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筱乾
在這樣的金黃下,他猶如在一片向日葵里,眉眼安靜如畫,乖乖地等待著什么。
[1]
初晨的太陽照常升起,而我也一如既往地坐在食堂里吃著皮蛋瘦肉粥,一邊吃一邊感慨食堂大媽多么人美心善,給我的粥里多放了皮蛋。然后下一秒,阿泠就從我旁邊坐下了,還免費附贈給我一個涼颼颼的眼神。
我不自覺地把碗往旁邊挪了挪,甚至拘謹?shù)匕研7溤倮酶咝磉呥@個家伙的眼刀讓我覺得寒冷。拉完后,我慢慢拿起勺子,準備繼續(xù)我的早飯,順便瞟了一眼身邊的阿泠——
“哐當”一聲,我手里的勺子掉在了地上。
我壓根兒來不及去撿,因為我看到的事情讓我更為吃驚:我的同桌,整個H中都有名的冷面男神,居然在那么短短一瞬間對我笑了!他!笑!了!
啊!
我瞬間毛骨悚然:媽呀,這也太嚇人了。
在我一臉傻樣的時候,阿泠已經(jīng)重新拉下臉來,一言不發(fā)地咬了一口手里的包子。
我哆哆嗦嗦地把勺子撿起來,又哆哆嗦嗦地捧著碗,最后哆哆嗦嗦地逃離了食堂。
實際上,走到教室時我的腦子里還在回想著那一瞬間。然后,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我還沒有吃飽!
[2]
如果說這一次是錯覺,那么接下來的日子里接二連三發(fā)生的事情,已經(jīng)超出了我理解的范圍。
只要我穿著我那普通的校服,像個普通的小女生在食堂吃飯,阿泠總會像幽靈一樣出現(xiàn),然后盯著我,臉色陰沉猶豫。更可怕的是,每當他出現(xiàn),他的迷妹就會開始小聲地討論,然后聲音越來越大,最后的結果往往是阿泠招架不住,率先離開。
離開前還會狠狠甩我一眼刀,讓我不寒而栗。
阿泠是我的同桌,人帥,學習好;會打籃球會彈吉他;長得高就算了,還長了標準小白臉的樣子;有強迫癥和潔癖;脾氣很臭,手氣也臭;非洲酋長大概就是說他吧。對了,他打游戲也挺爛……哦對不起,抖太多黑料了。我和他的交情僅僅停留在日常交際上,以及——我?guī)蛴螒蜻@一點兒革命友誼上。
在腦子里過濾一遍我和他的溫馨(hu hei)友愛(bao li)的生活后,我覺得,我所處的環(huán)境非常不妙,他該不是要殺我滅口吧?
“噗!”聽完我的推測,羽哥沒忍住笑出了聲。她穿著衛(wèi)衣,牛仔外套,然后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嘴角更是翹到了天上。
我幽怨地看了看我僅有的校服全套,越發(fā)地覺得我是她鄉(xiāng)下的一個村姑朋友。
“聽我說,”羽哥好不容易不笑了,她深吸一口氣,然后輕輕地把她的話語重重地拋在空氣中,摩擦迸發(fā)出驚天的結論,“我覺得,陳子泠可能喜歡你。”
回應她的是我久久的沉默,我只覺得千言萬語都說不出口。你問我為什么?因為我——當即嚇得把舌頭咬到了。
[3]
嗯,冷靜下來仔細想想,被一個風云人物喜歡……貌似是一件非常值得吹牛的事情?
想通了的我揚起了笑臉,眼睛更是瞇成了一條線:小樣兒,讓你平時老整我,現(xiàn)在村姑翻身當?shù)刂髁恕N疑踔聊X補了十幾出八點檔狗血劇的情節(jié),就差沒大笑出聲了。
“你在想什么?笑得好惡心!”阿泠頗為嫌棄地瞥了我一眼,打擊了我胡思亂想的心,然后再次隨著數(shù)學老師的思路進入了課本。
我的面部表情控制力這么弱的嗎?我拍拍臉,也對著阿泠翻了一個白眼。
他這樣的脾氣,估計只有1%的可能性會主動,我腦補出來的臭屁地拒絕他的場景,估計也不太可能實現(xiàn)。
不過……
我用余光看著阿泠——之前我雖然知道他很好看,但這樣仔細打量他的時候還是很少的。
他的劉海兒微長,乖乖地貼著他的額頭,太陽照耀的時候會有細細的影子灑在他的眼皮處。他有一雙很清澈很深邃的眼眸,盡管里面大多時候是嘲笑與不屑,但似乎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有著一股子了不起的少年感。
我的心突然就加速“怦怦”跳動起來,只覺得腦子里一團迷糊,臉上也是一片悶熱,該不是紅暈吧?我只好把校服拉起來,把領子豎起來,然后遮住自己通紅的臉頰——難不成?難不成?我愛上了數(shù)學?!
我又瞄了阿泠,居然發(fā)現(xiàn)他也在微微笑著,即使嘴角的弧度很小,但還是被我捕捉到了。這樣子,他看起來更瀟灑不羈了,“轟”的一下,我的大腦當場死機。
難不成,我就要遭報應了嗎?
怎么可能!
我清楚地告訴自己:對,我只是很欣賞他而已,人都是愛美的生物嘛,更何況我還是顏狗啊!
再次想象一下,在秋天的落葉里,我踩上去發(fā)出“沙沙”的聲音,然后阿泠突然攔住我,不可一世的臉上已經(jīng)泛起了可疑的粉紅,看起來也沒有那么欠揍,在我微笑的表情下,輕輕又認真地對我說出“我喜歡你”四個字。
接著我就看著自己的腳尖,優(yōu)雅地回應:“那我,也勉強喜歡你吧。”
嘁,到時候被自己的同桌冤家答應,可別感動到哭啊,陳子泠。
[4]
“筱乾,”有人給我遞了個口信,“子泠說在樓頂有事找你。”
嗯?等等——
夕陽,放學后,樓頂,大風,少年人。
OK,OK,俺明白了。
于是我飛速地奔向頂樓,在邁出門前,我深吸一口氣,盡管滿是汗水的手心空無一物,但它確確實實是熾熱非常。
呼出空氣,我推開了鐵門,少年就站在那里,靜靜地背對著我。
我的血液已經(jīng)開始叫囂了,一個勁兒地涌向我的心口,讓我不自覺地呼吸急促。
大片的溫陽就這樣,毫不吝嗇地,落在他的身上,將他的發(fā)尖都照得發(fā)亮。
他緩緩地轉過身來,那光也柔柔地散在他的眼睛里,璀璨得就像是把星星揉碎了,再撒到大海上的樣子。
那是宇宙大爆炸時四濺的火光。
在這樣的金黃下,他猶如在一片向日葵里,眉眼安靜如畫,乖乖地等待著什么。
然后我來了。
我覺得我已經(jīng)快燒起來了,在這樣的夕陽下,我的臉頰會和那甜膩的馬卡龍一樣,明艷又耀眼,風會把這樣香甜的味道傳得很遠。
他就這樣看著我,似乎在說——
我一直在等你。
現(xiàn)在你來了。
真好啊。
我心里了然,卻也只是怔在原地。
終于,他開口了:“筱乾……”我著實被嚇了一跳,平日里他要么叫我“死矮子”,要么叫我“老安”,這樣正式的稱呼也讓我拘謹起來,心也跳得愈來愈快。
“我有一件重要的事和你說……”他的話慢吞吞的,“雖然會很唐突,可是……”
“我知道!”我喊,后半句“你喜歡我”卻戛然而止在我的咽喉里。
“你知道?”他看上去吃驚極了,然后臉色也放松了下來,“那我直接說了吧……”
“那就是……”
我閉上眼睛,可我卻提前微笑了,心里也是粉紅一片,只要他說完,我就馬上捂住臉——它實在是太燙了。
“以后能不能把你的校服拉好一點!”
“……”
哈???黑人問號臉.jpg
“我一個強迫癥看著很難受啊!”
我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沒……沒……”好半天我才說得出話,“沒了?”
這次輪到他奇怪了:“沒了!還有什么?”
于是我維持著笑臉:“哦,沒,陳子冷。”
“怎么?”
“你給我等著!”
空氣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對了,順帶一提,此時此刻,距離我倆大打出手還有半個小時。
編輯/張春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