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前茶
閱讀分享:這篇文章讓我想起了海倫·凱勒的老師——安妮·沙利文。她讓我對“教師”這個職業有了重新的定義。師者,何止傳道授業解惑?教師,應是這個世界最純的良心和最后的堅守。要怎樣讓一個無聲無色的黑暗世界草長鶯飛,又如何讓荒蕪的心靈流淌出希望的清泉?或許,在這群特殊的孩子心中,老師,就是他們的筑夢人。老師,讓他們知道了世界原本的樣子;老師,又讓他們知道,世界不止這個樣子。生命的形式多種多樣,但希望只有一張面孔,那就是愛的模樣。(特約教師:佳木斯市第一中學?辛艷春)
“在這里工作,我最感欣慰的一件事,是學生說,老師,我聽到了,聽到了你手里的鼓聲。”
程老師今年37歲,在聾校已工作15年,她的嗓音沙啞,時不時有破音。她自己開玩笑說:“我這嗓子完全成了一面坑洼不平的破鑼,敲重了不行,敲輕了也不行……待會兒上課,這面破鑼還得往重里敲。”她的辦公室里有一只能裝1.5升水的大茶瓶,里面長年泡著枸杞子和胖大海,金嗓子喉寶也準備了半抽屜。
程老師教的是中重度聽力障礙的孩子,兒時的疾患是不可逆轉的,有的孩子戴上助聽器,也只能聽到一點點聲音,老師上鼓樂兼舞蹈課的目的,是讓他們僅有的聽力變得更敏銳,訓練他們集中注意力,強化與這個世界的聯絡。
我看到音樂教室被特意鋪上了杉木地板,這是一種質地較軟的地板,走上去響動很大,腳底板的震動很厲害。所有的孩子進門前都脫了鞋,有幾個穿絲襪的孩子被程老師帶到一邊,老師從自己的包里拿出短筒棉襪,讓他們換上。程老師解釋說:“絲襪打滑,但不脫鞋又不行,因為要靠老師腳下的用力跺踏,把節拍通過地板的震動傳遞給孩子們,幫他們理解舞曲的節奏。”中度聽力障礙的孩子不完全是以耳朵來聽到聲音,還用他們的腳底板和手心來感受聲音。
程老師曾為一名學生無法聽到鼓聲而焦急得嘴上起了燎泡,有一天,她無意識地抓住學生的手,放在震動起伏的鼓面上,孩子馬上露出欣喜和豁然開朗的表情:“老師,我聽到了!”那是12年前的事,受此啟發,聾校的老師籌集資金,把音樂教室、體育教室都鋪上木地板。
一堂鼓樂兼舞蹈課,對我這樣的外來者而言,耳朵和心臟都是折磨。鼓聲,“咚咚咚”的跺腳聲,老師的喊叫聲,學生發音古怪的喊叫聲,交織在一起,讓我開始耳朵發漲,頭痛欲裂。
饒是老師如此賣力,課上到一半,還是有孩子露出茫然的表情;程老師不得不把這一部分孩子召集起來,讓他們在她周圍圍成一個圈,蹲下去,用手掌和腳心同時感受老師舞蹈的節奏。
還是有女孩不能理解舞蹈的節奏,她沖著彎腰聆聽的老師發脾氣,嗷嗷叫,再不愿一字一頓地表現自己的不滿,而是暴躁地打起了手語,動作幅度大到幾乎扇到程老師臉上。
我注意到,一直到宣布下課,程老師都牽著那位挫敗者的手,臉上滿是平靜的神色。
程老師說:“剛來聾校當老師時,遇到這種情況,連老師也會蔫掉好幾天。后來校長說,這樣不行,請你們不要表露同情和挫敗,這會進一步刺激這些敏感的孩子,保持自己的堅韌和平靜,才能幫到他們。”
這番話對程老師啟發很大,她后來自學了心理學,逐漸懂得如何讓那個女孩忘掉舞蹈課上的挫敗:她帶著女孩到外面的花園里去澆花,還跟女孩玩了個游戲:讓她閉眼,伸出手來,將水壺里清涼的水,緩緩地、一滴一滴地滴到她的手心上。我看到,那緩慢的水滴,無聲地落下,漸漸地,把女孩滿臉的暴戾之氣都濾去了。
彼岸花開摘自《羊城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