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山水畫的電影表達

石叢珊?嚴粒粒

杭州小伙導演的新作走進戛納

2019戛納電影節第58屆“影評人周”單元，一位杭州富陽人導演的電影《春江水暖》從全球1050部長片中脫穎而出，作為閉幕影片在世界首映。

《春江水暖》以杭州富春江畔為背景，講述了一個普通的三代家庭在日常生活中所經歷的人情冷暖。

影評人周主席夏爾·泰松這樣評價：“這是一部真正讓人一見傾心的作品！這部電影具有寬廣、莊嚴的溫柔和敘事性的結構，是對中國傳統山水畫氣韻生動的電影化表達。”

從服裝設計到電影導演

“影評人周”，是戛納國際電影節于1962年創辦的平行單元之一，旨在精心呈現全球新銳導演的作品，貝納爾多·貝托魯奇、讓·尤斯塔奇、奧塔·埃索里亞尼、王家衛等當今世界不少優秀的電影大師都是從這個單元起步的。《春江水暖》是“影評人周”單元創立以來首部獲選為閉幕影片的華語電影。

知名影評人Wendy?Ide稱贊說：“如果將它和楊德昌的作品比較，該導演可視作新華語電影的天才。”

而這位“天才”——1988年出生的導演顧曉剛，并不是科班出身。

一個電影“門外漢”，從服裝設計與營銷專業出發，走上戛納紅毯，站到了世界影壇的舞臺中央——這故事聽起來就很像電影。

時間倒退11年。2008年，顧曉剛考入浙江理工大學，機緣巧合之下就讀了服裝設計與營銷專業。浙江理工大學教師李一是顧曉剛當年的輔導員，在李一的回憶中，顧曉剛是個安靜卻不安分的學生：“他很沉穩，但是骨子里卻很有自己的想法，認定的東西會一直堅持下去。”

進校沒多久，李一建議顧曉剛報名參加當時的一個創業項目——杭州市賽伯樂杯創業大賽，并協助他組建了一支隊伍參賽。在團隊成員的共同努力下，項目一路披荊斬棘，最后竟然打進了全國36強，拿到了二等獎，杭州市政府當年就給了10萬創業啟動基金。

讓李一印象深刻的是，當年比賽時，顧曉剛團隊就在答辯環節作了視頻展示：“那時候視頻展示還很少見，其他團隊基本上是PPT展示，唯獨他們做了視頻，讓評委們眼前一亮。”

事實上，顧曉剛從大二開始，就慢慢“玩”起了電影。他向學校動畫班同學借DV，摸索著拍電影，甚至當時專業課的期末匯報，他也會用視頻的方式交作業。大學期間，他參加各種影展，被杭州亞洲青年影展選入訓練營。在訓練營里，顧曉剛逐漸打下了制作紀錄片的基本功。

顧曉剛的本科同學，當年和他一同參加競賽的尹璐評價：“顧曉剛是一個異常專注、心思細膩的人，他從大學起就喜歡搗鼓視頻剪輯，當時大家都覺得他拍視頻純粹是業余愛好。沒想到，這是他電影人生涯的開端。”

畢業期間，顧曉剛再次展露出他在影視藝術上的非凡天賦。2013，他的畢業作品《無的念頭》無印良品概念廣告，在第20屆北京大學生電影節第14屆大學生原創影片大賽上獲得大賽MOFILM商業短片類二等獎。

從就讀服裝設計營銷專業，到致力于成為獨立的電影人，這對任何人而言，都需要莫大的勇氣。“在人生道路的抉擇上，在現實與夢想之間，我選擇了夢想。”顧曉剛說。

他抱起老師轉了四圈

談到自己的學生時代，顧曉剛說，自己最要感謝的人，是浙江理工大學服裝學院的教師姚琛。

“姚琛老師不僅是我的專業導師，還是我成長的引路人。她常在為人處世方面讓給我啟發和指導，讓我不斷思考和自省。她當時推薦我的幾本書，比如《水知道答案》《吸引力法則》《牧羊少年奇幻之旅》，至今對我仍有很大影響。藝術工作本質上就是探討人與世界、人與社會、人與自身的關系。只有知行合一的體會，才能創作出打動別人的作品。”

彼時，姚琛剛剛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顧曉剛成為第一批進入工作室實訓的學生之一。

姚琛評價顧曉剛是“這樣一個年齡段學生當中不多見的，對自我生命有內在追求的既努力又堅韌的孩子。很多人在追夢的過程中放棄了，顧曉剛不會。所以，當他開始跟我說要做電影的時候，我是他身邊為數不多的對他絕對支持的人。”

作為師長，姚琛經常和顧曉剛一起，探討人生哲學、傳統文化等話題。顧曉剛坦言，這樣的思想啟蒙，在潛移默化之中鋪就了自己導演藝術的思想基石和精神靈感。當時，工作室決定自費送學生到外面培訓。顧曉剛成了工作室第一個送出去培訓的學生。姚琛回憶，因為覺得培訓的內容對自己非常有幫助，回來以后，當時個頭瘦小的顧曉剛竟然“激動地抱著她原地轉了四圈”！

這一幕，至今讓姚琛記憶猶新。

“曉剛也是一個感恩、善良的孩子，每次他有新成績，都會第一時間與我分享，平時也會經常向我問候。我們現在已經不光是師生，更像彼此欣賞的心靈知己。”對于顧曉剛的成長，姚琛也感嘆，“雖然他從沒有跟我抱怨過什么，但我知道他這一路走來，很辛苦。能有今天的成績，我很欣慰，曉剛在沉淀了幾年之后，終于發出了自己的光芒！”

鏡頭里的富春江四季

對于自己成功的秘訣，顧曉剛坦言，還是得益于“一萬小時定律”。顧曉剛說，自己從2011年進入這個行業開始學習，到今年，差不多已經10年了。拍攝《春江水暖》，從2016年開始寫劇本，一直拍到2019年3月，也是三年磨一劍。

為了能夠呈現富春江畔山水草木在時間之中的真實變化，顧曉剛選擇了按照真實季節來拍攝的方式創作這部電影，這一創作方式的直接考驗，是創作團隊不得不面對資金緊張的巨大壓力。

一部耗資上百萬元的片子，對一個畢業不久、家庭條件并不寬裕的學生而言，無異于天文數字。

創作初期，顧曉剛曾經被迫要借助貸款的方式來維持拍攝工作。甚至于，他經常參加各種影展，不光是為了學習，也是為了“以片養片”，拿獲獎片子的獎金來繼續支撐自己的影片投入。

“拍片有時候就像打仗，現場有的時候就像戰場，大家需要一種凝聚力和安定感。作為導演，關鍵時刻需要給團隊一種克服萬難的信念。”顧曉剛說。

同時，顧曉剛也對自己的學弟學妹們說，在大學期間找到發自內心的自己真正感興趣的事情，挺重要的。

“真正步入社會，很多事情會有局限性。大學提供了一個開放、自由的空間和時間，讓你可以從內心出發，尋找并發現自己適合、擅長的領域。所以大學期間，一定要多嘗試一些事物，找到自己熱愛的東西，加以時間的打磨和正確的方法，就能讓你走得更遠，從而使自己整個人生都能得到滋養。”

現在，面對贊譽，顧曉剛保持著清醒的頭腦。他坦言，路才剛剛開始。目前，團隊正在著力進行《春江水暖》的后期宣傳。今年12月，《春江水暖》將在巴黎公映，年底會在國內各大院線上映。

顧曉剛計劃創作一部名為《千里江東圖》的三部曲長卷電影，此次面世的《春江水暖》是三部曲的首部作品。他深信，作品代表一切，“未來，不管舞臺多大，走得多遠，還是要保持一顆初心。”

Four?Seasons?of?the?Fuchun?Mountains?Enchants?Cannes

By?Shi?Congshan，?Yan?Lili

First-time?director?Gu?Xiaogangs?Dwelling?in?the?Fuchun?Mountains?stood?out?from?the?1，050?feature?films?competing?for?global?exposure?and?became?the?closing?film?for?International?Critics?Week?at?the?72nd?edition?of?the?Festival?de?Cannes?from?May?14-25，?2019.

Dwelling?in?the?Fuchun?Mountains?is?Gus?second?feature?film，?telling?a?story?of?four?brothers?taking?care?of?their?mother?after?her?stroke?and?facing?tests?of?life.?The?story?unfolds?over?the?course?of?the?four?seasons，?as?it?would?in?an?ancient?Chinese?scroll?painting.?Conceived?as?the?first?opus?of?a?trilogy，?the?film?is?rated?by?Charles?Tesson，?Chair?of?International?Critics?Week?as?an?engaging?piece?that?triggers?love?at?first?sight?and?an?outstanding?production?with?vast，?solemn?softness?and?a?wonderful?narrative?structure?cinematically?interpreted?through?a?traditional?Chinese，?poetic?rhythm.

Launched?in?1962，?the?festivals?International?Critics?Week?section?presents?a?very?selective?programming?of?only?seven?feature?films?and?seven?short?films?in?Cannes，?and?has?brought?a?galaxy?of?the?worlds?greatest?filmmakers?into?the?spotlight?of?the?most?exciting?stage，?such?as?Bernardo?Bertolucci，?Jean?Eustache，?Otar?Losseliani?and?Karwai?Wong.?The?2019?International?Critics?Week?welcomes?first?or?second?features?and?boasts?a?number?of?debuts?which?will?be?eligible?for?the?Camera?dOr?in?2019.?Dwelling?in?the?Fuchun?Mountains?is?the?first?Chinese?film?selected?as?the?closing?film?for?the?section?since?1962，?and?was?lauded?by?famous?movie?critic?Wendy?Ide?as?a?genius?piece?on?a?par?with?the?representative?works?by?Edward?Yang，?one?of?the?most?recognized?of?Taiwans?“New?Wave”?directors.

The?story?of?Gu?Xiaogang，?who?majored?in?fashion?design?and?marketing?at?the?Hangzhou-based?Zhejiang?Sci-Tech?University，?is?a?drama?that?would?make?a?wonderful?feature?film.

“As?far?as?I?can?recall，?he?was?quiet，?but?obviously?discontented?with?his?lot，”?recalls?Gus?former?teacher?Li?Yi.

“He?is?not?a?talker;?he?is?a?doer，?setting?a?goal?and?sticking?with?it?till?it?becomes?reality，”?Li?adds.?In?his?freshman?year，?Gu?Xiaogang?joined?a?team?to?take?part?in?a?city-level?entrepreneurial?competition?in?Hangzhou.?The?team?blazed?a?trail?against?formidable?rivals?and?made?it?into?the?“top?36”?legion，?winning?a?second?prize?that?brought?in?an?initial?funding?of?100，000?yuan?from?the?city?government.?The?most?impressive?part?of?the?project?was?the?video?presentation?in?the?“oral?defense”?section，?at?a?time?when?most?of?the?other?participants?used?PPT.

Gu?Xiaogangs?passion?in?video?art?led?him?into?the?cinematic?world?in?his?second?year?at?college.?He?mustered?all?resources?and?taught?himself?to?make?short?films，?leaving?his?mark?in?all?kinds?of?film?festivals.?He?later?joined?the?training?camp?of?the?Hangzhou?Asian?Film?Festival?（HAFF），?where?he?further?honed?his?documentary-making?skills.

“He?is?focused，?extremely?particular?about?details，?although?at?that?time?we?did?not?realize?how?seriously?he?took?filmmaking?and?that?was?actually?the?starting?of?his?career?as?a?professional?filmmaker.”

Gus?innate?talent?was?fully?displayed?in?his?graduation?work，?a?conceptual?project?made?in?2013?to?advertise?the?business?ideals?of?MUJI.?The?mini-film?won?a?second?award?from?the?“Original?Films?（Commercials）?by?College?Students”?section?at?the?20th?Beijing?College?Student?Film?Festival?（BCSFF）.

It?took?Gu?more?courage?than?one?can?imagine?to?steer?away?from?fashion?design?to?take?film-making.?“Between?reality?and?ream，?I?chose?the?latter，”?Gu?summarizes.?“I?owe?a?lot?to?my?former?teacher?and?mentor?Yao?Chen，?who?inspired?me?in?whatever?I?chose?to?do.?She?not?only?trained?me?into?a?filmmaker?but?also?made?me?an?independent?thinker?and?a?better?person.”

The?scriptwriting?for?Dwelling?in?the?Fuchun?Mountains?started?in?2016.?The?film?was?finished?in?March，?2019.?The?team?risked?enormous?financial?pressure?in?order?to?follow?the?“four?seasons”?structural?theme?and?visual?principle.?In?those?three?years，?Gu?Xiaogang，?fresh?from?college?and?penniless，?had?to?take?part?in?all?sorts?of?film?competitions?just?to?pay?his?debts?and?endless?bills?generated?from?the?time-consuming?shooting?process.

“I?tried?my?best?to?give?everyone?in?the?team?the?confidence?and?faith，?no?matter?what?kind?of?situation?we?had?to?face.?We?took?it?as?a?war?in?which?we?had?no?choice?but?to?win.”

“My?filmmaking?adventure?is?beginning，”?says?Gu.?Everyone?on?his?team?is?putting?forth?effort?for?the?preparation?work?prior?to?the?official?release?of?the?film?in?Paris?and?all?over?China?scheduled?for?December?of?this?ye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