆調色,雷打不動。對于學生的作業,從構圖、筆法、落款都會提出具體的意見,還常在學生的作業上修改。
教學中,邱石冥一貫反對美術教學體系全盤西化的傾向,主張中國畫要從結構入手,采用意象造型的方式,為此,他在1960年撰寫了《論國畫特征》一文,認為“絕不能走改良主義的道路”,敢于堅持并且踐行。后來他又系統地講授《石濤畫語錄》這部名著。
邱先生強調畫品和人品的關系,鼓勵學生充實自身修養,對品學兼優的學生常贈畫以茲鼓勵。他還有一個不成文的習慣,每逢國畫專業的學生畢業,他都要贈畫一張,祝賀他們走上新的生活,有時抱病,也不辭勞苦地一一完成。邱先生外表冷淡而內心火熱,他對生活困難的學生甚至家庭,長期予以資助,數額從幾元到十幾元不等,有時竟達百元之多。他的遺物中有一疊或借或贈的字據,內中浸透著他對學生不為人知的關愛。
由于學校的重視和心情舒暢,邱石冥的諸多特長在內蒙古師范學院得到了較充分的發揮,先后受教于邱先生且較有成就的有劉大為、賈方舟、胡勃、劉寶平、周鳳森、鄭儉、熊一然、梁立東、高仁寬、徐繼先、王宏才、楊森茂、潘志成、烏力吉侖、程旭光等人,邱先生的“試驗田”大獲成功,呼市、包頭和各盟遍布著他的弟子或再傳弟子,內蒙古從一個國畫的荒漠漸成國畫綠洲,他也曾被評為呼和浩特市的先進工作者。
正當他在內蒙古大展拳腳之際,“文革”開始了,邱石冥被當作反動學術權威而遭到抄家、批斗,許多作品、畫稿、筆記遺失,政治、精神上的雙重打擊,加之年老體衰病魔纏身,于1970年3月逝世。
綜觀邱石冥近20年的西部國畫拓荒歷程,我們發現,他個人際遇的好壞與否、特長的發揮與否,是與各時期文藝政策和國家的命運一同起伏升降的。然而,他在人格和藝術上所表現出來的那種超然與獨立精神,不曾隨個人境況和環境的變化而有絲毫改變和茍且,這應該是他最為寶貴的品格。

扇面 1933年

非洲菊 1962年

梅花天竺 196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