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惠娟

離見面的時間還差五分鐘的時候,林微剛好落座在咖啡廳的沙發上。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微信上閨蜜發來提醒她的信息:女孩子要擺擺架子,不能早到。作為一名律師,她今天約見的雖然不是當事人,可也不能改變她長期以來養成的守時習慣。
咖啡廳里燈光柔和,環顧四周無不小聲細語,林微最近曾不止一次設想過,究竟會遇到怎樣的男人與她一起牽手看歲月的風景。畢業后忙著司法考試,忙著執業,一晃就過了而立之年,父母著急地托不少人給她找對象,大多一聽到職業是律師就都卻步了。為什么?難道女律師就是女強人的代名詞,不好惹?她眼睛看向窗外,午后的陽光灑在窗外的草坪上,今天這個相親的對象是一名大學老師,該不會遲到吧?她看了一眼門口。
男孩是掐著點來的,一分不差,似乎比自己還嚴謹呢,林微不由嘴角上揚。這一細微的動作被捕捉到,男孩主動打了聲招呼:“林律師你好,讓你久等了?!备叽蟮哪泻⒋┲滓r衫,在這個昏暗的咖啡廳顯得特別耀眼,又似曾相識。
林微坐直了身子,對待男孩的方式一如對面坐的就是要找她咨詢問題的當事人。每個找到她約談的當事人都是為了解決法律問題而來的,為了維護當事人的合法權益,律師和當事人有可能成為同一戰線的隊友。不同的是當事人找她做代理律師是解決個人問題,現在這個相親對象能否合拍,解決的是雙方的問題。男孩看到林微一臉嚴肅的神情,不由口露白齒,喝了一口剛端上來的卡布奇諾,香飄四溢。

林微不是第一次相親了,開門見山可能是最節省時間的方法。她開口就問男孩是否介意伴侶是一名律師,這樣問實在是有原因的,在執業的這些年當中,在眾人看來律師就是一個斗嘴皮子的職業,不僅能說會道,還是個機關算盡的角色。相親的對象聽到是律師一般都會打退堂鼓,即便男方不介意,男方家長知道女方是律師也很少同意的。
林微把手機調成了靜音狀態,面朝上,這應該是既不打擾兩人面談又不會錯過當事人電話的最佳方式。作為一名律師,及時接聽很重要,有時候甚至都會產生幻覺,總以為手機在響。可在林微的內心深處,她是不想這個時候被打擾的,畢竟不想當著剛見面的相親對象接當事人的電話。
上一次相親的時候林微接了一個咨詢電話,對方是個女的,老公出軌要求離婚,林微當著相親對象的面把相關的法律條文給女方普及了一番,告訴她哪些是夫妻共同財產可以分配,如果因為老公出軌導致夫妻感情破裂進而離婚的話,作為無過錯的女方是可以提出賠償的。相親對象在一旁聽得一愣一愣的,后來就不再聯系她了。
男孩子爽朗地笑著,明確表示不介意:“不同的職業不同的社會分工而已,正如你會覺得一個男人不去創業而選擇當老師是太安于現狀嗎?”男孩把問題拋給林微去思考。職業分工這個詞用得好啊,林微背負了執業的高要求太久了,似乎忘記了這只是一個職業。在以往的律師生涯中,遇見了形形色色的案件,從接手案子到整理資料無不親力親為,法庭上口若懸河的自己,為當事人案件奔走的苦楚,都因為自己熱愛這份職業。
“其實我們不是第一次見面的。”男孩告訴林微,“去年區法院那宗郭某起訴兒子給付贍養費的案子中,我是人民陪審員。”那個案子林微怎能不記得?她代理的郭某是一位70歲的老人,為了幫助郭某爭取贍養費,她從訴前找郭某的兒子,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做了多少工作,再到后來起訴、調解,到最后的執行,可謂費盡心思。男孩沒有告訴她的是,當時法庭上她有理有據,鏗鏘有力的措辭以及帥氣的樣子,早已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兩人在座位上消磨著時間,林微似乎找到了一種久違的放松,她端起重新點的白開水,水在嘴里溫存片刻滑過喉嚨,流進胃里暖暖的,握在手里的杯子被印上了痕跡。
離開的時候兩人并肩走在咖啡廳外的林陰道上,樹影斑駁,斜陽拉長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