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哲

▲今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首次出現“夫妻檔”——巴納吉和迪弗洛是夫妻。
如何有效減貧是經濟學自誕生以來面臨的最大問題之一。
據頒獎委員會介紹,今年的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引入了一種新的方案以應對全球貧困問題,那就是將困難議題拆分為更小、更易操作的問題,來為抗擊貧困找到有效路徑。“他們其中一項研究的直接結果是,超過500萬印度孩子從學校有效的補習輔導項目中受益。”
據介紹,世界超過7億人仍依靠極低的收入生活,每年仍有大約500萬5歲以下兒童死于可通過低成本預防或治療的疾病,世界上有一半的兒童在沒有基本讀寫和計算能力的狀態下離開學校。
減輕全球貧困的最佳手段是什么? 三位諾獎得主提出了一種新方法,將減貧這個宏大的問題分解成個人或群體層面上更小、更容易處理、更精確的問題,然后通過實地實驗來尋找答案。
例如,人們早就意識到,窮國和富國的平均生產率差距巨大。但巴納吉和迪弗洛注意到,窮國內部的生產率也有很大差異,一些個人或公司使用最新的技術,而另一些則是以過時的生產方式生產類似產品或服務。因此窮國平均生產率低,主要是因為一些個人和公司的落后。這是否反映了信貸不足、政策設計不當,或人們很難做出完全理性的投資決策?今年諾獎得主設計的研究方法正是應對此類問題。
又如,教育是他們的一項重要研究。哪些干預措施能以最低成本提高教育成果?在低收入國家,教科書稀缺,孩子們也經常餓著肚子上學,如果學生能獲得更多課本,他們的成績會有所提高嗎?提供免費校餐會更有效嗎?
據悉,為了回答這些問題,三位諾獎得主在肯尼亞和印度進行了若干實地實驗,選擇一些學校隨機分組并提供不同的資源。對照實驗發現,提供更多教科書和免費校餐只產生了很小的影響,而針對弱勢學生的幫助則顯著改善了教育成果。實地實驗還對教師激勵和責任缺乏進行了調查,發現提高教師積極性的方法之一,是與他們簽訂短期合同,表現良好再延長合同。
他們在低收入國家教育領域開展的實驗和研究表明,一般而言,提供額外資源的價值有限,而使教學適應學生需要的教育改革則很有價值,改善學校管理和要求不負責任的教師承擔責任也是有成本效益的措施。此后,他們在其他國家進行了許多新的實地實驗,專注于衛生、獲得信貸和采用新技術等重要領域。
今年獲獎者設計的實驗有兩個明顯的特點,一個是參與者是在他們的日常環境中做出實際決定,這意味著新政策措施的測試可以現場應用;另一個是實驗不僅測試了某種干預是否有效,還探尋了原因。他們的實驗被比作藥物的臨床實驗,旨在找出并證明哪些投資是值得的,哪些投資對最貧困人群的生活影響最大。
迪弗洛在宣布諾貝爾經濟學獎的發布會上通過電話表示,他們三人的工作重點是理解“貧窮的深層、相互關聯的根源”,指出政策制定者往往會籠統地描述貧困人口,認為他們完全是絕望、懶惰或沒有創業精神的人群,卻不了解原因。“我們的方法是一個一個地解決問題,并盡可能地用科學的方法來檢驗它們。”
為了研究影響參與者做出決定的動機、限制和信息,他們也應用了 “契約理論”和“行為經濟學”,這兩種理論的研究者分別于2016年和2017年獲得諾貝爾經濟學獎。
短短20年的時間里,三位諾獎得主以實驗為基礎的新方法改變了發展經濟學,實地實驗已成為發展經濟學家調查減貧措施效果的標準方法。

▲諾貝爾獎評選現場。
從1969年到2018年,總共有84位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其中最年輕的是51歲的阿羅,而最年長的是90歲的赫爾維茨,平均年齡也達到了67歲。經濟學本屬于文科大類,但女性在該領域的表現遠遠不如男性,半個世紀以來,諾貝爾經濟學獎只頒給過一位女性——奧斯特羅姆(Elinor Ostrom)。奧斯特羅姆憑借對經濟治理尤其是公共經濟治理方面的分析而獲得2009年諾貝爾經濟學獎,這表明女性處于相對劣勢。
法裔美國人迪弗洛是第二位獲得諾貝爾經濟學獎的女性學者,也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得主,今年46歲。迪弗洛在美國和法國學術界享有很高聲譽,自她在2010年獲得著名的約翰·貝茨·克拉克獎以來,外界就廣泛猜測她將斬獲諾貝爾經濟學獎。迪弗洛表示,希望這一獎項能激勵其他女性經濟學家繼續工作,并獲得男性給予的應得的尊重。
頗為引人注目的是巴納吉和迪弗洛是一對夫妻,而巴納吉也曾是迪弗洛的博士導師。他們是諾貝爾獎歷史上第五對搭檔得獎的夫婦,也是經濟學獎首對獲獎夫婦,兩人聯合創建了阿卜杜勒·拉蒂夫·賈米爾貧困行動實驗室(J-PAL),并共同為該實驗室提供指導,這是一個致力于實地實驗的、全球性的反貧困研究人員網絡。他們一起發表了數十篇研究論文,還合著了兩本書:《貧窮經濟學》和即將出版的《困難時期的好經濟學》。
當被問到,成為第二位獲得諾貝爾經濟學獎的女性感覺如何時,迪弗洛表示經濟學專業根本無法很好地對待女性,未來她希望看到更多的女性經濟學家崛起,經濟學的“環境”需要改善,要為婦女創造良好的環境。“我希望,通過我自己這個例子能表明一個女人有可能成功并獲得成功的認可,我希望這會激發許多其他婦女繼續工作,以及許多其他男人像每個人一樣給予她們應有的尊重。”
中國社科院經濟研究所研究員李仁貴對記者分析,今年適逢諾貝爾經濟學獎頒發50周年,這意味著在獲獎規則上可能有些調整。例如,獲獎者年齡下限突破,此前,一位經濟學者從作出理論貢獻到獲得諾貝爾獎一般需要二三十年或更長時間,而今年這一時長有所縮短,對于中青年學者是一個極大鼓勵。此前奧斯特羅姆是在諾貝爾經濟學獎頒發40周年之際獲獎,50周年女性經濟學家獲獎的可能性較大,迪弗洛獲獎符合預期。
北大國發院教授張曉波與三位獲獎者有過交集。“我在2006年的時候認識了他們三人。他們把實驗的方法引入到發展經濟學當中,引進到減貧的問題中”,張曉波說,對于解決貧困問題,三位獲獎者認為應該從微觀的小事情一點點做起,而不是用大的理論。
張曉波說,在他們三人看來,雙盲的隨機實驗才算最科學的,發展經濟學必須進行這種隨機的實驗,但是世界上沒有一個國家是通過做隨機實驗來解決減貧問題的。中國在減貧上也取得了很好的效果,但從來沒有做過雙盲的隨機實驗。
“因此,中國的經濟學界沒有必要去迷信他們。他們的一些實驗方法可以借鑒,這種方法可以當做經濟學研究的一個工具,但不能為了工具而工具。”張曉波說。

諾貝爾經濟學獎作為經濟學界最重要的世界獎項之一,一直受到極大關注。盡管目前尚未有中國經濟學家獲得此獎,但此前歷屆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中,不少人與中國存在一定淵源。
蒙代爾:最常來華并獲永久居留權
1999年,諾貝爾經濟學獎被授予羅伯特·蒙代爾(RobertA.Mundell),以表彰他對“不同匯率體制下貨幣與財政政策及最優貨幣區域分析”所做出的貢獻,其理論成為歐元理論的基礎,蒙代爾也因此被譽為“歐元之父”。
蒙代爾后期的研究常涉及中國經濟,寫過《過渡經濟中的貨幣和金融市場改革:中國個案》。蒙代爾多次到訪中國,2005年3月,蒙代爾獲得北京市政府頒發的永久居留證,成為“北京市民”。
蒙代爾在中國人民大學財政金融學院開設了一門經濟學講座(現名“黃達-蒙代爾經濟學講座”),多次到該校發表演講。在2001年的一次演講中,蒙代爾表示,中國經濟完全有可能在西方經濟進入衰退的寒流中保持高速增長。
與中國研究機構、高校合作的諾獎得主
諾獎得主與中國產生聯系的另一種方式是與研究機構、高校等合作。例如2000年的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詹姆斯·赫克曼(JamesJ.Heckman)和2011年得主托馬斯·薩金特(ThomasJ.Sargent)。
詹姆斯·赫克曼與中國發展研究基金會等研究機構和院校有著很多合作,2018年11月獲聘北京大學經濟學院名譽教授。托馬斯·薩金特于2017年6月加盟北京大學匯豐商學院,主持成立了“薩金特數量經濟與金融研究所”并擔任所長。
薩金特曾多次就中國經濟領域的相關問題發表看法。在此前的專訪中,薩金特談及貿易問題表示,全球化趨勢不可阻擋。
來華講座建言中國經濟發展
不少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經常來中國參加研討會、講座等活動,其中有幾位是中國發展高層論壇的常客。例如,哥倫比亞大學教授、2001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約瑟夫·斯蒂格利茨(JosephE.Stiglitz)、邁克爾·斯賓塞(A.Michael Spence),曾連續多年出席中國發展高層論壇,為中國經濟發展提出建議。
在中國發展高層論壇2019年年會上,約瑟夫·斯蒂格利茨表示,中國目前需要面對的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是,如何能夠保持經濟增長、收入和就業的穩定,同時又能夠應對越來越大收入差距的問題。他提出,中國可以用更多稅收政策調整社會公平問題。
邁克爾·斯賓塞的觀點則聚焦于投資方面,他認為目前中國改革的目標是希望投資更加有效,避免低回報的投資。
諾獎得主的中國學生們
在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的“中國朋友圈”中,最常見的是師生關系。1974年的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哈耶克(Friedrich August von Hayek),是中國經濟學家蔣碩杰在英國倫敦大學政經學院攻讀博士學位時的導師。
1976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米爾頓·弗里德曼(Milton Friedman)與中國經濟學家鄒至莊也有師徒關系。鄒至莊1951年赴美國芝加哥大學讀博,弗里德曼是他的老師。鄒至莊最為著名的理論是“鄒氏檢驗(Chowtest)”,主張用計量的方法來研究經濟學。
2007年諾獎得主里奧尼德·赫維茨是上海財經大學經濟學院院長田國強的老師。赫維茨被稱為“機制設計理論之父”。田國強的研究領域也包括經濟機制設計理論,2006年曾被《華爾街電訊》列為中國大陸十大最具影響力的經濟學家之一。
另外,1979年諾獎得主西奧多·舒爾茨(TheodoreW.Schultz)是林毅夫的老師。
除師生關系外,還有中國經濟學家與諾獎得主是好友關系。新制度經濟學和現代產權經濟學的代表人物張五常,與1976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米爾頓·弗里德曼、1991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羅納德·哈里·科斯均為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