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報到：“我是馬文靜”

■文／本刊記者 徐顥 圖／本刊記者 向春華

在來到安徽省金寨縣古碑鎮(zhèn)宋河村之前，馬文靜剛剛在人社部人力資源流動管理司結束一年的試用期轉正。而在此之前，她則從清華大學以法學碩士的身份畢業(yè)。從學校教室到部委大樓，再到大別山深處的宋河山村，工作環(huán)境的變遷只給了馬文靜一年的時間來適應。這是馬文靜的選擇，從她考上中央選調生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時刻準備著，去基層農村，感受中國最真實的一面。

1992年出生的馬文靜是寧夏回族自治區(qū)中衛(wèi)市人，2011年，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入清華大學法學院，2015年保研攻讀碩士學位，2017年7月參加畢業(yè)典禮后的第二天，便以中央選調生的身份，進入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人力資源流動管理司。2018年9月14日，試用期剛滿的馬文靜被派到流動管理司的定點扶貧村——安徽省金寨縣古碑鎮(zhèn)宋河村。

宋河村來了扶貧新兵

帶著四季換洗的日常衣物與愛看的《王陽明傳記》，以及費孝通先生的《鄉(xiāng)土中國》，馬文靜站在了古碑鎮(zhèn)政府大樓門前。來的時候雖已近秋分，但暑熱未過，細心的馬文靜額外帶了一樣東西——蚊帳，準備歇一歇腳繼續(xù)出發(fā)駐扎宋河村，卻被告知她掛職古碑鎮(zhèn)副鎮(zhèn)長，就住在鎮(zhèn)上。這讓馬文靜很是意外——顯然這是組織考慮到一名年輕姑娘的安全和生活便利，對她施予的特殊關愛。

宋河村距離古碑鎮(zhèn)20多公里，開車走新修的繞山公路需要半個小時。跟著鎮(zhèn)黨委組織委員周承坤，馬文靜第一次走進宋河村。當時，宋河村“兩委”班子成員剛換屆結束，馬文靜作為一名旁觀者，見證了5名村干部在鎮(zhèn)組織委員面前開展“互相批評”的全過程,第一次感受到來自這個村核心小團體內部的“協(xié)調壓力”。

馬文靜和同事去貧困家庭走訪。

當天，馬文靜迅速掌握了宋河村的基本數(shù)據(jù)：全村面積51.2平方公里，占古碑鎮(zhèn)總面積的?，平均海拔800米以上，屬于高寒山區(qū)深度貧困村。全村下轄29個村民組，656戶共2046人，其中建檔立卡貧困戶237戶751人。

她，也很快找到了新的組織——宋河村扶貧駐村工作隊，成員包括安徽省政府政研室社會處處長、宋河村黨支部第一書記汪木森，政研室農村處副主任科員石培、政研室經濟處科員付林晨，以及鎮(zhèn)政府通過購買服務聘任的村扶貧專干楊先明。他們幾乎都以難以置信的驚喜目光反復打量著眼前這位從北京部委來的清華大學法學院高材生——人如其名，文靜秀氣，卻又帶著跟這片泥土相符的質樸勁兒，面帶微笑，聲音輕柔跳躍——“你好，我是人社部人力資源流動管理司的掛職干部馬文靜。”

“我是一名學習者”

展現(xiàn)在馬文靜面前的宋河村已經有了努力脫貧的模樣：一條寬闊的水泥主干道環(huán)山挺進村中腹地，不少村民從山上搬下來，住進了主干道兩旁的兩層小樓。村委會大樓的白色外墻上，三排紅黑大字格外醒目：大別山精神，堅貞忠誠 犧牲奉獻，一心為民 永跟黨走。

與一年前村第一書記汪木森帶隊來到時的情形相比，宋河村的變化可謂“日新月異”。汪木森用“斷壁殘垣”向馬文靜描述他初來乍到時的刺目景象：坑坑洼洼的山路盡頭，村部東側一排低矮的平房，道路兩側雜亂堆放著柴草垛和垃圾，臟亂不堪。再走幾步，南側一排破舊的危房攔在面前，三大間屋頂坍塌，一派凋零……

對于扶貧，馬文靜有了最初的直觀感受：要想富先修路。

年齡最小，資歷最淺，加入扶貧駐村工作隊的馬文靜給自己的定位是——學習者。

她從完善資料開始“通關”，按照精準化、規(guī)范化要求對貧困戶檔案資料逐一核對、查漏補缺，做到扶貧手冊、戶檔資料、國辦和省大數(shù)據(jù)平臺、貧困戶實際情況“五線”一致。借此熟悉每一戶的基本情況：家中人口、在外務工、教育資助、種養(yǎng)殖業(yè)發(fā)展等。“金寨縣的扶貧政策類別非常多，包括產業(yè)脫貧、就業(yè)脫貧、金融脫貧、教育脫貧、健康脫貧、社會扶貧、政策性補貼等幾大類，每一類又包含相應的項目，比如產業(yè)脫貧中，就有特色種養(yǎng)業(yè)獎補、干部幫扶銷售農產品、光伏產業(yè)入股分紅、‘一畝園’項目入股分紅等，相當完備。具體到每名貧困戶是否能享受到相應政策，需要精準識別。”不光熟記政策，需要的時候她會跟著村干部一起入戶訪談，深入了解每一戶的具體困難。

本文對富春江浮標站的風況特征進行了初步研究,但仍存在一些問題:使用數(shù)據(jù)為2016年全年數(shù)據(jù),時間序列不夠長,得出的結論代表性不強;主要對風速進行了分析研究,對風向的分析有待加強,同時對浮標站其它監(jiān)測要素的分析也要同步加強。

這是馬文靜要過的第二關。“入戶訪談并不是照本宣科，當?shù)卮迕衤牪欢愕墓俜皆挘仨氂盟麄兡芾斫獾摹廖对挕！边@時，村干部的從中溝通顯得非常重要。在扶貧工作中，駐村工作隊負責扶貧工作的上層建設，包括信息歸檔、找資源立項目拉資金，村“兩委”班子則負責對接落地，尋求適合村情的實施方案。班子成員都是土生土長的宋河村人，在“熟人社會”很有一套，他們是伸向鄉(xiāng)村的觸角。

鎮(zhèn)上來的人大主席黃坦深諳此道，他向新兵馬文靜傳授“秘籍”：“你吃上老鄉(xiāng)一頓飯，喝上他一頓酒，很多事情就解決了，在村民看來，做事就是互相給面子。人情社會嘛，講情不講理。”

踅摸到鄉(xiāng)村辦事的“潛”規(guī)則，馬文靜也開始有模有樣地模仿起來，與村干部們、村民們吃飯打趣，敬上一杯。

脫貧攻堅“盡我所能”

2018年9月底，馬文靜跟車走了古碑鎮(zhèn)所轄的15個村，從小在平原生活慣了的她這才體會到什么叫“走不出的大山”。好在宋河村硬化道路已經實現(xiàn)組組通，而在2017年10月之前，扶貧干部如果要到宋河村海拔最高的天山村民組得爬一個多小時的山路。

在汪木森和村干部的帶領下，馬文靜走進天山村民組的一戶土坯房。屋內很暗，廚房里燒著木炭，灶臺被熏得黢黑，大堂中間擺一張桌子，墻上貼著毛主席和習主席畫像以及政策宣傳資料。這是一家低保戶，家中除了80多歲的爺爺健康外，老人的兩個弟弟、一個兒子、一個侄兒和侄媳5人都是智障。以前，老人常年在山上種菜、茶葉和天麻，還養(yǎng)著一兩頭豬，過著靠山吃山的封閉生活。家門口通了硬化路之后，老人也常會下到村部跟大伙兒聊聊天。

從建檔資料中，馬文靜了解到，宋河村因殘因病致貧的比例高達70%，走訪之中她漸漸明白了緣由：“一來山里醫(yī)療條件差，交通不便，一些疾病延誤了治療，后果嚴重；二來住在大山深處討個媳婦不容易，導致近親結婚多；還有，因大山閉塞，山里人常年缺乏與人溝通交流，聾啞人比較多。這才是宋河村貧困的深度原因。”流動管理司到宋河村開展定點幫扶活動時，就曾邀請了9位安徽省醫(yī)院的醫(yī)療專家到村里給村民們開展健康義診活動，反響很好。

2018年“十一”之后，古碑鎮(zhèn)至宋河村新開通了公交路線，雖然耗時近一個小時，但在高低起伏中路過山山水水，馬文靜倒覺得愜意——“這幾年宋河村的變化有目共睹，逐年脫貧有了加速度：2016年脫貧32戶111人，2017年脫貧42戶157人，2018年脫貧100戶228人，貧困發(fā)生率從最高時的36.7%降為2018年底的0.93%。”

馬文靜明確知道自己的身份、作用：借助人社部流動管理司的職能優(yōu)勢和資源力量，為宋河村的脫貧振興增光添彩。了解到外出務工是宋河村村民們的主要收入渠道后，通過發(fā)揮人力資源市場機構助力脫貧攻堅的積極作用，宋河村與金寨縣一家企業(yè)簽訂了勞務對接協(xié)議，幫助更多村民優(yōu)先在縣里就好業(yè)、好就業(yè)。在前期工作隊與市、縣對接的基礎上，她積極聯(lián)系有關部門和企業(yè)，幫助推進宋家河小流域綜合治理；解決村民反映較多的村組道路與入戶道路不銜接問題。

4個多月的“入鄉(xiāng)隨俗”，宋河村在馬文靜口中已經變成了“咱們村”。路上碰見眼熟的村民，她會主動上去打招呼，問詢關心幾句，也愛在村部聽80多歲的村民講小時候被紅軍抱著坐在馬背上的趣事。她總是笑吟吟的，一言一行被村第一書記汪木森看在眼里，“小馬進入角色特別快，不怕苦不怕累，主動和工作隊村干部老百姓打成一片，爭做扶貧工作的行家里手。4個多月的重點任務、重點階段都有她的身影：建檔立卡沒日沒夜地干，調研走訪跋山涉水，為了村里的發(fā)展不遺余力。正如一滴水折射太陽的光輝，她在宋河村的所思所行折射出人社部對我們宋河村的關心。”

扶貧手記

2018年12月13日，漫天飛雪，宋河村銀裝素裹。宋河村順利通過省第三方評估組核查驗收，實現(xiàn)了“戶脫貧”“村出列”目標。這意味著，宋河村順利摘掉了“貧困村”的帽子！

在這值得慶賀的時刻，馬文靜寫下了自己的鄉(xiāng)村手記《從理解到困惑：鄉(xiāng)村發(fā)展何去何從》。她寫道：“脫貧攻堅工作是起步、是基礎，接下來的重點在于鄉(xiāng)村振興。如何能夠讓美麗鄉(xiāng)村繼續(xù)豐富物質、充實精神、提高文明值得討論，也更具挑戰(zhàn)。”

馬文靜明白，旅游業(yè)是解決宋河村發(fā)展的最優(yōu)解。“宋河村處于金寨縣打造的自駕游環(huán)線馬丁公路的中部，有路有河有山，野趣十足。2017年6月村民王同慶開了第一家農家小院，2018年11月第二家農家小院也開始營業(yè)。農家小院的帶動作用不可小覷，周圍村民家里種植的農作物有了銷路，閑暇時候也可以短期打工等。農業(yè)發(fā)展也有了思路，可以種植一些具有觀賞性、娛樂性、經濟效益的農作物，比如水果采摘項目。浙江省農科院蔬菜研究所的張尚法所長創(chuàng)新性地建議當?shù)胤N植荷花，花期長，觀賞性強，采摘蓮子蓮藕具有娛樂性，蓮子蓮藕經濟價值高。種植技術方面，可以采用鋪膜方法。高山蓮花，或許可以成為宋河旅游的又一特色。”

對于未來，“還需要駐村工作隊和村‘兩委’班子繼續(xù)籌謀布局。”馬文靜很樂觀地看到，“有四五家村民希望在村里的支持下開辦農家樂，一些村民也非常期待發(fā)展旅游業(yè)，并積極參與其中。有一位老爺爺說，帽兒山應該被開發(fā)呀，景色美得很，夏天有兩三撥大學生旅游團請他當導游呢。”

一座曾經遠隔大山、封閉于世的小村子，即將走上為人熟知的旅游鄉(xiāng)村之路。馬文靜說“自己能夠參與其中，見證這場脫貧攻堅與鄉(xiāng)村振興的完美融合、完美過渡，很是幸運”。

但是，困惑仍然存在。“2046人的宋河村，如今只有一半多人在村里生活，近千人都外出務工，‘鄉(xiāng)村真空’是當下實際，發(fā)掘能夠立刻補位充實鄉(xiāng)村振興的后備力量是當務之急。脫貧攻堅戰(zhàn)，目前有足夠的中央政策、地方財政支持，但是接下來的鄉(xiāng)村振興更需要靠當?shù)匕傩盏膬壬鷦恿桶l(fā)展?jié)摿Γ袌龌盍π枰茏ズ淖拥暮谪埌棕垼粌H僅是政策兜底、政府支持。”手記中，她記錄了山上一位80多歲的貧困戶老黨員，當問及還需要政府哪些幫扶時，老人家樂呵呵地說：“習總書記說要擼起袖子加油干。政府補一點，還得自己干一點。”

所以，如何激發(fā)村民們的內生動力，讓村民們成為鄉(xiāng)村振興的主體力量，這才是宋河村當下面臨的難題和挑戰(zhàn)——“村里需要有能人大戶發(fā)揮帶動作用，一方面是帶動村民們一起勞動致富，另一方面也是讓村民們‘ 紅紅眼’，學一學，自己主動富起來。這也給扶貧干部們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要想出法子，找對路子，搭好臺子。讓好的做法‘引進來’落地生根而不是水土不服，讓有想法的村民們‘走出去’觀摩學習而不是閉門造車。鄉(xiāng)村旅游建設正在逐漸完善，農家樂、農副產品加工、娛樂項目等配套的服務業(yè)鏈條中需要大量的人力支撐，等待更多外出務工的村民們返鄉(xiāng)創(chuàng)業(yè)干事，等待生于斯長于斯的宋河人擔起重任，等待散落城市的讀書郎學成歸來、回鄉(xiāng)反哺。村民們可以持觀望態(tài)度等，但扶貧干部們等不得，需要通過真切的措施，搭建好資金、資源的平臺，為大家樹立信心和勇氣。”

按照駐村第一書記汪木森的設想，宋河村要打造成脫貧工作示范點和先進典型，就得做好宋河“水、路、游、茶、人”5篇大文章，讓宋河水流起來，讓山村路暢起來，讓野趣游旺起來，讓茶產業(yè)強起來，讓宋河人富起來，探索打贏脫貧攻堅戰(zhàn)和鄉(xiāng)村振興的“宋河之路”。

宋河的發(fā)展，要跨越的困難似乎還有很多，但扶貧新兵馬文靜卻也在歷練中變得從容成熟，她始終是那個淡淡笑著卻內心質樸堅定的文靜姑娘——在最好的年華，遠離繁華的京城，卻一直記得自己進入法學院的初心：“清華大學法學院前院長王振民說過一句話，為政是最大的慈善。因為可以掌握資源，裁量空間去分配這些資源。當權力為公，就能成為真正改變社會不公和落后的直接利器。”身處亟待在脫貧攻堅中振興發(fā)展的宋河村，她只想將自己的能力放大再放大些，做些有影響的事情，幫助到這里真正需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