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云雷：當相聲遇上熒光棒余馳疆

在外人看來，這是一次電光石火般的走紅;張云雷卻覺得，這更像是一場漫長的療傷。2016年8月，他登上了全國收視率前三名的節目。不久后，他意外從南京火車站墜落，多處粉碎性骨折，肺部、胃部、后腦出血，心臟一度停跳。2017年1月，他帶著108塊鋼板復出，師父郭德綱說他會火得“不要不要”的。一個月后，張云雷用吉他伴奏唱了一曲《探清水河》，果真一炮而紅。2018年，張云雷所到之處都被粉絲擠滿，他的專場里茫茫一片熒光棒……有人說，張云雷的橫空出世，既重新定義了相聲演員，又重新定義了流量明星。

“誰說傳統的東西沒有人聽啊”

錄節目時，從電梯到化妝間，大概30米的距離，張云雷腳步有些蹣跚，走了將近一分半鐘。百塊鋼板禁錮了身體，他幾次想坐上高腳椅都以失敗告終。他開玩笑說，這身體坐飛機很麻煩，一過安檢就響。幾回下來，機場的工作人員都跟他熟了，就直接喊他：“二爺，過去吧。”張云雷在德云社家譜上排行第二，人稱“二爺”。

錄節目一錄就是一整天，這對張云雷而言絕不輕松。所幸，這個節目講的是傳統文化，他常常能在錄制中收獲驚喜。每次聽到選手優質的曲藝表演，張云雷都會收起抖包袱的笑臉，變得嚴肅起來。節目上，張云雷有時興致一來唱上一段，臺下的“90后”“00后”全能接上，跟著唱評戲、唱京劇、唱太平歌詞。在現場，記者見到張云雷的一些年輕粉絲，都是“白天來看張云雷錄節目，晚上去梨園劇場聽京劇”，隨口就能唱一段《鎖麟囊》。

說起這些，張云雷的表情是驕傲的。他覺得，如果說他的走紅有什么價值，那就是讓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唱起了傳統曲藝。2018年10月，張云雷在北京展覽館演出，2700多人跟著他合唱評戲。“一曲《乾坤帶》唱罷，我就說了一句話：‘誰說傳統的東西沒有人聽啊，誰說的？”“對我來說，（流行）歌你聽個十遍八遍一百遍，聽完可能就完了。但咱們傳統的東西，你要是真聽進去了，一百遍都不膩。新書熟戲，聽不膩的曲藝。這戲必須聽老的，聽熟的，戲越熟越有滋味。評書、曲藝、京劇、評戲、河北梆子，你都得慢慢品。”

“上舞臺，真是比我的命還重要”

安迪·沃霍爾說，每個人都可能在15分鐘內出名。而張云雷的15分鐘，叫《探清水河》。這原是一首民間敘事歌，講的是清末民初發生在北京火器營的一個愛情悲劇。到了現代，隨著小曲演唱、太平歌詞等形式在相聲表演中漸漸消失，這首曲子也變得鮮為人知——正如張云雷對記者說的，反而是二人轉里還依然保留著。

2017年2月，德云社在北京三慶園幾次演出，張云雷返場演唱《探清水河》。玉子改為吉他伴奏，小曲變成民謠風格，他由此在大眾傳媒一戰成名。很快，這偶然改編而成的《探清水河》在微博和抖音上“病毒式”傳播，張云雷成了粉絲心中高顏值的“辮兒哥哥”，聲音酥的“張二爺”。他的演出，一票難求;他的每次返場，都是大合唱加熒光棒。郭德綱笑說：“從藝多年，從沒見過這樣的。”

關于安迪·沃霍爾那句話，其實還有下半句：每個人都可能只出名15分鐘。說起這個話題，張云雷并不覺得算個事兒——因為他知道自己是怎么紅的，也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5歲，他日日看姐姐唱京韻大鼓，看著看著就學了起來;8歲，他跟著郭德綱來到北京，兩年后第一次登臺說相聲;11歲，他成了德云社“云字輩”弟子。回憶兒時“痛苦”的學藝經歷，張云雷說：“那會兒除了睡覺、吃飯，大多數時間都是聽復讀機。”郭德綱給他買能錄、能洗的磁帶，讓他早晨起來把50段太平歌詞從頭到尾唱一遍，每段最短8分鐘，最長20分鐘，邊唱邊錄，錄完了交給師父檢查。吃完飯后，從頭到尾再唱一遍。后來，德云社的大部分弟子都是聽張云雷那些年錄的磁帶學的太平歌詞，真正由郭德綱一字一句教的，也只有張云雷。

2016年8月22日凌晨4點，剛剛登上衛視演出并受到關注的張云雷意外跌落南京火車站，心臟停跳，差點被醫生宣布死亡。10個小時的手術，張云雷死里逃生，醒來后醫生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卻是“以后考慮做幕后吧”。“我心都死了。上舞臺，真是比我的命還重要。”躺在病床上，所有筋骨都不對位，手呈現扭曲狀態，醫生說可能會“殘廢”。張云雷不信，稍有恢復就開始瘋狂打玉子，使勁攥，使勁打，一邊打一邊掉。“我就這樣抻折了的筋，拼命地打玉子，慢慢地手就變得靈活了。所以說，相聲救了我，我們也算是生死之交了，我能不愛它嗎？”

他覺得，相聲與命運，對他而言從來都是同一個東西——命運選擇了相聲，相聲改變了命運。

（選自2019年第3期《環球人物》，本刊有刪改）